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快下来,别累着你卫阿姨。
卫孟喜一把拉住柳迎春的手,先是互相打量,从头到脚。
你胖了。
你胖了。
俩人异口同声,可不是都长肉了吗?
柳迎春笑,捏了捏卫孟喜的胳膊,你先说。
那卫孟喜可就不客气了,埋怨道:你咋才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大半年我给你写过信,你咋也不回我?
自从去年刚到矿区收到一封她的主动来信,卫孟喜跟她的联系就断了。
对不住,我去上学了,忘记把新地址告诉你,就柳迎春不好意思的笑笑。
去年,菜花沟传过一段时间她的坏话,就说她不自量力,小小的初中毕业生也敢参加高考啥的,当时卫孟喜还鼓励她不要被流言影响,反正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能考上是天大的好事,考不上也不枉努力过。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没想到她真能考上!客观来说,她都初中毕业很多年了,文革前就没考上高中,重新恢复高考能跨级跳,考上大学的几率也不大。
考上哪个学校?
书城医专。
卫孟喜想起来,她是说过曾经想学医的话,恭喜迎春姐,心愿得偿。
一个寡妇,婆家娘家都死绝了,就是去上大学也只能带着儿子。但宿舍是公用的,孩子小,会哭会闹,生活习惯也跟大人不一样,她怕影响到室友,干脆咬牙在校外租了一间小房子。
她既要保证学业,又要为生活费房租孩子吃穿奔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的用,没收到卫孟喜的信,也就没想起来告诉她一声。
没有户口就上不了幼儿园,她又不可能把孩子背身上去上课。二蛋就是这样在书城的小房子里住了快一年,那可怜样卫孟喜都不敢想。
小孩那么旺盛的精力,她家这几个要是把他们关在屋里一天,等她回来屋子就没了。
柳迎春愧疚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母子俩笑起来是一样的腼腆。不过,卫孟喜也没忘记跟她一起进来的男人,他的头发也是微卷的。
柳迎春不卷,儿子卷,这个男人的身份,卫孟喜心想不会那么巧合吧?倒不是说她重新谈对象或者改嫁不好,寡妇再嫁天经地义,但总不会巧合到她后来谈的对象也是个卷发?但要说是二蛋的亲爹,她是不信的。
那个男人好像叫许军,许军都牺牲好几年,抚恤金都发给孤儿寡母了,又怎么会死而复生?
可看长相,二蛋和他又隐隐有点像。
二蛋虽然看着腼腆,一眼看去更像柳迎春,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鼻子高挺程度,嘴唇的厚薄程度,都跟这个男人有点像。
柳迎春捏了捏她的手,咱们进屋说。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在院里,一会儿弹玻璃珠,一会儿逗狗,压根不关心大人进屋说啥。而屋里,卫孟喜也听到了一个堪比小说情节的奇迹。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二蛋的亲爸爸,许军。
许军今年三十二岁,比柳迎春大五岁,俩人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属于这个年代名副其实的大龄青年了,但因为当时在部队上当工程兵,还是一名排长,回乡下谈对象还是很受欢迎的。
柳迎春长相清秀,话不多,无父无母,俩人第一次见面就觉着合适,很快扯证结婚。一个在家挣工分,一个在部队当兵,聚少离多。
后来孩子出生前,他已经当上连长,在参加西部湾战争的时候儿子还未出生。本来是想要等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就回家的,谁知却因为一场意外造成重伤,人也失踪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牺牲了,而且是遗体都没找到那种,部队也是等了很长时间没看到他回来,又有迹象表明他确实牺牲,这才给家属送信。
其实,他那段时间并没死,只是身受重伤,被边境农民救下,养伤花了半年时间,等兜兜转转联系上部队的时候,部队干脆让他将计就计,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去打入敌人内部。
具体的细节他连妻子也没透露,卫孟喜理解,自然不可能追着刨根问底,反正只要知道他于年初圆满完成任务,升为团长,等再回到菜花沟的时候才知道妻子已经考上医专,母子俩都去了省城。
找到妻儿后,一家三口喜极而泣的团圆景象自不必说,许军触动很大,既然妻子是不可能离开书城的,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可能放弃,但他可以转业。
于是,他向部队申请转业到地方,适合他的兵种和专业技能的只有大型厂矿单位,而在距离书城市不远的地方,就有金水煤矿。
他选择到金水煤矿来,部队上很快同意,安排的职位也不低,居然是机修科主任,专门负责的就是各类大中型设备的维修维护,甚至采购以后可能也要走他们这一块。
卫孟喜咋舌,那敢情好,以后他跟我家小陆就是同事了。
忙使卫东和根宝去把爸爸叫回来,加什么班啊,你老乡,同村老乡来了,赶紧回来。
以前在村里,二蛋就是最喜欢跟他俩玩的,看电影都要互相帮忙占座的交情,立马小尾巴似的跟上,我,我跟你们去,可以吗?
