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敲响了503的门。
门两边各挂着一束艾叶,应该是端午节前挂上去的,现在农历七月底,已经枯萎变黑了。
半天没动静,她又加大力量敲了一次,还是没动静。
卫孟喜想了想,大声问:李晓梅在家吗?
里头终于有动静了,而且声音还是从门后传来的,非常小:你是谁?
原来是一直躲在门后?卫孟喜大致能猜到原因,忙小声回答:我是金水煤矿的卫孟喜,我找你有点事儿。
铁门迅速打开了,蓬头垢面的李晓梅把她拽进去,卫姐快进来,对不住,我不敢大声,万一他们知道我在家,又来赶人,我们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卫孟喜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上个礼拜去百货商店,刚好听到你同事说你家的事,现在都处理好了吗?
李晓梅的眼泪顿时哗啦啦的流,以前多精致个女孩啊,现在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几天没洗了,脸看着也像没洗的样子,卫孟喜实在很难把她与以前那个天天化妆才能出门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卫姐,我我没脸见人了,我爸爸那样我一直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一定会劝他改邪归正,会劝他自首,我
是啊,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啊,父母想做什么,又不会提前征求她意见,直到事发,她才知道自己心目中光明伟岸的父亲居然是个小偷,是个蛀虫,她也算受害者。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这么多年其实也在不自知的前提下享受了蛀虫父亲带来的优渥的物质生活,卫孟喜并不觉得单位的处理方式有问题,收回不属于他们家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不是谁弱谁有理。
卫孟喜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先安慰她,然后把事情利弊分析给她听,让她接受现实,逃避和躲在家里是不对的,单位要收回房子是有法律依据的,不能因为自己家庭困难就拒绝,更不能无理取闹,但母亲生病需要照顾也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小姑娘听得连忙点头,她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可一来母亲不愿搬走,想要努力维持她多年的采购经理夫人的尊严,二来她又没工作,租不到房子。
刚开始她是出去找工作的,找了很长时间,一开始好好的,当了解到她父亲的事迹后,都没单位敢要她,街道办也不愿安排她参加招工,一人犯罪,全家可耻嘛。
卫姐,我完了,再也没有单位愿意接收我了。小姑娘先是哇一声抱头痛哭,下一秒,想到自己还在躲避单位的人,立马又硬生生将哭声咽回嗓子里,转而抱着肩膀抽泣。
卫孟喜也不再安慰,一直等着她哭,一定要哭个痛快,不破不立。
趁着这工夫,她打量屋里摆设,其实能搬能卖的都已经搬走了,哪还有一件家具呢?仅剩几个缺胳膊少腿儿的小板凳横七竖八,连盆架子都被拆分拿走,洗脸盆也没了,难怪没洗脸。
卫孟喜叹口气,她之所以要把话说这么直接,而不是一味的安慰,其实就是想说明自己的态度,她可以开高工资,可以给机会,但她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在龙国奉行死者为大,死都死了就算了啥的,但她偏不,做错了她就要说,该受的惩罚就得受着。
贪污受贿的采购经理,本来就应该承受众人的唾弃,人死了可以不用坐牢,但该退的钱一分不能少,该承受的骂名也只能受着。
以后这姑娘要真成了她的员工,她不希望她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她必须严格按照她的规矩来,心里必须有把标尺一个逝者,卫孟喜都可以直言不讳,活着的,她更不会客气。
所以,她这是先把自己对工作犯错的态度表达出来,丑话说在前面,以免以后关系好了不好开口。
终于,李晓梅哭了一会儿后,擦干眼泪,终于打起精神问:卫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我的店里上班。
上班?李晓梅两只核桃一样的眼睛顿时亮得像小灯泡,你真的能要我吗?我的档案上
卫孟喜抬手,止住她的说法,咱们也不是国家单位,不讲究那些,我只看你个人的工作能力,能行就干,不能行就滚蛋。
这话,瞬间激起了李晓梅的斗志,我一定行,只要卫姐要我,我不会滚蛋的!就是死,也不会滚。
我还没说是干什么工作呢,你以前在柜台卖化妆品,工作环境干净整洁,我那边却是卤肉店,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你能接受吗?
你先想想,不用急着回答。
第57章
李晓梅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可以的,只要卫姐不嫌弃我。
可不可以先去试试再说。卫孟喜肯定不会相信谁口头上的信心,尤其是两份工作之间差距太大, 从光鲜体面的百货商店售货员到与猪下水为伍的个体户打工者, 这落差就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不一定接受得了。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十八九岁, 刚刚脱离温室保护的小花朵。
卫孟喜带她到人民路上的卤肉店,就是这里。又带她熟悉了楼上楼下的房间,锅灶各种家什和水井怎么使用,最主要是卤肉的称重和切法, 料汁的调制方法。
小姑娘在家也是会做饭的, 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一学就会,一点就透。
切肉的刀法什么的你别急,慢慢来, 不会就是不会,对客人态度好点儿, 他们也是能体谅的。最怕的就是既不会又嘴硬的, 谁会愿意花钱来找罪受呢?
