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头发花白,却精神不错。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道:“生老病死,道法自然。福祸无常,本就自有天定。小韫,你比封不对这不成器的小子有悟性。”
他显然听见了屋内的谈话,也早就发现了陈韫将死的事,只是一直看破不说破,帮他保守秘密,让外公安心离去。
陈韫停下脚步,真心实意道:“多谢。”
封老爷子如常道:“唔,爷爷喜欢你,来,拿碗饺子回去吃。人一天没死,就一天要吃东西,别饿着。”
……
陈韫吃完饺子回到屋里。
他刚刚把东西搬回来,房间还很空,只有一整排的书柜上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书,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的外公陈喜年是位读书人,也是一位考古和民俗学家,是那个难得的,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他曾经一度在京城留校任教,只是在特殊时期被下放回乡,因缘巧合下认识了他外婆,从此便一直在这穷乡僻壤里当一个清贫的中学老师,安贫乐道,至死都从未后悔过哪怕一天。
陈韫学不来外公的其他优点,只学到了读书这个习惯。
书架上除了他外公的全部藏书、资料、笔记、手稿外,还有他这些年随手买来自学的各种书,涵盖天文、经济、民俗等等各种门类,还有英文、泰文和缅甸语的原文书。
陈韫很快找到一本野史读物。他翻开记忆中的那一页,果然看到:
“顾澜,字沉璧,太平朝国师……”
他一凛,自言自语:“难怪。”
正史大多秉持「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则,隐去玄门历史,在记人时更是多记名,不记字,因此顾星泽他们说「顾沉璧」时,陈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就是鼎鼎有名的玄朝国师顾澜。
第3章 撞鬼
“顾澜出身名门巨族,六岁被当朝国教天衍门相中,收入门下。十三岁推算出其师天衍道人大限之日,十六岁推断天下局势,一语道破棣王为天命所归,不杀之必称帝。”
“十九岁封右将军,坚守北疆十三城,拒夷狄于长城之外,草原各族闻风丧胆,称其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仙术,十年不敢进犯。获封镇北王。”
“二十一岁辅佐棣王登基有功,获封一字并肩王,接受顾澜建议改年号为「太平」。然而顾澜却无心朝野,退守修道,建立「牵机阁」,整顿宗教事务。被玄成祖遥封为「太平国师」……”
“从一心求仙的道士,到威震北疆的大将军王,再到淡泊朝野的国师,顾澜的一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世上真的存在撒豆成兵的仙术吗?”
“因为资料残缺不全,玄朝正史更语焉不详,我们只能从蜘丝马迹中推断当年真相……”
这本书的作者明显是为了博眼球娱乐大众,前面还算考据扎实,到后面胡编乱造,毫无根据,看得陈韫拳头发硬,难怪他上次没读完。
陈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白色影子。
那影子闪得极快,他猛然转头去看时,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墙上挂的他用来练习飞镖的靶子。
陈韫蹙眉。
看来是脑压迫又变严重了?都开始出现虚影了。
陈韫收起那本地摊三流读物,打算改天再去监狱探监,问问几个「倒腾」过玄朝文物的二道贩子。他这方面的资源多得是。
他重新展开一封信,开始继续写遗书。
没错,他倒霉催的被绑架的那天,就是正在房内写遗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韫一辈子没当过一天好人,也不像外公一样为社会做过美好贡献,他留下的财产很简单,就这间屋子,一堆书,还有外公留给他的几盆花。
他原本打算把屋子和书都卖了,捐给老家盖希望小学。这也是外公生前的遗憾。
至于那几盆花,他本打算移植在自己墓前,能存活多久是多久,现在只剩碎片,就直接埋了罢。
现在好了,多了傻逼冤大头给他的五百万。
四十到五十万左右可以盖一所小学,五百万,就可以盖十所,说不定还能设立基金……
陈韫的笔忽然一顿。
他感觉到后脊传来一股深入骨髓寒意,第六感警钟大响。
他敏锐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好像正在静静俯看他写的东西。
陈韫不动声色地拿过手机,试图通过漆黑的屏幕,照出身后人的样子。
没有。
他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如薄冰乍破,雾雪明空般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在找我?”
陈韫寒毛竖倒,发挥混迹多年练就的冷静,动用全身力量,才勉强没有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镇定扭头。
一张俊美无俦,完美得宛如神明亲手捏造,霜雪所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眼前修长虚影呈现半透明,穿着一身古装白衣,将近一米九,表情淡淡,冷冽的目光似乎落在他的身上,又似乎看向渺远的虚空,如沉寂千年的古井。
陈韫沉默片刻,客气问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毫无疑问,经过白天封家的洗礼,陈韫确定这是一只鬼。
他从封家走之前,鉴于目前体质特殊,封老爷子还特意跟他交代了撞鬼了要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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