狭长眼翘睫毛,眼睛水汪汪的,真像一只小鹿。
那你可得跑快点,我卫东现在是我们班跑最快的,谁也追不上哦。
嗯,好。小伙子腼腆的笑笑,但也绝不会落后。
卫孟喜安慰两口子,你们放心,我家这几个熟,不会丢。这矿区都快成他们的后花园了,哪儿到哪儿要是有近路的话,别人不知道他们都一定会知道。
果然,这里话音刚落,还没三分钟,陆广全就回来了,还穿着那身新衣服,但头上已经戴上安全帽,准备下井了。
两个男人见面,少不了要寒暄几句,虽然相差七八岁,但许军也不是话多的,跟陆广全倒正搭,以前在菜花沟关系也比普通社员要好些。
我去炒俩菜,你们慢慢聊。虽然她和陆广全是吃过的,但朋友来了再陪着吃一顿是必须的。
许军和柳迎春是下午才到矿区报道的,办完手续,把行李安顿好,没来得及吃饭,那就炒个大蒜茄子,切一盘卤肉卤鸡,来个洋柿子炒鸡蛋,炒两个时令蔬菜,再烧一盆青菜汤。
现在的锅灶好用,火力来得猛,只要洗好切好,几乎是不停歇的下锅洗锅又下锅,速度快到柳迎春都反应不过来。
小卫你咋咋这么快呢?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先吃。反正她卖卤肉又不是秘密,以前卖快餐的时候为了多争取一点看书学习的时间,她比这还快,比这还一气呵成呢。
整治上一桌饭菜,两口子又陪着他们边吃边聊,孩子们其实也不饿,但好朋友嘛,当然是要陪着二蛋,哦不,许久治吃饭的。
二蛋的大名叫许久治,可能是大家都觉着二蛋不好听,傻里傻气的,就全都改口叫许久治了。
这名字也是他爸当年的信里说的,寓意咱们国家长治久安,永无战事。
卫孟喜知道她又想到守寡那几年的苦日子,忙把话题岔开,许三哥,你准备啥时候正式上班?
许军在许式一族里排行第三,她跟着陆广全按照村里的辈分称呼。
先把住的地方收整出来,下个礼拜一吧。
那行,明天我去帮你们收拾怎么样?
许军进门就知道她现在可是大忙人,做着正经生意的,咱们之间不用客气,你忙你的,等收拾好了还要请你们暖房呢。
他终究是团级干部转业,又是立过功的,矿上就是没房子也得想办法给他们腾一套出来。房子小,行李也不多,收拾起来也不用多长时间。
卫孟喜从善如流,那行,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你们只管说。转而又说起自己明天要去金水市,他们需要啥能帮忙带回来。
她能明显感觉到,陆广全的心情更好更放松了。跟徐良虽然也有话聊,但因为是她要求着办事,他内心深处告诫自己要帮她出力,每说一句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跟许军不一样,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国人的同乡情节还是很重的。
平时看谁都不顺眼的苏奶奶,对许军和柳迎春倒是很和气,走的时候还帮着一起送到村口,嘱咐有时间常来玩儿。
别看了,我脸上没花儿。
卫孟喜收回目光,你不是不喜欢应付咱们这些穷亲戚吗?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真正的穷人是精神贫瘠的人,有些人目前经济困难不代表精神也贫瘠,你这些朋友里,也就这两口子还行吧。
拉倒吧,桂花嫂不行吗?
太笨。
那文凤呢,你别说她也笨。
胆小如鼠,成不了气候。
卫孟喜:
好吧,她就不该问,这老太太嘴里不会有好话的。
她又不是她妈,就是她妈也没管过她跟谁交朋友,朋友一定要找比自己强的人吗?那叫抱大腿,不叫朋友。
你的小学毕业证不打算用了?
卫孟喜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前几天听说初中补课班开始招生了,她把小学毕业证拿出来放桌上,一忙又忘了。我明儿就去报名。
哼,这还差不多,要是不读书,你也就有点小聪明,饿不死而已。苏奶奶还问怀里的小呦呦,你说是不是啊宝?
呦呦忙着吃巧克力,敷衍点头,这是久治哥哥给她的哟,她一次也才舍得吃两颗而已啦。
卫孟喜本来不是忘性大的人,但因为太忙,经常是做着某件事的时候又横空冒出另一件事,一被打断,时间被第三件事占据,她就想不起了。
苏奶奶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确实经常提醒她,有些时候她都记不得这件事了,老太太还能言之凿凿的凶她,说她这样的在旧社会连大丫鬟也当不上。
苏奶奶之于卫孟喜,相当于半个不情不愿还嚣张跋扈的老秘书吧。
第二天交完材料,当然,执照没办下来,她就不可能把四千块付给姚永贵。
有钱欠着,他不为别的,就为拿到钱也得出点力,一旦钱付清,那就别想了,帮忙是情分,不帮他也能说是本分。
除了买东西和吃饭的,卫孟喜这几天又挣回一百多,勉强能维持家用,剩下四千块她藏在老地方,必须保证要用的话立马就能拿到。
说来,这都一年了,她还没去办过一本属于自己的存折,更没把钱存进银行过,每天都是零钱换整钱,整票攒够一百就藏好每当她觉着可以去办存折存起来的时候,又有新的用钱的点子冒出来。
看来,只有等真正有钱了,才有机会跟银行打交道啊。
小学和初中的课本她抽空又复习了两遍,还找到几套中考卷子做过,每一科都能维持在八十分左右,说不上优秀,但也不差。
想着,卫孟喜打个哈欠,又翻了几页书,正准备往太阳穴抹点清凉油的时候,刘桂花兴冲冲推门进来。
小卫你听。她指着隔壁张家那边。
卫孟喜现在想好好看书,只敷衍的看了一眼,大约是有人在他们家院里等等,这不是侯爱琴侯主任的声音吗?