做餐饮的, 服务就占一半。
好嘞!卫姐你放心, 我一定能做好!她挺着胸脯, 一点也没嫌弃工作环境的意思。
卫孟喜就大致放心了, 反正她又不是完全做甩手掌柜, 时不时要来转转, 每天的账目要看,一旦发现数额对不上, 或者销量锐减, 也能及时跟进。
她想了想, 还是说,如果你们单位还是要收回房子的话,我这里楼上可以借你们住三个月,但只能三个月,因为我还有别的用处。
三个月,足以看出她适不适合干这份工作。如果不适合,她再找别人也还来得及,再说三个月也足够她攒钱租个小房子了。
李晓梅感激得眼圈都红了,谢谢,谢谢卫姐。
房租你不用给我,工资我先按实习期给你开,三十块一个月,没有提成,等三个月的实习期满,没有重大过失,你也愿意干的话,就给你加提成按照我们最近的销量来算的话,到手会有八九十块左右。
关系也有亲疏远近,卫孟喜虽然看好她,但终究刘桂花才是朋友,开的工资也不可能一来就比对着刘桂花的,只有当她们的能力达到同一水平面,她才会同工同酬。
以后谁能拿得更高,就看谁的销售技术更胜一筹。
果然,李晓梅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也太高了吧!实习期三十块完全够她们母女俩生活,还能攒下不少呢,要真能拿到提成,那比她在百货商店还高得多!
有这收入,谁还稀罕赖在百货商店呢?
卫孟喜不确定她是真喜欢这份工作还是小孩心性,也就不忙着走,先在旁边带着她卖了一会儿,又放手让她去做,自己在一旁看着。
这姑娘是真聪明,一天下来她就把路数和程序摸熟了,卫孟喜也就放心的上金水村,找高开泰送她去省城拿货了。
晚上到家,小何老师和张雪梅一起等在窝棚门口,原来幼儿园出面本来是想请现任广播员的,结果那小伙子有事儿来不了,她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张雪梅,对方一下子就答应了。
产后的张雪梅完全变了个人,要不是那标志性的小酒窝还在,卫孟喜差点没认出来。
孩子都好吧?
好着呢,奶也够吃,我妈和我婆婆换着花样的给我炖汤,我这体重是下不去咯。
刚结婚的时候看着也挺精神一姑娘,后来因为怀孕保胎,又是吃药又是打针,每天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人都给躺得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了。
即使现在孩子都三个月了,但胖起来的地方不可能迅速瘦下去,整个人浮肿得像个茄子,加上各种熬夜带娃喂奶,面色萎黄,黑眼圈跟大熊猫似的,就连头发好像也秃了几块。
卫孟喜掩下内心的震惊,问了问孩子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要知道,怀孕前她可是名副其实的金水煤矿一枝花,不说有个当副矿长的爸爸,就是她水灵灵的往广播站一站,都能引得小伙子们吹口哨的。
现在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而且,她虽然在笑,但眉眼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估计在家带娃心情也不好吧。
卫孟喜安慰她几句,把卫红叫出来,小姑娘倒是一点也不怵,张雪梅让她背了几句诗来听听,先夸奖她,肯定她,接着就指出她哪几个字发音不对,正确的读音应该是什么。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张雪梅一开口,卫孟喜就觉着自己以前教的还是太简单了,很多知识都是居于她自己也不确定的认知上,譬如单,她就只知道读dan和shan,却不知道还能读chan,譬如折字,她只知道读哲和蛇,却不知道还能读遮上辈子的见识和基础,终究还是太差了。
卫孟喜深刻反省自己,自己这水平不就跟后世那些自以为是的信心满满的爷爷奶奶辈一样吗?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还要强行让孩子听自己的。
有点嗯,误人子弟。
以前陆广全每天还能教点,可现在每天放学回来还得去单位干会儿活,有时候他自己画图纸都画到凌晨一两点,她开始琢磨,光自己和苏奶奶教是不行的,孩子是否需要再增加别的家教,或者学习点别的技能?发挥所长。
卫红能学普通话,还能去参加市级的讲故事比赛,那其他三个呢?
