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没想到他不但饶了那些山匪们一命,竟如此周到,甚至连他们提早送下山的家眷们都思虑到了,还为他们安排了一处生计过活。
虽然不一定比劫财要赚得多,但最起码这是份正经的活儿,而非打杀掠夺,坑蒙拐骗来的不义之财。
更何况,顾休休觉得铁牛和山子他们心眼不坏,若非是从平城逃难出来,却不被洛阳城接纳,走投无路被逼到了绝境,也不会上山为匪。
多谢殿下。顾休休指尖不禁捏紧了桂花糕外包着的油纸,感受到那滚滚而来的热意,她犹豫着,问出了多日藏在心底的疑惑:只是殿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她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要一直帮她,在她装晕的时候抱她离开;在她身中春合散时替她遮掩;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暗中派出东宫里的暗卫保护她;在她被贞贵妃暗算的时候站出来为她说话;又在她被劫走后,第一时间率人前往虎头山救她
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你是孤的太子妃。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低,但仍然好听,似是被曦光融化开的春日初雪,缓而轻柔,渗着丝丝缕缕的清冷。
顾休休怔了怔,心里忽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似是惆怅,似是恍惚,又有些不是滋味,一股脑都堵闷在了胸口,酸涩难言。
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太子妃吗?
倘若换一个人呢。
若她不是太子妃,而成为太子妃的人是顾佳茴,是王轩,又或者温阳公主,他是不是也会像对她似的,那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
原来这一份温柔,并不是特例。
那奇怪的心情和想法,只闪过一瞬,便被悄无声息压了下去。
她有什么可不满足呢?
元容会在她中药的时候,用冰块帮她疏解药性,并没有趁人之危,证明他品性高洁,如玉无暇,懂得尊重女性。
他长得好看,容貌佼佼,如琼枝玉树,清雅矜贵,洛阳城里爱慕他的士族女郎们,从北宫要排到平城去了。
他还有钱,富可敌国。放眼整个洛阳,乃至北魏,又甚至延伸到西燕等大国,哪里没有他名下的产业链。
这样近乎完美的未婚夫,若说唯一的缺憾,那可能就是他心中已有心上人。
而那个心上人,不是将要被迎娶入东宫为太子妃的她。
但这又如何呢?
她一开始,不也是为了改变嫁给四皇子的命运,才当众攀上了太子吗?
若真要说起来,她原先还仰慕过四皇子一段时间。那日中秋夜宴上,她向太子表白心意时,又有多少真心实意?
我知道了。顾休休弯起眼眸,朝他笑了笑,双手捧着那被她指尖揉搓成皱巴巴的油纸包,语气轻松道:多谢殿下的桂花糕,我先进去了
说着,她转过身,背对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也忙自己的事情去。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脚下不住加快了步伐,也忘记脚底还有伤了,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御膳房。
御厨刚刚烹煮好补汤,皇后正在亲自装盒,见顾休休回来了,端着一碗刚盛好的人参鸡汤递了过去:小顾,你身子有点弱,先喝两口垫垫肚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顾休休已是在进门前,就调整好了情绪,说话也如方才般平静如常了:多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一趟,说是东宫的桂花树开得不错,便做了些桂花糕,让小女与娘娘一同品尝。
说着,她将热腾腾的桂花糕放在了桌上。
可是本宫对桂花过敏
皇后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这该是元容借着她的名,给顾休休送的。连忙道:令本宫过敏的花不少,定是小容又记混了。正好你都拿回去永乐殿,也尝尝他的手艺如何。
其实顾休休上次在永宁寺抄佛经的时候,就已经品尝过他的厨艺了。
但她还是很给面子道:既然如此,那小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顾休休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还会下厨?
