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0年
1990年,夏。
这一年我们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件。
注11月19日,上海地铁1号线批准建设。
注24月29日,辽宁队获得中国职业足球队首个亚俱杯冠军。
以及这一年我们国家的十大考古新发现。注3
然而这些大事件对于中国东北的某个小村庄来说,却是最遥不可及,亦是触摸不到的存在。
故事开始在这里
兰市,林镇,小石村,早晨五点半,太阳初升。
许妍背着破旧的小书包从家里出发前往镇上的学校,她今年读初中二年级。
从家到学校,大约要走13里路。
当许妍走过半程时,已经有同校学生蹬着自行车呼呼从身边骑过,带起的一股风吹来一片清凉,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把书包带子往肩膀上提一提,继续赶路,跑不动了就慢下来走一会儿,歇够了就继续跑。
同村的几个皮小子蹬着自行车在后面打打闹闹的赶上来,距离近了,有人喊她,嗳,许妍,叫声哥哥,我驮你啊!
喊她的是同村的王福生,大家都叫他王大胖,他爹老年得子,惯的不行,家里好吃的都可着他吃,硬生生的给他喂成个胖子,每次他骑自行车从身边经过,许妍都会心疼一次他自行车的车胎。
他嘴巴贱,特别喜欢跟小姑娘搭话,若是遇到别人兴许能跟他扯几句,但许妍这人本就话少,除非真的惹到她,否则总是难开金口的。
她不说话,倒是跟王福生同行的人在后头伸出长腿蹬了他一脚,自行车一偏,王福生险些摔到地上。
哪显着你了,老实骑,别那么多废话。
现在说话这人是许妍家邻居的孩子,名叫路从,今年15岁,上初四,在这帮皮小子里,他是老大,从小就是混不吝的家伙,他家老子都管不住他,在学校里行事霸道,没人敢惹,小姑娘爱慕,皮小子崇拜追随,还没成年,个头就已经逼近一米八,身板结实,不笑的时候很凶,老师也不愿跟他犯话,真要惹事了,直接叫家长来管。
就这么一个不好惹的家伙,却从没跟许妍这儿找过事,兴许是碍着邻居那点子情分,不过许妍老实,不惹事,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跟他这样的人是犯不上话的。
王大胖被训后老实了,揉揉屁股,使劲蹬着自行车往前,一群人又这样呼呼的从许妍面前骑过。
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是存在贫富差异的,和路从混在一起的这些男生,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当然,属路从家里条件最好,他家里田地多,种的都是西瓜跟香瓜,除此外,还是村子里第一户开食杂店的,不说跟外面的大环境比,单与同村比较,路从家绝对是经济条件最优的,而许妍家里便是经济条件最差的。
其实许妍家里往上两代的数,原本是大地主人家,条件自然不用说,十里八村都没法比,但最后怎会落魄至此呢?
不是有句老话说么,家有金山未必久,针尖挑土日月长。
许妍有一个败家的爹,好赌,赌瘾又大,祖产家财早就被他败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些暂时揭过,咱们继续往下讲这个故事。
许妍是在接近六点二十多分才迈进的校门,夏天,太阳出来的早,六点多钟,日头不说浓烈吧,但已经有了晒人的温度,她从家里走到学校的这十三里路,早就是汗流浃背。
以路从为首的那群人比她早到学校半个多小时,眼下正浩浩荡荡的往校外走,这群人明明对学习不积极,却还到的这么早,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许妍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听见王大胖对路从说:从哥,咱们今天必须好好收拾一下那帮人,妈的,太嚣张。
路从没说话,双手抄兜,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看上去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的。
这天上语文课时,老师在课上表扬了许妍,说她写的作文用词优美、情感真实、紧扣主题,是全班所有上交的作文中,写的最好的一篇,还叫同学们平时没事学学许妍,多看看书。
下课后,语文老师找到许妍,让她代表学校参加县里边举办的作文大赛,许妍高兴应下了。
到了中午午休时间,能回家的同学匆匆跑回去吃午饭,回不去的人当中有家里条件好的,从铁饭盒里拿出馒头或者是花卷来吃,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学生饭盒里有饭菜。许妍从座位上起身,不看四周,直接从教室里跑出去。
夏季晌午,温度最高,许妍撑着一副因常年营养不良而过分瘦弱的身板,在校园里寻找一片阴凉地。
她来到一排柳树下面,捂着肚子坐在一墩被砍断的枯树桩上,若是周围有经过的同学,她就会避开视线再起身走一走,若是没有别人,她就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踏实的待上二十几分钟,等待教室内,那些吃午饭的同学都用餐结束后,她再回去。
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她又使劲儿按了按,抬起头往天上瞧,树影交织过后的天空,像一张梦网,她想象自己此刻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鸟,飞不走,只能被困在梦网之下。
不过那只是暂时的,她会飞出去的,也会飞的很高。
总有一天!