晚上躺炕上,卫孟喜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跟陆广全说了,他表示赞成,并把自己长期观察的结果告诉她,我觉得根花适合学文科,她心思细腻又敏感,根宝倒是语文数学都适合,考大学不是问题,卫东适合
他顿了顿,学体育。
这孩子是精力最旺盛,也是最难管教的,卫孟喜不得不承认,自己矫枉过正了。上辈子他不自信,他阴翳,她这辈子就有意的鼓励他交朋友,鼓励他通过当小小的带头大哥来获得自信,可当着当着他还当真了。
每天呼朋引伴,咋咋呼呼,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这不是什么好的趋势。
她懂陆广全的欲言又止,这孩子无论语文还是数学都只是表现平平,但性格却又过分莽撞,要是教育不好,绝对是妥妥的问题孩子。
不如让他去学点体育特长吧。陆广全凝眉,我给找个合适的老师。
行,钱不是问题。
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这样,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爱恨情仇,各自在自己的工作中忙碌了一天,好容易躺一个炕上,最能凝聚人心的话题就是孩子,有时候聊起来能聊一两个小时。
但找老师也不是几天就能找到的,卫孟喜的生意却还得继续,自己的学习也不能断,经常是孩子睡了她不睡,孩子不醒她要醒。其它事项还好,就是每天跑书城进货比较费时,其实,她也考虑过让肉联厂帮她送货,她可以多付点钱,但那边不光杀猪,还要宰牛羊鸡鸭,工作也很忙,压根安排不出人手来帮忙。
拿货这种事,关系着产品的质量和安全,不是非常信任的人还真不敢随意交付出去。
思来想去,卫孟喜决定,还是自己先跑着,以后再说,现在得赶紧买辆三轮车。
开泰哥,你知道哪儿有卖三轮车的吗?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去年想买拖拉机的时候跑了很多地方,拖拉机没买上,倒是拖拉机厂让我跑熟了。
书城市拖拉机厂,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厂,门卫一听她是想买三轮车,而不是拖拉机,就指着不远处的民房说:那儿,门市部。
厂子大,门市部也是整整一排平房,起码五六百平的面积,依次陈列着各种型号规格的拖拉机,农用机械,当然最靠里面的就是三轮车。
其实要能买辆拖拉机是最好的,但卫孟喜没那么多钱,现在手里只有三千块的流动资金,这还是没刨除大家伙的工资的前提下,一辆拖拉机至少也要八千块起步,这还是最便宜的,要是讲究性能啥的,估计还得成倍的涨。
俩人在门店内转了一圈,也有推销员上来介绍,这个三轮车是人力的,费劲,你一女同志可能不太蹬得动。都以为她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娇女,其实哪里知道卫孟喜完全能蹬得动载重二百多斤的自行车呢?
卫孟喜只是笑笑,她本就生得出挑,这么云淡风轻的笑,仿佛天都亮了,推销员是个小伙子,连通红通红的,都不敢直视她。
卫孟喜有点好奇,同志你们这儿有烧油的吗?
三轮车吗,那没有。倒是有辆二手摩托车,是以前厂里淘汰下来的公物,但你可能骑不了。
卫孟喜眼睛一亮,在哪儿,我能看看吗?
高开泰和推销员都以为她是好奇,看稀罕。毕竟这年头街上的摩托车也不多,这么时髦的东西没有也就罢了,都来到跟前肯定要看一看的。
摩托是真的老,老到居然还是三轮的,前头坐驾驶员,后面两轮拖着一个前后错开的两人位,很像影视剧里出现的鬼子军用摩托,只不过颜色不是军绿色,而是大红色。
但因为年代久远,车漆已经斑驳了,龙头车轮车兜都十分陈旧,恐怕不止二手这么简单,搞不好是n手了。
这辆摩托有七八年了,以前用得多,现在几年不用但性能功率啥都是好的。
卫孟喜上辈子年轻的时候,碍于学历和见识有限,没学过啥机动车辆驾驶,后来意识到车子将成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时候,年纪又大了,总觉着反应能力跟不上,畏手畏脚。
她觉着,无论是做随矿家属还是做卤肉,都是对上辈子一定程度的沿袭,但她这辈子要是能学会驾驶技术,绝对就是一种莫大的进步!
有了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这才叫新生。
她犹豫片刻,直接问推销员,这辆摩托车卖吗?
卖啊。推销员一愣,你不会是想买吧?她压根就不像会骑摩托车的人。
这年头的石兰省是很少很少能看见摩托车的,大城市和沿海城市也不多,几乎无一例外的,大家看见的都是男人在骑,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没见过会骑摩托车的女同志!
不确定买不买,你先说说报价呗。
听说原价是两万多,现在都用七八年了,只要三千块。两轮的都卖一万二三,三轮的确实更贵。
卫孟喜咋舌,这都能进博物馆的年纪了,绝不可能只是二手。说着,她指指龙头和脚踏,刹车和油门肯定已经不灵了,你们卖不出去的。
这年头买得起摩托的,谁会买二手货?龙国人的执念,对二手货三个字有种天然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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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区美人养娃日常[八零](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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