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做,现在就做,”徐嘉珩听见自己后牙咬紧的摩挲声,一字一句艰难从唇缝中蹦出来,
“走,现在就回家。”
——
“......小伙子啊,你还好吗?”
公寓附近的便利店内静悄悄的,收银台的店员再次看向表情绝望的徐嘉珩,忍不住道:“有啥我能帮忙的不?”
他在这开店少说也有二十年,头一回见男的买计生用品买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进人门起就不由得多看了徐嘉珩两眼。
啧,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长得高大帅气又一身名牌,怎么买这玩意还不情不愿的?
难道是那玩意儿天生不行?还是年纪轻轻就体虚、每天还要被迫交公粮?
“年轻人啊,”再看人时,店员眼神多了几分怜悯,语气都柔和不少,“好好保养身体,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千万别灰心啊。”
徐嘉珩再想别的,没听见对方说话:“嗯?”
视线在结账处前几排小盒子上扫过,到最后也只递过去一瓶纯净水,付款后心事重重地在对面的就餐区坐下。
他到现在也没整理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田地。
不得不说,喻温白拿捏人很有一套,激将法直狙是个男性都不容置疑的尊严,徐嘉珩计划彻底被打乱,回神时人已经开车直奔家里,来便利店还是猛然想起家里什么都没准备,逃难似的临时买的。
手机震动,是喻温白发来消息:你还在买东西吗?刚才有人提醒我这里不能停车。
徐嘉珩一阵头疼:家里没吃的了,马上回来。
深吸口气,徐嘉珩双手交叠抵着前额,闭眼开始回想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被通知要做而不得不看小视频恶补相关视频的情景。
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听说第一次会很痛,那时担心喻温白会哭所以特意做过笔记,还被齐东意外撞破;但时间过去太久,现在只能绞尽脑汁地尽可能回忆,生怕过错任何细节。
徐嘉珩边回忆边感叹,他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紧张。
尤其发烧那晚看人可怜巴巴地掉过眼泪后,徐嘉珩绝对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如果不是喻温白催得太紧太急迫,徐嘉珩更倾向于细水流长的进展,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倒像是他真有什么隐疾一样。
“......就这些吧。”
看都没看地从货架上扫荡两篮子吃的,徐嘉珩最后眼尖的抓了几盒特大号,烫手似的塞进零食堆,又无奈地摇头轻叹。
买东西买的像是做贼,人生也是头一回体验。
“年轻人别垮着脸啊,你听叔一句,”这里的店员今天格外热心,两次结账都主动聊天,语气诚恳,
“再大的事,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就都过去了。”
徐嘉珩嘴角抽搐,心想他这事怎么躺着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谢谢。”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不少学校和公司都提前放假,商铺和饭店都早早开张,路边街上比平时要繁华热闹不少,连向来清冷的公寓走廊都飘满菜香,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餐桌腿边堆放着大包小包,喻温白看着沙发上一言不发的人,轻声道:“你可以直接去床上躺好,我洗个澡,准备好久来。”
徐嘉珩深吸口气,起身走向橱柜:“......渴了,喝点酒。”
还没吃饭就要喝酒吗?
喻温白只觉得徐嘉珩地背影稍显僵硬,但想到今年有人陪他一起跨年,唇边笑意又藏不住地扬起,步伐轻快地回房换衣服。
抱着睡衣进浴室前,还不忘回头叮嘱道:“我很快就洗完,你快点来床上躺好哦。”
“.......”
淅沥回声冲淡喜悦,喻温白在淋雨下捧起水冲打在脸上,觉得自己有些太兴奋了,刚才的行为也不够稳重。
但徐嘉珩说愿意和他一起跨年,偷偷放肆一晚也是可以的吧。
通过雾蒙蒙的玻璃格挡门,镜子里弯眉正笑的人长相再熟悉不过,却让喻温白觉得陌生——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迅速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主卧却意料外的空荡荡,喻温白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在走廊探头看见还在厨房喝酒的徐嘉珩。
宽肩背对着人看不见表情,徐嘉珩手边摆放着几瓶干啤,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易拉罐瓶身,半晌后仰头一饮而尽,再将瓶子重重放下,惆怅地长叹出声。
喻温白第一次见他闷头喝酒的样子。
想起徐嘉珩对一直除煞的抗拒,喻温白理解人总会对看不见摸不到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沉思片刻,回房从背包中翻出一根助眠香。
这种香有稳定心神的功效,能帮助快速入眠,却又不像是安眠药之类的一睡不醒,正常的物理刺激下就会自然醒来,每次喻温白失眠都会用上半根。
入梦虽然不难,但需要施法者和受法者都保持心无杂念,否则失败了还要重来,双方都受累。
既然事先通知过,现在徐嘉珩入睡困难,那就依靠外物帮他一下吧。
