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赵忻对她看似亲近,这三个月却从未带她出过门、见过人,甚至连赵忻安国公主的册封宴上,都没有她的席位她以赵忻为踏板,进入大雍高层的愿望,完全落空。
当初为了分家,安允儿连父亲的病都能拖延利用,安家老三怕连累家人,差点自我了断,都没能让安允儿心软。
以她的心性,很可能为了利益最大化,等到形势最危急、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才出手。
如果真是这样作为长辈,安然不介意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夜凉如水,产房外的院子里,青衣儒生安静站着,脸上看不出喜怒,许久没有说话。
他没有坐,其他人便都不敢坐。
产房内很安静,安静的仿佛里面已经没有了活人。
他们宁愿听见,她在里面痛苦嘶喊的声音,这样好歹知道她还在。
身上沾着血迹的嬷嬷出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头皮发麻的快步走到儒生面前:皇上,公主殿下醒了。
儒生脸上没有什么喜色,短短半个时辰内,赵忻已经晕过去三次每次都是被太医用银针强行扎醒。
太医问,要不要再灌催产汤?
雍帝道:再灌催产汤,忻儿的身体受得了?
嬷嬷低头,不敢说话。
催产汤伤身,一碗又一碗的灌下去,太医好容易止住的血,只怕又可是不灌,孩子生出不来,依旧是个死再拖下去,即便产道开了,赵忻也未必有力气将孩子生出来。
希望再渺小,也总比闭上眼睛等死强。
可这话,她不敢说。
雍帝显然是知道这些的,闭了闭眼:灌吧!灌吧!
嬷嬷如蒙大赦,行礼后退,产房内又有人出来,是丫头小橘,眼睛发红,声音发颤:公主要见安先生。
安先生?
雍帝眼前浮现出低头落子的少年的模样那少年坐的马车上,就有安国公主府的标志,要查他的身份并不难。
见雍帝没有说话,小橘的眼泪难以抑制的落下来,哽咽道:公主醒了,问,她还能不能活下去,太医和产婆不敢说话,公主就说,她要见安先生,让安先生告诉她。
她知道现在不能哭,公主还在,不能哭,哭是死罪可她忍不住。
雍帝隔着产房厚厚的门帘,仿佛看见他的女儿,脸色苍白的躺在产床上,气若游丝的问,我还能活下去吗?
如同九年前,单薄脆弱的少女,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问:我能不去吗?
不能。
少女转身就走,不哭,不闹,每天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做衣服,给他做,给赵恒做,一件一件的做,一箱一箱的做只是直到坐上远去的马车,都不肯再看他一眼。
那就见吧。
按照规矩,产房连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兄弟,都不能进,何况外男?
只是今天,没人多说一句。
规矩规矩算什么?
小橘脸上连喜色都不见,行了一礼,转身回了产房。
赵恒侧头示意,从人转身正要出门,就见有人小跑进了院子,低声道:爷,安先生来了。
真巧。
赵恒看了眼雍帝,大步出门,片刻后推着轮椅进门。
轮椅上,少年白衣胜雪、长发如瀑,一双漆眸宛如蕴着满天星河,怀里抱着通灵白猫,身侧跟着灵秀少女,身后为他推着轮椅的,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赵恒,也是定国公刘恒。
院子里人很多,白天见过一面的中年儒生,儒生身边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俊美青年,还有站在青年不远处的、神色纠结的安允儿
安然目光从这三个人身上一扫而过,侧身将怀里过于粘人的猫交给杏儿。
赵恒并没有替他介绍的意思,径直推着轮椅到产房门口,道:姐姐,安先生来了。
并不等里面的回答,弯腰将轮椅托过门槛,自己也跨了进去。
产房也分内外间,外间丫头们无声忙碌着,烧着热水,煮着药,准备着干净的棉布。
赵恒推着安然到里间门口,依旧是那句:姐姐,安先生来了。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安然给他的信心太足,让他坚信赵忻不会有事,所以意外来临的时候,他才越发接受不能。
十五年前,他搬出宫,姐姐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
九年前,姐姐远嫁蛮夷,他追着她的车队,跌跌撞撞的跑了十几里。
如今他终于长大,领着大军将姐姐从蛮夷手中接回来,却又面临更让人绝望的生离死别。
里间的产婆太医掀了帘子,一一出来,和外间的丫头婆子们一起,无声无息退到了产房外。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确到了交代后事的时间。
赵恒推着安然进门。
产床边上设着屏风,屏风外只能看见赵忻的脸和肩膀。
那是一张全无血色、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的脸,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漆黑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光芒。
赵恒看的心里难受,道:我去找安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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