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云程踩着新靴子搁地上“嗒嗒”点了点,“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要搞事,能用上的装备云程就都带上了。
靴子他不准备退,早穿晚穿都是穿,昨天也一起拿过来了。
刘云这才放心,让他路上慢一点,不着急回来。
外面雨不大,稀稀疏疏拉开了条朦胧的帘子。
铅灰的云遮挡着暗蓝的天,天地交界处又藏着一线鱼肚白。
是个装神弄鬼的好时候。
他为这次搞事做足了准备,在墙角还窸窸窣窣掏出叶存山的中衣外穿披上,晃晃悠悠走到了河湾湾附近等。
远远听着人声,他就把昨夜画好的通缉令扔到了一块略高的石头上,转身往下游那边走——隔壁村就在下游,跟泡树皮的位置相同。
一清早出来打水的是叶粮。
村里人闲着就爱扎堆拉呱嗑瓜子,昨天好些人催着他去多买些回来,也有旁的需要带,他打算早上去一趟县城。
下雨天,不放心女人孩子出来打水,他出发前就跑了这一趟。
老远看着个白影子撑着伞,他眼神不好,被暗沉的天色和朦朦雨幕隔着,远远一看,还真挺像鬼魅的。
叶粮吓了好大一跳,却没往歪处想,嘀咕了句:“谁一清早穿个白衣服出来吓人?”
等他走到河湾湾,放下木桶扁担打水后,风又吹起了一片纸。
纸可贵。
叶粮之前还帮叶延带过纸,太贵了,他都没好意思收跑腿费,摸一摸算是沾点贵气。
所以他一看见这纸,本能反应就是去捡。
炭笔跟眉笔并用着来,粗犷线条下,是两名阴气森森的鬼差直视画外人。
叶粮立刻把纸给扔了!
可他手上已经沾了许多墨色痕迹,纸见了水,碳粉都泡潮了。
叶粮本来想去河边洗手,突然福临心至,想到之前听说过的事。
有些鬼魂找替死鬼,就是会给人一种暗示,叫他们自己去危险的地方也察觉不出来。
他现在去河边,万一淹死了呢?
这一天的静河村,是在叶粮惊天动地的一声“有鬼”的喊叫里醒了神。
叶粮今年四十有五,年纪不小。
他还经常去县城采买,偶尔也去码头那边跟人聊天,是村里见多识广的那类人。
一到农闲,村里男男女女都爱去听他说外面的事。
他一说有鬼,竟也没人怀疑,整个村都动了起来。
云程等到视线里看不见叶粮,就麻溜脱下了外面的中衣,团吧团吧塞怀里。
返程时,他又扔了一张画纸,然后远离河边,快步回了家。
还别说,这小皮靴穿得可舒服,又暖和又合脚,踩在村里泥地上也一点不滑。
等到过年时,他要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双!
叶延家里也被惊动了。
静河村里读书人少,原本还有几个读书郎。
比如叶根家的望祖,大叔公家的庆阳。
但他们读书都只为识字算数,读得不深。
云程怕字迹被水泡开,已经尽量写得疏落,留了空地。
却没想到,这种留白,被墨迹晕染,更显得鬼气森然。
那字还跟他们学的不一样。
他们对此都很重视,即使第一反应是趁早把纸扔得远远的,烧了最好。
也因为怕得罪了阎王小鬼,火速聚集了村里的读书人去辨认。
云程回来时,刘云都披上蓑衣准备去找他了,“你没事吧?你刚在河边有没有碰着什么人?”
云程说:“看到了个穿白衣服的人往下游去了,我也不认识,等他走了,我才过去看木棍,东西都好着呢。”
刘云简直要吓死,“还好你没跟他打招呼!”
这要换了村里其他人,在河湾湾边见着人,那管看清楚是谁没有,嘴巴一张就跟人拉呱闲聊。
云程演技不精湛,应付大戏都没有看过几场的刘云却足够。
他本意不是吓自家人,所以只表现出一丝丝的惊讶与疑惑,“那人怎么了吗?”
刘云想说那就不是人,也怕冒犯,支支吾吾说不知道,“要等延哥回来。”
到底是氏族村落,族长发话,小辈们不敢不从。
叶二叔担心儿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氏则在教婵姐说话,走近了才听见是念经。
云程:“……”
做过头了吗?
他们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纸上的字没有认出来是什么之前,村里几户外姓着急上火也打听不出来半点消息。
还叫云广进打水时,也捡了一张纸。
云广进是云广识的弟弟,跟着“有出息”的大哥一起改的名字,取的财源广进的意思。
现在被爹娘骂得缩头缩脑,说他沾了霉气,让他自己去点火盆跨了再回来。
外面还下着雨,他也没有地方去,更弄不了火盆,转着转着,就到了叶根他们这里。
第二张纸云程扔得很有技术含量,小石上水迹浅,旁边还有大石挡雨,没沾湿多少,字迹清晰很多。
嗯。
人像也更强清晰了。
也不知道是谁画的,黑白无常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如刀,直剜着人骨肉生疼。
叶旺祖自己看完,就不给长辈们看,做主叫了叶延和另外几个堂弟去里屋,说:“爹和族叔们先歇会儿,我们看出点名堂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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