明天我们就搬走了，他今天倒好，都没说回来看看你这个女儿，我看他怕是跟我前脚离婚后脚就跟那女人扯证了。
    卓季芳一提到林贺抱怨的话语就不断。
    林漾听得心累，但也没挂电话，说到底，她妈也是受害人。
    一直到她上了出租车，卓季芳的电话才挂断。
    林漾看着窗外阳光下不断略过的景物，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她妈卓季芳和她爸林贺这段将近二十年的婚姻在上个月，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原因是她爸林贺出轨，和公司里的财政总监睡到了一起，被发现后林贺说是酒精误事，那段时间公司有个核心项目出了问题，面临危机，卓季芳本就和林贺因为公司的事天天吵架，这段出轨更是将两人仅有的夫妻情分斩的一丝不剩。
    卓季芳一不哭二不闹，只要求和他离婚，林贺本就烦躁，两个条件都答应了她，一个是补偿费，一个是林漾的抚养权。
    其实林漾刚刚没说。
    他们签完离婚后，林贺私下来曾找过她一次，谈话内容很简单：
    爸爸不是不要你，只是公司出了事，资金链也不够，你妈要跟我闹上法庭我也耗不起，再加上爸要真跟葛阿姨在一起，你就相当于有了后妈，没几个后妈是会真心对待不是自己的孩子，以后我再跟你葛阿姨有孩子，你更难处，希望漾漾你能理解爸的难处。
    理解啊。
    怎么会不理解呢。
    林贺不知是看出来她的敷衍还是没看出来，继续说：你妈总归以后是当别人后妈，对你肯定还是真心，不会让你吃苦，跟着她总比跟着我好，再说了，你妈现在也不会那么快就给你找后爸。
    只是这句话一语成谶，离婚后没多久卓季芳就给她找了个后爸。
    卓季芳年轻时就曾是她们那小镇出了名的漂亮女子，她家庭条件不算好，但外貌大气美丽，十七八岁时就已是尽态极妍，袅袅娉娉。
    也因此，即便如今将近四十的年纪，因为保养极好，容颜依盛，曲眉丰颊，那眼底的高洁傲气不减反增。
    所以刚离婚没多久，就有人给她介绍了不少条件好的优质男性，卓季芳从中挑选了最好的那位，林漾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那人住在和城北完全相对的城南，男人好像是政府的机关人员，离婚一两年了，感不感情的无所谓，只要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背后夫人。
    那人的身份位置，好像也挺高。
    低的，卓季芳也不会看上眼。
    别人不了解，林漾可全知道。卓季芳和林贺的这段婚姻本就是名存实亡，当年两人的结婚除却二十多岁荷尔蒙的冲动，更多的是林贺背后的家庭条件。
    他那会的公司已经崭露头角，卓季芳父母年纪较大，家中就她一个孩子，过惯了苦日子，深知现在抓到一个有钱男人要紧紧靠住的道理，所以两人迅速扯了证，结了婚。
    婚后的家庭琐事、柴米油盐早已磨灭了当初两人初遇时的青春悸动，剩下的，只是这个家庭里靠着演技、维持的、衣食无忧的表面生活。
    所以林贺和葛青的出轨只是这枚炮、弹的导火索，如不是这么多年每一日享受着不用考虑花费的富太太生活，卓季芳跟林贺根本维持不了表面的和谐，而此时公司又出了事，严重点甚至破产，卓季芳早有意发作，所以离婚的补偿费和抚养费，也只是卓季芳为避开可能面对的贫苦生活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而林贺，同样只是为自己的软弱逃避找了一个很好的犯错理由。
    人性的本质，好像本就是丑陋的。
    父母都说爱她，她也相信是爱的，只是这份爱夹杂了很多其他东西，并不纯粹罢了。
    出租车司机的报价声将她拉回现实，林漾付了钱下车。
    家中卓季芳已经收拾好了几个大小包裹，只能明天搬家公司一起来拉过去。
    和城南那位的婚姻结合的很迅速，可能也因为对方足够优秀，卓季芳见完面回来的那天唇边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对方家庭简单，也不用考虑以后的婆媳问题，家中只有一个儿子。
    说直白点，卓季芳这几日在不停练习贤妻良母的角色。
    你看看你那屋子那些小东西还有没有落下的，赶紧收拾了，以后我们去那边离的就远了，估计不会再回来。
    这也是卓季芳选择这位的原因，地理位置离的远，省的她碰见林贺眼见心烦。
    林漾进去看了看，桌子上基本上收拾了干净了，只有床上还放着林贺在她十岁那年给她买的人偶大熊，旁边的书架上是林贺那几年送给她的生日小玩具。
    她视线停留了一会，无波无澜的抬起头扫视了屋内一圈，重新关上了门。
    隔日。
    林漾跟着卓季芳坐上预约的出租车领着搬家公司去了隔着一条河的城南长川市最繁华的地界。
    对方似乎一直在家里等着，临下车前，卓季芳替她理了理白色连衣裙的衣领，又看看自己的妆容，这才满意的下车。
    记得一会见到人要叫人，嘴要甜一点。她叮嘱。
    来的路上卓季芳已经跟她介绍了这位沈叔叔，全名叫沈柏裕，目前在长川市政府出任重要的机关人员，跟着他的人都尊敬的喊一声：沈部
    但听卓季芳的意思，他还兼任其他重要位置，不过并未多跟林漾提起，林漾就记得这人有个儿子比她大一岁，所以，她要跟着喊一声哥哥。
    从车上到门口的几步路，林漾试验了一下。
    意料之内的，她嘴角抽了抽。
    沈柏裕确实让林漾小小惊叹了一下，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身材锻炼的很好，不像林贺腰腹间的累累赘肉，他身形瘦削高挑，面相清俊，气质斐然。