对,就是侯主任,听说是给咱们窝棚区的孩子送温暖,还要劝学呢。
李秀珍同志,你家这俩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这么大怎么还不去上学?《宪法》里白纸黑字规定,受教育既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义务,你做家长的凭啥剥夺他们受教育的权利?
她人高马大的,嗓门也是出奇的大,一下就把李秀珍弱弱的辩解压下去,啥经济困难,这窝棚区谁家不困难?但也没听说谁家的孩子没学上啊。
就是,我听说你是继母,你这么做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吧。有个小干事帮腔,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
当继母的,不求你真心疼爱他们,但至少学得上。
张毅也真看得下去,亲儿子呢
卫孟喜一听就知道,她的办法奏效了。那天她不是答应要给狗蛋虎蛋送裤子嘛,回来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侯爱琴,反映了一下窝棚区适龄儿童失学的问题。
也没指名道姓谁失学,反正她就把不读书不受教育的坏处扒拉一堆,又说煤嫂们的困难,孩子要是还不读书,以后只会重复他们父母祖祖辈辈的命运,永远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更何况,她还说了一个比较长远的忧虑。窝棚区的孩子以男孩居多,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三四岁,早早辍学能干啥?招工进不去,技术没有,肯定就只能坑蒙拐骗咯。
这影响的可不是窝棚区,而是整个金水煤矿的声誉,因为在外界和领导层的眼里,窝棚区就是金水煤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里名声不好,煤矿又能幸免吗?
到时候要真有作奸犯科的,她这个负责工人大后方工作的妇女主任,可不就是首当其冲的吗?
侯爱琴被她说动了。
但卫孟喜也同时提了一下,煤嫂们生活困难也是客观实际,很多孩子都八九岁了还没穿过新衣服,她以自己的名义送不一定妥当,但她愿意捐赠一部分旧衣服出来。
有她带头,当时工会办公室的几名干事也纷纷附和,家里有不用的旧衣服都想要捐出来。
这主意好啊,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大多数这几年才结婚的人家都只有一两个孩子,孩子一长大,以前的衣服确实就没用了,不像以前生七八个,一件小衣服兄弟姐妹轮流穿。
能捐出来做好事,同时还能在侯主任跟前露个脸,谁会不乐意呢?
于是,侯爱琴当天才在矿例会上提了一下,就收到很多人的支持。就这么一号召,居然还真募集到不少小孩衣服,虽然大部分都是打补丁的,但补丁不多,没有层层叠叠,完全能穿出去。
当然,卫孟喜就顺嘴提了一嘴上次狗蛋帮助龙公安破获一起拐卖案的事,说自己替苏奶奶感激他,买了两身新衣服,希望侯主任能捐给孩子。
她和李秀珍吵过架,几乎不说话的事,侯爱琴知道,闻言不仅表示理解,还特别赞赏她这种一码归一码,爱护儿童的做法。
这不,骂了李秀珍一堆,又把新衣服递过去,这是咱们矿上的好心人捐给孩子的,我希望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俩孩子能穿着去上学。
李秀珍弱弱的不敢说话。
要是我看不到他们按时入学,我就去财务科,把学费从张毅的工资里扣出来,到时候能剩多少我可不负责,我只知道我是来宣讲宪法知识的时候告诉过你了。
她做事雷厉风行,说完就咚咚咚去了下一家,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话,但明显客气多了。
李秀珍猫着腰听了会儿,还真不敢跟侯爱琴唱反调,只能眼巴巴看着狗蛋虎蛋抱着衣服屁颠屁颠的。
她忙着生气,当然也不会发现他们拿到的居然是新衣服,还有两条白棉内裤,即使看见她也不敢给扔出去啊。
很快,侯主任来送衣服和劝学的事压过了高考分数的热度,毕竟高考是陆广全一家人的事,但送衣服却是惠及所有煤嫂的。
现在外头是变了,但矿区还是老样子,甚至因为新的气肥煤开采项目还没上马,以前的煤炭产能降低,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工资涨幅严重滞后于物价涨幅。能买得起新衣服穿的人家不多,更何况是小孩衣服,每年都在长身体,每年都要买新的,谁顶得住啊?
恋耽美
矿区美人养娃日常[八零](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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