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活不一样,木匠就是这个价。
许妍露出羡慕的神情,我这个活儿才十块一天,要是我也会点手艺,说不定也能找到工资高的活儿,可惜
想起以前要去学理发和裁剪的事情,许妍满心的委屈和遗憾。
这些事情路从不知道,但她家里的情况,他却十分了解。
路从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没事儿,慢慢来,城市里工作机会多,总有一天你能找到合适的。
但愿吧,不说我了,说说你,你晚上怎么回来的?
包工头开车把我们送到城西,自己走回来的。
那你明天还去么?
去啊,工头看我技术好,点名要我去,还说明天不用那么早出门,四点半在城西等他就行,他来车接我们。
就知道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无论到哪都能得到别人的赏识,许妍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抱着路从的手臂说:那我们早点睡吧,明天都要早起。
路从下去把电视和灯都关掉,回来躺到床上的时候把许妍往怀里一搂,她身上很香,从头发丝到脚底,哪儿哪儿都是香的,他对她身上的香味有/瘾,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再亲亲额头、脸蛋,最后越亲越收不住。
血气方刚的年纪,恨不得夜夜做。
许妍哼唧着推他,明天要早起呢,你不困吗?
路从诚实说:困啊。
困你还不睡,别闹了。
路从不愿意,也不肯放人,把人往怀里一箍,那手臂太有劲儿,跟焊牢的铁锁一样。
干一天活儿了,你不累吗?
累啊。
累你还不消停。
许妍使劲儿挣了一下,没挣动,被他压回去了,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慢吞吞说道:这个是另外的力气。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夫妻俩都开始各自忙碌。
基本都是早晨三四点钟从家里离开,晚上天黑以后才能回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虽然很累,但日子也过得很充实。
转眼到了十二月。
呵气成霜的季节。
每天凌晨从被窝里出来都需要鼓起好大的勇气。
路从见许妍总是睡不够的样子,就很心疼,最近一些日子一直克制着不去碰她,让她早早就睡,也想劝她,如果实在太累太辛苦不如就别干了,可每次话到嘴边,看见她干劲满满的样子,又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有一天许妍照常去上班,刚到早餐店,老板娘就冷脸指了指后边地上放着的桶,对许妍说:把那桶倒了去。
这家店是夫妻俩开的,这两口子都是一脸刻薄相,从许妍来这干活的第一天就都冷着脸,从没笑过,不过这些倒也还好,毕竟人家是老板,她一个打工的,赚的是工钱,至于老板是什么态度也不重要,反正不是打骂就行。
她是杂工,就什么活儿都干,反正就是哪里需要她,她就去干什么。
老板娘吩咐她倒脏水,她自然得去,这也是一个杂工的分内工作。
于是许妍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拎桶,结果刚一拎起来,就觉出不对劲,不是别的不对劲,是气味儿不对,那桶里散发出一股很骚的味道。
许妍往里头一瞄,就立刻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脏水,这是他们的尿。
老板娘让她倒的,竟然是他们夫妻俩过夜的尿桶。
许妍站在原地静默了长达五分钟没有任何动作,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长这么大,她吃过很多的苦,受过很多的罪,那些她都可以忍受,唯一忍受不了别人给的屈辱。
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脾气柔软的人,也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个性,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很想过去质问老板娘是什么意思,她是来早餐店里打工的,赚的是给她家早餐店里打工的钱,而不是她家丫鬟或者佣人的钱,凭什么连他们的尿桶都要让她来倒?
看她好欺负?
许妍气的浑身发抖,用所以的理智去对抗怒火,咬的后槽牙都在咯吱作响。
然而却也是一瞬间,她放弃了质问,放弃了维护自己的尊严。
因为她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果她去质问,她一定会和老板娘吵起来,这份活也势必干不成了,活儿丢了倒也罢了,可是这个月的工钱怎么办?眼看还有半个月就到月底了,难道就为了一时之气,工钱不要了吗?
小孩子可以任性妄为。
可她不是小孩子,她是一个有生活压力的成年人。
有些委屈,该吞还是要吞的。
这天晚上路从回家以后就觉得许妍不太对劲,看着情绪很低沉,就问她是不是干活儿太累,还是和人闹不愉快了。
许妍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路从一再问,她也不肯说。
以路从的性格,难保他不会找上门去。
他们在合市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很多时候,忍之一字,是大智慧。
许妍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倒尿桶的事情只发生过一次,只要老板娘不再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许妍原本是想忍一忍继续做下去的。
可谁知道,后来又被她碰见一桩事,这事情,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那天也是一大早,不到四点钟,许妍刚到店里不久,老板让她去后屋揉面。
所谓的后屋其实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平时住的屋子,那个房间平时都是关着门的,许妍从没进去过,但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会在后屋和面,本来以为那屋里有面案,可今天老板让她去和面,她一看才知,原来这屋里根本没有什么面案。
她进去的时候,老板娘还在炕上叠被。
许妍问:老板让我和面,在哪儿和?
