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否是好话,需要辩证去听,但远宁王脸色已经沉得像夏日暴雨前满布阴云的天。
王爷的相貌清俊,他轮廓清晰分明,是以平日春风和善时便让人觉得儒雅明媚,但若阴沉起来,竟让人生出一种一言不合就能挥剑杀伐的决绝来。
楚言川身边站得是陈星宁,他伸手扯住楚言川衣袖,直冲他使眼色。
结果也不知楚言川为何生出一股子执拗劲儿来,微微一挣,袖子就从陈星宁指尖甩脱了,好像没看见远宁王的脸色一样,继续道:王爷监国,若想少引人口舌,便该公事公办,既然无法做主,扶南之事,确实该即刻请陛下示下,王爷一味拖慢,实非上策。王爷身负监国重责,须得相忍为国,不能只做看顾陛下身体的医师了。
此话一出,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指摘。
极为客观客气的指责远宁王备位充数。
远宁王道:楚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以陛下龙体为重,便是鼠目寸光了吗?
楚言川未置可否,正色道:陛下曾在扶南说过大尧,永不受胁于人怎会如王爷设想得这般不识大体。
远宁王尚未说话,便听摘星阁登阶处一人轻飘飘的道:怎么,朕既然让王爷监国,便万事由他说了算,是朕说要休息几日,今儿从刚才起,就闹得如此不消停,楚大人说朕不识大体?是想累死朕吗?
众臣回头,就看见皇上站在阶梯口。
深秋的季节,他已经将带风毛的锦绒斗篷披上了,风口中墨色的披风裹得紧实,领口拥着一圈白毛,随风摇曳,衬得皇上的脸色惨淡极了。
他脸色惨淡,神色更惨淡。
众臣大礼参拜,白昼缓步往殿内走,淡淡的道,都起来吧,说话间,在楚言川面前停了脚步,你仗着与朕年幼的情谊,这样贬损当朝王爷,揣度上意?怎么,朕顾惜两日身子,就是不识大体的昏君了吗?
楚言川神色里满是诧异,也不知是觉得冤枉,还是错断皇上不会怪罪。
见他木在原地,白昼继续道:依照律法,贬损上官,揣度上意,该当何罪?
没人接话。
白昼一指刑部尚书陶迪,道:你说。
陶迪一边在心里嘀咕坏人都我做,一边低眉顺眼的答道:回陛下,依律,该当众庭仗八十留任,或罢官弃用。
那就回家去吧,念在你与朕的私交,就免了当众庭仗的羞辱,赠你千两路费及安家银,说着,他看一眼楚关,更何况,楚将军是我大尧栋梁柱石,你即便后半生日日赋闲在家,也不愁吃喝。
楚言川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爹楚关倒是大将之风,波澜不惊,就好像皇上处置得不是他的儿子一样。
白昼目光扫视群臣一周,本来还有几个想要求情,被他眸子冷冷的刷过,立刻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
谁知,皇上昏君刚愎的气场似乎极为耗损精神,他刚凌厉了不过片刻时间,被风一凛,便是一阵咳嗽,越想停下来,却越是难以控制,最后一口气憋在心口,头晕眼花,脚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被王爷和布戈二人扶住。
他缓了片刻,就挣脱二人的搀扶,沉声道:今日的事,若是让朕知道有人嚼舌根子,无论是何职位,一律当众庭仗。
说罢,甩着斗篷转身便离开了。
但也不知是何人大胆妄为,楚言川被罢官一事还是没几日便传得街知巷闻。远宁王因此被坐实了仗着皇上的宠信,独断朝纲,更甚,那个昏君竟然毫不在意,二人大有江山共坐的架势。
楚言川郁郁难舒,辞别父亲,外出游历去了。
秋风萧瑟,送走萧瑟不得志的人。
天气越发冷起来,枝头的树叶都黄了,旋风一打,便纷纷落下来。
陈星宁这日面圣,带来了一个消息白袁,极为隐秘的见了端淑郡主。
白昼听了,好像早有预料一般,问道:瑞康郡王那边有什么异动?
陈星宁道:还没有。
白昼点点头,道:传朕的密令下去,若是他如瑞王那般未报便擅入都城,依律以谋反论。
陈星宁躬身领命。
星宁啊白昼收敛了几分帝王的萧杀气,示意陈星宁坐下,如今的职位,你可还满意吗?
陈星宁被白昼问得一愣,最近皇上和王爷怪怪的,他虽然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陈星宁坚信一点,这二人始终如初。
就连楚言川那事,陈星宁也自骨子里不相信,皇上如坊间传闻,为了远宁王插兄弟两刀。
一定另有隐情。
笃信这些,陈星宁道:陛下知遇微臣,微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若有朝一日,史册上把你记为酷吏,你后不后悔?
陈星宁笑了,这事儿他早就想过,他站起来向白昼躬身道:若杀一人能救百人,微臣愿意为恶人、做屠刀,自古以来,权衡之术并非黑白分明,即便因此背负恶名,微臣也依旧自认为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日之后
尧国的朝堂上,越发风声鹤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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