    也难怪，卓季芳会立马同意。
    只是林漾在他那张颇有辨识度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脸。
    漾漾，干嘛呢，赶紧叫人啊。林漾被卓季芳拍了下，忙乖巧的低头笑了下：沈叔叔好，我叫林漾。
    偌大宽阔的客厅中响起小姑娘干净清脆的声音，沈柏裕怕把人吓着，说的和蔼：渴了吧，要不要先喝杯水？
    他说着，让保姆倒了饮料出来。
    沈妄今天还没回来？他收了笑，问保姆。
    应该快了，这会差不多该到家了。保姆刚说完，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
    卓季芳忙拉着林漾又站起。
    林漾叹气。
    她这个妈妈，未免太小心翼翼了一些。
    只是下一秒，看清走过来的人，林漾瞳眸睁大。
    沈柏裕的说话声在耳边炸开：这是我儿子，叫沈妄，比漾漾大一岁，以后也就是漾漾的哥哥了。
    沈妄，这是林漾，你妹妹。
    少年肩上挂着校服，两条长臂劲瘦分明，黑色的书包被他歪斜着扯在另一边的肩上，他步伐懒散，原本不耐的眉眼在瞥清对面站的人时意外的挑了下眉，却在听到哥哥妹妹的字眼时，如锋的薄唇勾了个挑衅的弧度。
    卓季芳让她喊人。
    林漾眨眨眼，缓过一时的无措茫然后还是无奈的低了头：哥哥好。
    她用跟刚才同样乖巧好听的语气开口。
    回应她的。
    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嗤。
    哥哥好？
    她抬头。
    对面的男生扯下书包，似有意提醒，半眯着眼眸斜睨着她：来，你跟我说说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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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更新换成晚上九点，以后都暂定九点。
    第3章
    气氛瞬时尴尬下来。
    沈柏裕威严的喊了声：沈妄。
    沈妄不疾不徐的和他对视，漆黑的眼底夹杂了几分若有若无的不悦。
    怎么？他问，我在我自己家连句话还不能说？
    沈柏裕的脸色瞬间变了，正要呵斥，卓季芳立马上前打圆场：小孩子之间认生都很正常，这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她一开口沈妄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后妈，他嘴角的弧度略显薄凉，偏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倚在沙发旁甩了甩校服，嗓音冷淡。
    人我都按照你说的接受了，你难不成还想我跟她们演什么母子情深、兄妹和顺的戏码？
    他轻飘飘的斥了眼站在一旁的女生，女生见他看过来立马掀了个笑容回致，乌发红唇，眼眸清澈，模样清丽。
    就他妈那笑容假。
    太假。
    演的丝毫不走心。
    沈妄，你给我注意点分寸！沈柏裕脸色难看。
    沈妄懒得再搭腔，不疾不徐地抵着腮边笑了下。
    更像嘲讽。
    李姨，我先上去睡一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唤李姨的保姆在他家做了多年，自然更偏向于沈妄，对着他上楼的背影大声应了声好。
    卓季芳尴尬的笑了笑，让沈柏裕先坐下消消火。
    漾漾，我替他跟你道歉，是我没管好。
    林漾倒是真的不在意，毕竟突然闯入人家家庭，正大光明了住了他的房子，抢了他的爸爸，任谁也不会违心的说欢迎。
    她连更坏的情况都想到过，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所以林漾三言两语极懂事的替沈妄说话，让沈柏裕不用担心，表示自己以后会和哥哥和平相处。
    不止沈柏裕，卓季芳也满意的朝她点了点头。
    幸好这丫头明白她的难处。
    又坐了会，沈柏裕让李姨带她上楼看看房间。
    二楼的空间由楼梯分成了两个部分，中间是个方形走廊，走廊左边有三个房间，右边有两个房间。
    三个房间的那处最靠里的那间是沈柏裕的书房，中间是沈柏裕和卓季芳的卧室，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原本是沈妄母亲的卧室，一般不住人。
    而另一边的两个房间靠楼梯口的是沈妄的，最靠里的那间则是给林漾收拾出来的卧室。
    也就是，两人的房间相邻。
    林漾要进自己的卧室还得经过沈妄的门口。
    她不由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开始唏嘘。
    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昨天刚见的那人成了她哥。
    她偏昨天还跟她这哥哥对着干，坏了他当时的那事。
    不过想想，林漾还挺不后悔。
    沈叔叔知道沈妄在学校干了这些事吗？
    李姨跟她介绍着布局，见她听的不认真，脸色不太好看的问：林小姐，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林漾颔首，态度周全的叫了声：李姨，我在听。
    话音刚落，门啪的一下被打开。
