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自然, 指尖带着毫不自知的甜蜜香气。
就像是趁着下课时间,跑过一整个长廊就为了看女朋友一眼的男高中生。
…什么奇奇怪怪的联想。
伸手捻了一颗剥掉糖衣,裴与墨张嘴咬进,再重新垂下眼,将注意力尽量放回手头的工作。
过了一小会儿,江璨轻手轻脚地出去。
又过了一大会儿,江璨又小心地推开门,往电脑旁的玫瑰边,放了个小小的盆栽。
叶子圆滚滚的好几簇,拥着的白花生着细细的蕊,翠绿衬着雪白,还紧挨着鲜亮的红,看着就让人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裴与墨嘴角勾了勾,笑意浅浅浮起,驱散了几分眉宇间淡淡的阴郁。
等傍晚太阳将将落山,江璨又陆续地送完一个小熊靠枕,一只水晶沙漏后,终于没再往楼下走。
下班后,沈秘书照旧把两人送回伊甸园。
几个月前,裴总还总是忙到夜深才回家,他跟在旁边,虽然钱包填得鼓鼓囊囊,身体和精神状态永远是紧绷的。
那时候裴总脸上总是布满阴霾,带着戾气,活像个在黑暗里面独居了几百年的吸血鬼。
这些再回想起来,好像都很遥远了,沈秘书坐在车里,注视着裴与墨和江璨一起远去的背影,日复一日地感慨爱情的甜美和遥远同时,也有些恍若隔世的唏嘘。
再回想起江璨神清气爽的脸色,还有劲瘦结实的腰线,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慨,“年轻人体力是真的好啊。”
紧接着江璨用行动表示,年轻人体力还能更好。
他一天比一天来得勤,尤其在许凌云打了电话通知了到组具体时间后,整个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挂裴与墨身上。
裴与墨也渐渐摸清楚他来的间隔,会提前在旁边给他倒一杯热水放温——江璨贪凉,不先喝好,下去了又要买冰水。
听到门外隐约的声响,裴与墨飞快地翻阅完了最后几页资料,抬眼看过去。
但进来的是挺久不见的林绛。
眸间闪过些许失望,裴与墨:“你来做什么?”
林绛笑了,“我来汇报工作啊裴总。”
最近事不算太多,汇报得挺快,此外,他还附赠了点言家跟江家的消息。
前者是招标会上遇着的,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公司,秘书还是什么人突然来搭了几句话,颇有几分宁为友军不为死敌的意思。
江家的动静,是林绛跟宋氏谈合作时宋家人苦笑地提了几嘴,意思江家人摸到他们家那,又哭又闹地吵嚷了一通,非要逼着他们家帮忙,连江老爷子也被逼着出院了。
裴与墨心里有数,这不是江家那三个草包能解决的事,他淡淡道:“江老爷子出手,还有点挽回的可能。”
林绛摇头:“江老爷子好像没想过挽回,他举措有些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怎样,几个链接子公司的资金流全切断了。”
像是要刻意把那几个公司掐死似的。
裴与墨眸色沉静,“可能是有自己的思忖吧。”
顿了顿,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眉间微蹙,“你还有事遖颩喥徦吗?”
送客送得不要太直白,但林绛没走。
目光落在那些与办公室整体装潢风格截然不同的小物件上,林绛沉默片刻,走近一些认真道:“与墨,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错过了。”
粉饰太平的假象被刻意戳破,裴与墨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实在无从出口。
这句话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上一回住院要离开时,林绛也这么说过。
裴与墨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说,你想多了。
彼时是当局者迷,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
裴与墨并不是个多么迟钝的人,从小到大,他对别人施加给自己,或者自己心底的情绪波动,有着极为敏锐的认知。
坚硬的东西可以轻易沉底,柔软的东西探出头,却不是努力就可以压下去,只好干脆地闭上眼,是不想深究,也不敢。
因为江璨生病了。
他脑子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江璨根本不认识他。
他只认识他的小公主,那个温柔、弱小、被欺负、周边都是危险,需要他的保护才能好好活下去…甚至会穿裙子的小公主。
因为江璨不喜欢他。
就像路人看到流浪的小动物,觉得可爱或许会摸一摸,喂一点吃的,但绝不会带回家。
因为…
好多好多的理由啊,不应该喜欢江璨的理由。
一条条一列列地压着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该喜欢江璨。
但就是喜欢。
喜欢得某一瞬间,都要死掉了的那种喜欢。
纸张很久没有被翻动,裴与墨在椅子上坐着,沉默了很久。
林绛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说完话就离开了,他这位副总长得很清浚,却是个十足十的烟鬼。
他浑身是一股格格不入的烟草味道,很厚重很苦涩,走到哪里,就像是在哪里的空气里浸了一把黄连。
苦味久久不散,直沁到心底。
但也没苦很久,抵在唇边的吸管下散发着甜腻的香。
江璨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捧着奶茶,“与墨,是不是很累?你脸色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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