在这儿和。
老板娘把被都叠完就下地穿鞋了。
许妍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在这?
老板娘眉头一皱,冷声冷气的说:是,就在这儿。
她想会不会是她理解错了,可能老板娘的意思是在炕上放一个面板,于是她又问:姐,面板在哪儿呢?我去拿。
老板娘脸色彻底冷下来,哪有面板啊,我不说了在这和么,就在这炕上和。
许妍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特别震惊的往炕上看了一眼,那上头也没擦,灰尘啊、头发丝啊,仔细一看,都能看到。
她想到自己来这干活这么长时间以来,每天卖出去的那些麻花和大果子,还包括每天中午自己吃的,心里顿时有一团熊熊烈火往外烧。
再看炕上那些灰尘和脏污,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老板娘见她没动,语气不好的质问:我还没说明白啊?你会不会干活?
许妍猛地转过身朝她看过去,眼神中都是冷意,你让我在这和面?你家里吃面食的时候,也是在这和面么?
她冷不丁一声吼把老板娘吓住了,哑着嗓子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许妍一边脱掉围裙,摘掉帽子,一边朝外走。
一直走到店门口停步,转头看着这两口子,也不说废话,直接说:我不干了,把我工钱结了。
老板还在状况外,不知道发生啥事了,正想问,老板娘从屋里跟出来,阴阳怪气的笑,抱着肩膀说:你开啥玩笑呢,我们正缺人干活,你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还让我们给你结工钱?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早餐店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当时听完相当的震惊和愤怒,恨不得穿越过去把那夫妻俩撕吧了。
啊平静、平静。
第62章 心疼
似乎早就料到老板娘会是这个反应, 许妍是留了个心眼的,她之所以站在门口才说这句话,就怕这两口子黑心眼, 一旦吵起来把她堵在屋里欺负。
老板娘瞧着许妍年龄不大, 才二十出头,也多少知道一点这姑娘的底细,农村来的,不是本地户,平时闷声干活,不爱说话, 瞧着卖货时脸上堆着笑,看上去性格很软, 就以为许妍没啥脾气。
她抱着肩膀站在里头, 许妍站在门外, 贴近门口的位置, 刻意和老板所处的位置保持一些距离,早餐店外就是大马路,眼下虽然才四点钟左右, 天还没亮透,但街道和马路上都已经有很多行人车辆, 不少打工人成帮结队的经过。
许妍把围裙脱下来直接扔在旁边的桌子上, 冷眼看着夫妻二人,她其实心里是有点慌的, 但仍是在怒火上头时故作镇定的与老板娘对峙,这个月我在这干了22天, 工钱一共220块, 一分不少的结给我, 要不然我就帮你们宣传宣传,你们这店里的东西是怎么做的,我看你们这店还能不能干的下去。
夫妻俩听许妍一番话都挺意外,是没想过平时闷声干活不太爱说话的姑娘,就连倒尿桶的事儿都默默受了,还以为是个多好拿捏的性子,谁承想,竟然还是一个厉害人。
说到底,今天这事儿到底对他们不利,老板给老板娘使了个眼神,老板娘不情不愿的去后屋拿钱包,许妍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始终没放下警惕性。
老板娘一走,老板挤着假笑说:有啥不愉快咱都好说好商量,何必闹得红白脸儿,我家那口子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住的这么近,都是邻居来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你们有啥困难,吱一声,能帮的我们都帮,你说是吧妹子。
许妍懒得和他应付什么,他这好态度完全是因为自己理亏,怕她真把事情捅出去,这两口子心黑的很,往后不想办法针对她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帮忙?