地上有一群蚂蚁经过,昭示着不久之后会下一场雨,许妍盯着那堆蚂蚁瞧,心情又急转直下。
她最讨厌雨天了,如果要是打雷就会更加糟糕,因为回家的路会变得格外漫长。
果不其然,这天放学后,外面真的下起了雨,起先只是星星点点的落着,许妍从校门一出去便撒开腿跑,可她跑的再快,也赶不上老天爷变脸的快,倾盆大雨瞬时而来,许妍单薄的身板与大雨抵抗,她跑不动了,只能认命的被雨淋。
身后一群骑自行车的学生乌央乌央的上来,许妍抱着书包往边上靠,她的两个麻花辫被雨淋湿,光洁的额头上铺着雨帘。
刹车声在她身边响起,有人喊她,许妍,上车,我驮你回去。
许妍回头看见路从,他穿着雨衣,一条长腿撑在地面上,带着些许着急的目光看她。
不用了,谢谢。
许妍说完,抱着书包重新跑起来,路从蹬着自行车追上她,在后面喊,你就坐上来,我还能把你吃了?
谢谢你,我真不坐,雨大,你快回去吧。
许妍一直跑,也没回头看,身后没有声音,也没看见路从骑着自行车经过,她没多想,继续跑。
隔了一会儿,车轮碾在地面上的声音愈发逼近,她正在跑着,怀里突然被人丢上来一件雨衣,路从骑着自行车,没有减速。
路从,我不要。
路从没说话,只扬起手朝她摆了摆。
他自行车蹬的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看不见身影了。
许妍捏着雨衣,犹豫片刻,才穿到身上。
像他们这边比较贫困的村落,那个时期,雨衣这种东西还不普及,自然只有一些有钱人家才买得起。许妍小心翼翼的穿着,生怕弄坏它。
后面跑了一段路,她远远的瞧见前方的身影很像路从,大雨下的冒了烟,也不太能够分辨的清,后来,每隔一段路,她都能看见那道身影远远的停着,直到她出现,又再次离开。
快到村口时,雨终于小了。
许妍将雨衣脱下来,规整叠好,她正发愁要怎么将雨衣还给路从,如果到家去还,万一被她妈知道,总是不好解释的。
她正烦恼着,前面有道声音响起,喂,快走两步。
抬头,看见路从正等在那。
她一下子便觉得心里轻松许多,抱着雨衣快跑过去。
谢谢你的雨衣。
路从接过去,满不在意的说:嗯,别客气。然后他又走了。
许妍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看见路从身上单薄的布料都被雨淋透,紧贴着后背,脊椎的纹路格外的清晰,一直延伸至腰线。
她看着看着便生硬的移开视线,悄悄的红了脸。
许妍刚一迈进自家院子,便听见隔着一座院墙的路家传来激烈打骂声。
不用猜,许妍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早听见王大胖说的话,估计路从又惹事了,他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消停的主,挨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路从三岁没了妈,他爸脾气暴躁,只要是路从惹事,从没有心平气和讲道理的时候,轻则打耳光,重则动棍棒,依许妍看,路从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想起他自己淋着雨却把雨衣借给她这件事,许妍咬了咬嘴唇,进到屋子里时,犹犹豫豫的将目光投到自己母亲刘兰身上。
我刚刚又听见路大爷在打路从。
刘兰叹口气,那小子,太不让人省心,又惹事了吧!
许妍没接话,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在意,那个年代的人大多保守,尤其她母亲更甚,要是让她妈看出来,怕是会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到时候她也得挨打。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没挨过打,但是她的爸妈也不是性格柔软的主,单看她弟弟挨打的时候就知道,她爸下手也黑,一般都用赶牛的鞭子抽。
路大爷下手这么重,不能打死吧?
作者有话说:
注1注2注3,信息来源于百度。
驮是东北方言载的意思。
家有金山未必久,针尖挑土日月长。是一句俗语,不知出处在哪。
故事背景设定在东北某个城市的一个小村庄,至于兰市、林镇、小石村,都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第2章 1990年
刘兰是热心肠,想想也觉得不妥,毕竟邻居住着,还是应该劝劝去。
她擦擦手就出了门,待她一走,许妍迅速跑到里屋放下书包,厨房的大锅里还烀着土豆,许妍站在锅边看着添火,这些活都是她干惯了的,不用谁吩咐。
待到锅边沸腾着蒸汽,许妍才停止添火,到一旁的水盆里洗洗手,擦干净,支棱着耳朵听隔壁院里似乎没动静了,想必是她妈起到了作用。
若是以往,许妍对邻居家的事并不感兴趣,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总惦记着想出去瞧瞧,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要是被她妈撞见,还不好解释。
许妍琢磨着,扭头瞥见厨房门口装脏水的桶已经满了,她走过去提起来出了门。
脏水跟垃圾都通通倒在院外对面的脏水沟里。
也是巧了,许妍刚泼完水,就看见路从从他家院子里走出来,他脸上有伤,颧骨上有一片淤青,见到许妍,路从原本就冰冷的目光又深了两分,他目不斜视的从许妍身后走过,带起了一股风,许妍拎着水桶,脚步迟了片刻,定定的看着路从的背影。
像他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都打不乖了吧?这么看着,连背影都透着倔强和不服气。
许妍在心里叹口气,摇摇头往家走。