    沈妄站在门口，他已经洗完澡换了身灰色的短袖家居服，身形高大，小臂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上面还沾染着莹润的水珠。
    他拿毛巾漫不经意的擦着湿润的黑发，有几根落在额头上，又被他很快用毛巾拂开。
    动作桀骜不驯。
    叫林漾？他问。
    林漾不避不让的和他对视：是。
    盯着她看了几秒，沈妄垂了眼收回视线。他停下正在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随意的挂在肩上，一手插兜，敛了眼底似有似无的嘲意。
    我不管你跟你妈打的什么主意，但在这，你们最好把心思给我收了，别跟我玩那些花的，我不是我爸，也没那么好说话。
    林漾早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当下并未多气愤，还笑意盈盈的应了声：好的，哥哥。
    沈妄啧了声。
    他总觉得那笑容太过刺眼。
    还有你妈，他皱眉，眉眼烦躁，跟你妈说清楚，少把那虚情假意的关心用在我身上，她要想照顾什么儿子让她自己生个去，别真把自己太当回事。
    林漾深吸一口气，还算友好的回了句：哥哥，我知道了，我现在能回房了吗？
    沈妄挑眉，偏头眼神询问了下站在她旁边的李姨，两秒过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拽下毛巾，嘭的一声，利落的关上了门。
    林漾闭眼，再一次提醒自己这很正常。
    房间的布置采用的是女孩子大都会喜欢的粉色色调，床单，衣柜，就连窗帘都是粉色的。
    她看了两眼，没了观赏的心思，有些惆怅的往床边一坐。
    她偏就不是大都数女孩子的其中一个，她喜欢白色，对这些粉色，甚至有些反感。
    不过当下，林漾并不想给人添乱。
    寄人篱下的生活本就要小心翼翼。
    晚饭的时候自然吃的又更是压抑。沈柏裕原本说这是他们过来的第一顿，要请他们去外面吃饭，沈妄直接丢下一句要去你去，我没空。
    卓季芳自然又是那个打圆场的人，她说在家里吃也挺好，又是第一顿，才更应该在家里吃。
    这顿饭注定了不太平。
    整个过程连李姨都感觉到压抑。
    沈妄吃的快，他和沈柏裕似乎是多年的习惯使然，饭桌上都不爱说话，一直到他吃完放下碗筷时沈柏裕才开口：
    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和漾漾一起去上学，你高二了，林漾刚进三中，你在学校多照顾着点。
    沈妄意味深长的看过来，林漾心领神会：不用的叔叔，我认识三中的路，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倒不急着走了，缓缓瞧了眼主位上的沈柏裕，似在说：你看到了？人家自个不愿意关我什么事？
    沈柏裕身在高位，习惯了开会时的领导训话模式，因此冷着脸觑了沈妄几秒，复又开口：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跟你哥一块坐车去吧。
    察觉到那道锐利的视线，林漾自是不想答应，正思索找合适的借口，对面的卓季芳朝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默默在心底叹了声，她佯装开心的应下：那麻烦哥哥了。
    一直注意着她的沈妄黑眸轻眯，眼神薄凉。
    他倒是小看了。
    装的还挺像回事。
    入夜，长川市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林漾早上起来的时候被透过窗户吹进的冷风颤了下，换了件长袖。
    长川三中的课程压得较紧，从高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早晚自习，又是开学第一天，林漾起得更早，只是等她收拾好下楼时沈妄已经在门口换鞋。
    饭桌上是李姨正在收拾的碗筷以及
    另一份她还没来得及用的早餐。
    沈妄一手拎着书包，眼神都没往她这处分过来，慢慢悠悠的坐在凳子上系鞋带，开口的声线沉凉微哑：我们沈家不养废人，现在去学校和吃早饭自己选一样。
    坐车去学校就别吃早饭。
    吃早饭就别坐车去学校。
    林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我不带你，是你自己睡懒觉起迟了。
    才第一天，尤其昨晚又答应了沈叔今天要跟这位哥哥一块去上学，她不想等会坐在这吃早饭遇上下楼的沈叔，又平添误会。
    于是她调整好面部表情，快速下楼。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学校，早饭我不吃了。
    回应她的是沈妄不满的开门、关门声。
    林漾也烦到了极点。
    她只希望这人等会在车上可千万别跟她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真跟人骂起来。
    好在，这一路沈妄戴着耳机闭眼听歌，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在某个红绿灯路口时，他突然出声：王叔，还在这处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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