丝丝药香在半缕幽烟中,迅速弥散在偌大的公寓内,闷头喝酒的徐嘉珩毫无察觉,只是又一次放下酒瓶时,头也缓慢垂下去。
喻温白碾灭香烟,起身将各个房间的窗户打开,最后返回餐桌去看已经陷入沉睡的徐嘉珩,眼神专注。
呼吸平稳悠长,徐嘉珩侧脸头枕靠着小臂,雕塑般的深邃五官仿佛精雕细刻而成,等吊灯照射下明暗线条分明,长睫打落阴影,薄唇颜色浅淡。
大概是看不见那双深刻黝黑的双眸,又或是这段时间的相熟,此刻睡着的徐嘉珩不再是初见时的可望不可及。
他们开始交谈,能够分享心事、融入彼此世界,到现在喻温白的生活里几乎处处是徐嘉珩的身影。
喻温白弯腰将人小心抱进卧室时在想,他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联系,他又是在哪个时间点惊觉,身边和视线里总是同一个人。
徐嘉珩与他像是暖风吹过,无声渗透进每一寸呼吸,即便有时会忽略那些陪伴,风过麦浪时,身体却能切实感受到那些温暖。
喻温白像是欲壑难填的旅人,舍不得放弃拥有的,又在贪婪更多。
安静的卧室里只剩两道呼吸声,徐嘉珩毫无防备地睡着,双手自然平放在腿两侧,掌心向上——是最方便牵手的姿/势。
喻温白深呼吸屏去杂念,手躺在宽大掌心轻轻握住,感受着掌根传递来的热意缓慢闭眼,默念术法领语。
入梦并不算太复杂的术法,本质上是通过窥探受法者梦境,推断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从而寻找煞怨的源头——毕竟煞气依靠靠放大欲望,从而控制人类精神的。
喻温白起初之所以诧异徐嘉珩会被煞气缠上,部分原因是徐嘉珩看上去太无欲无求、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以至于让人想不出他会有怎样的欲望。
坦白说,哪怕是入梦前一分钟,喻温白都是期待知道答案的。
直到他在徐嘉珩梦境中看见自己。
他看见自己在哭。
他看见自己将头深深埋进枕头,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打湿白色枕套,眼尾通红,手指无力地将被单抓的凌乱不堪,人本能想要逃跑,却徒劳地一次又一次被无情拽回。
他听见徐嘉珩每道温柔却不容拒绝的祈使句后,都是他沙哑颤抖的哭腔和求饶。
他甚至能感受到伴随着撕裂疼痛下,那点不断攀升的、羞耻而隐秘的欢/愉。
“......”
五分钟后,因为杂念太多的喻温白入梦被迫中断,直愣愣地看着睡着的徐嘉珩出神,十几秒钟回神后,从脖子到脸再到耳朵,通红一片。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这样。
梦里的徐嘉珩连呼吸都是滚烫,光是远远看着都感受到温度灼人,喻温白全程眼神不敢向下,即便光是两张动情的脸,都足够让他自乱阵脚。
比起画面本身的冲击感,他更震惊于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居然不是反感或被冒犯,而是脚趾蜷缩的害羞。
寒冬腊月,鼻尖却止不住地冒出细汗,察觉异样的喻温白低头后眼皮一跳,人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仓皇失措地起身要去浴室,结果半路又遇上慢悠悠进来的奶球。
发福不少的小猫咪仰头奶声奶气地叫,又亲昵地蹭着喻温白脚踝,和往常一样要抱抱。
“别看......”
喻温白猛的拉下睡衣,弯腰将奶球转过去面朝着墙,才落荒而逃地跑进浴室。
莫名被面壁思过的奶球:“喵?”
——
徐嘉珩是被猫舔醒的。
奶球湿乎乎的舌头都是倒刺,砂纸似的刮在脸上微微生疼,他皱着眉翻身坐起,茫然地看了眼主卧周围,视线飞快扫过墙上时钟。
断片前他还在餐厅喝酒,短短十分钟时间,他就能在床上睡了一觉、中途甚至还做了个梦?
满腹疑惑被浴室水声打断,徐嘉珩想把再次凑上来的奶球抱走,手一沉感叹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奶球怒不可遏:“喵!!”
徐嘉珩没理会手背上新鲜出炉的三条爪痕,心想喻温白怎么还在洗澡,走到浴室外想开口:
“你没事吧——”
隐忍的哭腔短促,像是声音的主人为了拼命吞下泣声,不得不死死咬着双唇,断断续续地隔着房门传来。
徐嘉珩感觉很糟糕,不想听喻温白再哭的人是他,由这道声音联想到梦里哭声的人也是他。
“喻温白,”他压下浑身躁动,曲指敲门,“你在哭吗。”
“.......没、没有。”喻温白尾音发颤,声线虚浮。
徐嘉珩不放心想开门问清楚,门把手刚往下摁,浴室里的人像是突然炸了毛:“别进来!我、我还没穿衣服!”
“好,你慢慢穿,别摔跤。”
徐嘉珩隐隐觉得喻温白的情绪很反常,没心情再纠结喝断片的事,站在门外等人穿好衣服出来。
喻温白皮肤被热水烫的白里透红,推门下矮台阶时被旁边的徐嘉珩吓到,腿弯一软差点摔倒。
徐嘉珩长臂一伸刚把人扶稳,臂弯里的人就像触电似的,迫不及待从他怀抱里退出来。
徐嘉珩皱眉:“怎么突然腿软,洗太久了?”
喻温白现在小腿肚子还发着颤,他第一次什么都不懂,完全是本能驱使,几次失败后忍不住哭出声,最后还是徐嘉珩喊他的名字才彻底溃不成军。
那时他差点在浴室摔倒,只能半跪在地上喘气,偏偏有人还总想进来,让喻温白本就委屈的心情雪上加霜。
徐嘉珩被怨念的眼神看得一头雾水,摸不准喻温白为什么生气,觉得这种身体状态不能再受累,脱口而出道:
“那等下还做吗?”
“......”
“别这么看我,”徐嘉珩扶额,再次感叹喝酒误事,“我的意思是,不做的话,我们出去吃饭吧。”
喻温白摇头:“改天吧,今天......状态不好,可能做不了了。”
他几次欲言又止想解释,但入梦失败的原因太难以启齿,光是想想都觉得脸上的热意直冲头顶。
室友说他是直男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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