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轻缓的吹了一曲。这是支以雨为题的曲子,极应景儿。
白昼喜欢暖阳,也喜欢雨。天地间的清泉,无论是清冽、柔婉或狂狷,最能够洗尽世俗铅华。
爱音律的人沉浸在雨声和箫乐里,一曲吹毕,才发现远宁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倚着门廊安静的听。
见他吹完了,淡然柔和的向他笑。
而后,才端着小半碗药,放在桌上晾着,问他道:这箫怎么样?
私自拿了王爷的东西,白昼忽然有点难为情,道:是出自大师之手的好乐器,比宫里那柄还好。一时技痒,动了你的东西。说着,便掏出帕子把箫擦干净,又要放回架子上。
远宁王却笑着拦他道:本就是要送你的,也只有你能吹出这样干净的曲子。
形容乐曲的词有如华美、也有空灵,王爷偏偏用干净来形容,亦如当年简岚鸢第一次听白昼吹乐曲时的形容一样只有心灵清澈的人,才能吹出这样干净的曲调。
还不等白昼晃神,王爷就又端起药碗,用手腕贴贴温度,确定温度合宜,才递到他面前道:这是新研制的药,今儿的剂量不重,且试试看。
白昼见王爷左手已经没再裹着白帛,隐约可见他掌心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心里五味杂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这药入口,白昼觉得王爷像是悄悄的紧张起来了。
是的,他是悄悄的紧张不动声色又不错眼珠儿的看顾着白昼。
白昼几乎没见过远宁王这副模样,心里好笑,油滑心思上来,想装相逗他,可瞥见他手上的伤痕,顿觉这么做不大厚道,于是换话题道:朕忽然想起点有意思的事情
他刚想说马巽曾是瑞王门客的事情,结果
可能是小坏心眼儿加速激发了药性,话还没说完,便觉得一阵困顿袭来,不禁甩了甩头。
远宁王即刻紧张起来,问道:是头晕吗?
白昼摆手,强自稳定身形,道:只是觉得困想睡觉字还没说出来,忽而眼皮千斤重量,怎么都睁不开,来不及叨念王爷怕给他喝得是蒙汗药,就身子一歪,直接栽在王爷怀里了。
要说王爷,确实在药里下了分量极重的安神药物,因为彭奇给他的寒花淬,初衷是用来麻痹皇上的脏器,但就在王爷精研冯祭一曾给白景用的药之后,发现寒花淬若是使用得宜,也能加速白昼脏腑里余毒的排清。只是这药的致幻效力,比鼠尾艾玉草还强上千百倍。
抵御幻觉,方法之一,就是让幻觉成为梦境。
王爷俯下身子,把人抱起来挪到床上,拉过他的手搭脉,确定他只是睡着了,心绪并没有太大波澜,心才略微放下。
拉过锦被搭在他身上,起身把屋里的烛火灭掉几盏,便又坐回床边。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在床头倚靠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再一次拉过白昼右手,搭上他的脉搏。
对方脉息跳动,一下一下自远宁王的指尖传导过来,清晰又安稳的节奏才是安定王爷心神的稳定剂。
侧头看近在咫尺的人,他已经睡熟了,呼吸沉稳,眉目舒展着,收敛了平时收放自如的威严和狡黠,只剩下清秀。
王爷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拢好白昼额前的碎发。
指尖带过他微凉的脸颊,忽而就退缩了。
他抱过白昼很多次了,甚至他受伤时,皮肤身体都触碰过多次。但好像那时,他是医者,本能的心无旁骛。
可如今,这简单的动作唤醒了他对白昼的情意一直以来的欲说还惧,青涩得不行。
简岚鸢不仅自嘲,三十岁的人了,日子过得如和尚一般素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生就是母胎solo的体质。
更不知为何
许是眼前人的睡相太过清雅无邪,又或者这人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得出乎自己预料,让他对他不敢存有丝毫邪念。
终于只是俯下身子,双唇在他额头上轻轻烙下,便又倚回床头,摸着他的脉搏,眼神飘出窗外,看雨落竹林。
环境让人放松,白昼的脉搏节奏也让人放松,王爷终于也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时间,简岚鸢只觉得白昼的手一抖,那人紧接着反手抓紧了自己。
简岚鸢瞬间便惊醒了。
立刻查看白昼的状况
料想是寒花淬让他做了梦,他睡得不踏实,微蹙的眉头轻轻的往上挑着,怎么看都觉得神色悲凉。只这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让简岚鸢心里痛了。
他腾出一只手,抚上白昼眉心轻轻的揉着,柔声道:是梦,都是假的,睡吧。
谁知白昼竟在这时候醒了,眯起眼睛,看向身边的人,费力的支撑着目光停在简岚鸢脸上片刻,失望道:果然你不是啊
烛火幽暗,恍得白昼的眼睛晶莹得像是噙了泪花,他看着简岚鸢的神色复杂,期盼、失望、真假莫辨又迷迷糊糊。
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的目光像是两柄锐利的小刀,戳在医生心头。
哪怕知道他眼里没有泪水,终于敌不过他这样的眼神,简岚鸢合了眼睛,把他狠狠的、温柔的拥在怀里,贴在他耳边呢喃道:是我,一直都是,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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