回到家之后,许妍抓紧写作业,她每天任务很重,写完作业还要帮着刘兰干活,家里养了一堆牲口,鸡鸭鹅猪还有几头牛,写完作业,许妍要去家附近荒甸子上割草,给家里的牲畜储备粮食,忙完这些基本天就黑了。
许妍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比她小四岁,整日的在外面疯跑,放学后把书包往家里一丢便不见人影,到吃饭的时间不是刘兰就是许妍满村子里的好找,每次找到他,要么就是在村口跟一帮同龄的皮小子在一块摔pia(二声)叽、团泥球、摔泥泡,再不然就是在野泡子里扎猛子,亦或是不知在谁家的稻草垛里睡着了,更荒唐的是,有时候他干脆在自家猪圈里睡了过去,要是被许妍找到还好,换作刘兰总是要给他一顿好打。
许妍的妹妹是刘兰从外头捡回来的,冰天雪地里,小婴孩儿裹在毯子里被丢在路边。刘兰心善,自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还是把娃儿给捡了回来。后头经村子里人一说才知道,这孩子就是隔壁村老陈家的,说起来与许家还有亲戚关系在,老陈家媳妇先前生了五个娃,都是女娃,陈老汉一心想要个儿子,结果到这胎还是女娃,就给扔了。
刘兰叫丈夫去打听过,这孩子好胳膊好腿的,他家当真不要了?那家人心狠,说不要就不要,就此刘兰便把这娃留下了。
相比较自己的亲弟弟来讲,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妹妹更懂事听话。她比许妍小七岁,因为营养不良,身板不结实,上学就晚了一些,等到七岁才读学前班,这是后话。
不过对于妹妹是捡回来的这件事,全家上下守口如瓶,都不敢叫妹妹知道,毕竟她年龄还小,这种事心里是承受不了的。
眼下这年,妹妹许妙刚刚五岁,还没入校读书,只会背几首简单的诗,都是许妍闲暇时教给她的。
妹妹很听话,从不乱跑,也不乱动东西,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给点什么玩物就能摆弄一小天,许妍平时放学回来,她都安静坐在炕上玩。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许良还没回家,刘兰气的要死,叫许妍出去把他找回来。
许妍听见了,立刻就从家里跑出去找。
夏天,天黑的晚,但今天看着怕是要下雨,这会儿功夫天黑的跟锅底灰一样的颜色,还伴着大风,许妍抱着双肩,从家里出来后,就一路走一路喊,按着许良惯常会去的那几个小伙伴的家,挨家挨户的找,最后却在一户人家院外的稻草垛上发现他的。
许妍倒是习以为常了,只叹口气走过去,捏着许良的耳朵给他喊醒。
许良揉着惺忪的睡眼,口齿不清的说:姐,我饿了。
你还知道饿,饿了怎么不回家?
许良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稻草,一晃一晃的跟在许妍后面回了家。
到家里,刘兰早就拿着裤腰带等在门口呢,许良一见,吓得直接藏在许妍身后,可无论怎么着,这顿打都是躲不掉的,许妍挡着护着,最后那腰带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细白的胳膊上被抽的一道道红檩子,许妍也不声张,就自己默默的疼,倒是没挨到几下打的许良还躲在许妍身后呜呜的哭,许妍拽过他的胳膊,低声斥他一句,还哭,再哭还要挨打,赶紧进去吃饭了。
那时候许家家里穷,虽说有两晌地种着,但防不住总发大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家人都得饿肚子,家里最常吃的就是土豆跟大碴子,蔬菜就是白菜,偶尔能添一道鱼,因着总涨水,鱼多,也算是能吃到点荤腥。
这天晚饭,许妍父亲许长龙又没回来,不用问也知道他在哪,空闲时间,他一般都扎在赌/场里,大多数时候都见不到人影。
母亲刘兰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要开始骂人,从娘家骂到婆家,从老骂到小,当然,骂的最多的就是许长龙,说她十三岁就被许配到许家来,从嫁进来后就像个奴才似的伺候这一家子人,到现在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可这死鬼倒好,数他潇洒自在,一天到晚不归家。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往往这时候,许妍也就吃不下去了,默默放下碗筷躲在里间屋子里看书,饭桌上,刘兰还在哭骂,妹妹许妙默默吃饭不吭声,许良像个饿狼一样把桌上的吃食都扫的差不多,捧着圆鼓鼓的肚子下了桌。
到了夜里,外头的雨不打一声招呼的哗一下就从天上漏下来,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家中房子破旧,没有玻璃窗,夏天的时候,窗户都是用一层塑料布糊上的,房子不隔音,才显得外面的雨下的惊天动地。
下雨天准要停电,许长龙不回家,她们娘几个就睡在一铺大炕上,许妍抓着妹妹的手,两个女娃相互依偎,雷声响了,就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这样的夜里,只有弟弟许良睡的最快,细细的鼾声被雷声盖过。外面的世界那么喧嚣,反倒显得屋子里安静极了。
许妍睡不着,睁着眼睛与黑夜对视,这样的夜实在太漫长。
那个时候的许妍总在想,这时间可不可以过的快一点,早些长大,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通常她都是在这样的沉思中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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