许妍可没那么单纯。
这会儿老板娘已经从后屋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币,走到许妍面前,不是好气的递给她,给你,270,一分不少。
许妍拿过钱数了数,确实一分不少,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废话,转头就走。
还没走远两步,听见老板娘在后头不高不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就不能招这乡巴佬来干活,真他妈晦气。
许妍闻言脚步一顿,有心想回去和老板娘吵几句出出气,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这么安慰自己,转个弯,就到家了。
上楼,许妍把房门锁好,生怕那两口子再来阴的,对她做啥不利的事儿,别看她方才在人家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慌得很,毕竟人在外乡,这里连个熟人都没有,路从又在外面干活,万一这两口子真要来横的,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回家到以后,许妍瘫坐在床上,心里有愤怒,也有后怕,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缠绕,久久不散。
她和路从来这也一个多月了,每天都是早晨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晚上日头下山才回到家里,忙忙碌碌的,也就顾不上想家,现在突然空下来,再因为发生这种事情,许妍心里委屈,也难过,就难免想起家人,想起村子里的父老乡亲。
家乡人到底是多了一些亲切感,彼此间再有矛盾和不快,也不会真的心存恶意去针对谁。
可来到这短短一个多月,她就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
以前只听说有些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没见识过的时候,也不了解会有多夸张。
这段时间,倒是叫她见识到了,也切身体会过了。
早餐店这两口子为什么要让她倒尿桶,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做法不合情理也没有素质么?
他们知道。
但他们依然这样做了,是因为他们压根没把许妍当回事,对于他们来说,许妍就是一个外地农村来这里打工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还缺钱,好欺负,好拿捏而已。
还有租给他们房子的房东太太,许妍每回见着她,出于礼貌都会打声招呼,最差的时候,也会跟人点头笑一笑,可人家给她什么回应了?
有时候干脆视而不见。
许妍想不通的时候,会暗自难过,虽然说人家是房东,是租房子给他们的人,但他们又不是白住在这,那不是花了钱的么?
小时候母亲都在教他们要懂礼貌,见到认识的人要打招呼,房东一家人就住在楼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叫她每次都跟没看见似的,直接忽略了吧?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没上赶着套什么近乎,让人家给减租,不过就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而已,那没素质没礼貌的人到底是谁啊?
之前,许妍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事情,她就安慰自己,算了,别想了,谁叫你们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人呢,这些人都是本地户,他们占地动迁了,是有钱人,虽然这里眼下还是个乡镇,但很快就变作真正的城市了。
在很多城市人的心中,他们就是比农村人高贵。
许妍压下心里的委屈与不公,一点点接受这个事实。
也告诉自己,在这里今后的每一天,都要更努力的生活才行,总有一天,她和路从也要在这里买一个房子,把家安在这,不叫任何人,再瞧不起他们。
许妍不去早餐店干活这件事,很快就和路从说了,原本她没想说原因,怕路从跟着生气,但一想万一那夫妻俩真有坏心眼,背地里坏他们,路从再不知道一些关节,吃了亏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把事情的前后因果跟他说清楚,也好叫他堤防一些。
路从听后相当的愤怒。
随后想起什么,又紧张的问许妍,他们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们不敢,我就站在门口呢,他们真敢对我做什么,我就大喊大叫的跑,我这脑子又不是白长的。
真的?你没骗我?他们要是欺负你了,哪怕骂你一句也不行,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许妍摇头,真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看上去像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么?
路从想起从前来,不知道想起了哪一桩事,竟笑了出来,想想也是,依许妍的个性确实不能忍着被人欺负。
其实许妍还是有所隐瞒,她帮那两口子倒尿桶的事情,没跟路从说,毕竟这事儿,她能忍得了,路从不见得能忍。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好多事情就没必要再去计较。
路从怕她突然没活干,再为此上火,就安慰她说:那两口子太缺德,不干是好事儿,你最近太累了,在家里好好歇着,别想太多。
许妍没作声,心里琢磨着事情。
路从忽然又说:跟你说个好事。
闻言,许妍笑着抬起头来,问:什么好事?
咱们下个月就能搬家了,我今天碰上了之前的东家,那会儿给他家干活的时候,我俩就很对心思,今天碰上的时候聊了几句,他知道咱们搬到这儿来住了,就说他家有个空房子可以往外租,地方还大,带着一个院子,房租比这儿便宜,就在这条街的后头,离大马路远着呢,还安静,我一听确实不错,正好咱不是想换房子么,我就想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这确实是好事,许妍就问:那说没说一个月多少钱?
三个月二百,平房,两个房间,咱们住一间,另一间原本东家堆杂物了,他说要是咱们住过去,他们可以把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也给咱们,我这不琢磨着,万一咱家里过来人了,还能住在那间,你之前不是说想在放假的时候把妙妙接过来住么?我觉得挺好。
原本许妍还在因为早餐店的事情不开心,现在听路从说完这些,顿时高兴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能搬走。
我觉得挺好,那你跟那个东家说一声吧,咱们下个月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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