会下厨便也罢了,问题是他做的饭菜还那么好吃,让人回味无穷。
皇后思索了一会,道:小容啊,他倒是没跟本宫细说过缘由。不过本宫猜想,该是在外行军打仗,多有不便,有时处境艰难,他学会了厨艺,最起码不会将自己饿死。
顾休休觉得这理由不是很靠谱,若只是为了在外打仗时,足以保障最基本的果腹。那就像她上辈子似的,只要会下厨就好了,可味道却不能保证有多好吃。
而元容下厨则是看着好吃,吃着更美味,手艺都能媲美永安侯挖墙脚撬来的大厨了。
见皇后也不清楚,她便没再多问,左右也就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顾休休在皇后的催促下,喝了一碗人参鸡汤,原本有些微寒的身子,在喝完补汤后,浑身都洋溢起了淡淡的暖意。
两人出了御膳房,坐上步撵,便直奔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此时已是酉时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大概就是傍晚六点半。暮秋时,天色黑得早。各个宫殿早已掌上了灯火,有的殿前还挂了灯笼照明。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烛光散发着淡淡的橘黄色调,就如同夏嬷嬷所言,四皇子正跪在御书房外的牌匾下,许是跪的太久了,身子摇摇欲坠地晃着。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将那声通报,喊得极为响亮。
音落,皇后便提着食盒,与顾休休一同走进了院子里。
在看到顾休休时,四皇子的身形似是僵硬了些。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地攥紧,努力绷直了,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试图想要装作没看见她们的样子。
可皇后却不识趣地走了过去,轻盈着脚步,一步一台阶,拉着顾休休到四皇子身边时,顿住了脚步:欸,这不是四皇子吗?怎么跪在这里,皇上一向最宠爱你和贞贵妃了,你有什么事情快站起来说!
那话语间的奚落,竟是分毫不加掩饰。偏四皇子还无法反驳,只能忍气吞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谈何宠爱不宠爱,儿臣惹得父皇生了气,自然要俯首认错才是。
怎么能不宠爱?皇后俯视着跪地的四皇子,皮笑肉不笑道:本宫是你的嫡母,连一声母后都不叫了,可不就是骄纵惯了,不知礼法规矩为何物了?
若不知礼法规矩便也罢了,本宫便当是你那个母妃不会教养,才让你变得如此目中无人。可你实在不该无法无天,连王法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皇后俯下身,挨在四皇子的耳畔边,弯起双眸,轻声耳语道:便是贞贵妃有通天的本事,再是复了宠,你跟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这辈子多积点德,要不然作孽深重,万一投胎成了猫猫鼠鼠,就没办法再重新来过了。
话音落下,四皇子的神色发紧,皱起的眉心中似是在强忍愤怒,他咬住了牙根,心跳的极快,绷直的腿部令他感受到阵阵灼痛那是被顾休休刺伤的地方。
他不怎么跟皇后接触,但印象中的皇后向来言笑晏晏,性格直来直往,也很少挑刺找茬。
四皇子一直以为是因为贞贵妃受宠,还有谢家在背后撑腰,以至于连皇后都要退避分,可此刻皇后的表现,却又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这根本不叫落井下石,倒像是在给顾休休出气似的,句句都在含沙射影。
若是放在平时,四皇子定是要与皇后辩驳个黑白出来,但他如今的处境本就是单脚站在了悬崖边上,稍有不慎掉下去就彻底完蛋了。
他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顶嘴,只能低垂着脑袋,攥紧了拳头,忍得眼睛通红:母后教训的是。
顾休休瞧见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落魄模样,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方才堆积在心底的郁气,却是一下扫空了。
知足者常乐,她有这样好的夫君,有这样好的婆母,还要奢求些什么呢?
娘娘,咱们进去吧。顾休休从头至尾,理都没有理四皇子一下,仿佛将他当做了空气。
倘若她嘲他讽他,打他骂他,又或是说些什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都能叫四皇子觉得心理舒坦些。
可偏偏她一幅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就仿佛,她笃定自己当初在中秋夜宴上拒绝了他是正确的选择似的。
就仿佛,她早已经料到了,他本来就是这样手段下滥的烂人。
他根本不是!他一开始也是被贞贵妃逼着动手的,他没想过杀了她,但贞贵妃说得不到就应该毁掉。
他甚至有想过,那日虎头山二当家半途劫车后,他与她将生米煮成熟饭,他还可以放她一马,让她假死瞒过所有人,做他的外室。
但顾休休却用金簪刺伤了他的大腿根,还鼓动那山匪追杀他几个山头,最过分的事情是,她逼得贞贵妃撞墙自尽!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他不过是反击她罢了。
哪怕顾休休给他一点反应,他至少觉得自己伤人伤己,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有些回馈的,然而她却如此平静,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顾四皇子忍不住喊出她的名字,可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又停了住。
就在刚刚,贞贵妃让人给他传了话,叫他一直跪下去,直到明日天亮,他撑不住昏迷过去再起身。
皇帝正在火头上,不会见他,也不会听他分辨一个字,所以他只需要闭上嘴,老老实实跪着就是了。
贞贵妃还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顾休休自然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响,她脚下停都没停一下,在太监进去通报过后,跟着皇后进了御书房。
皇帝似是真的是被气得不轻,脸色微微发白,是一种病态的颜色,唇瓣也有些皲裂,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连鬓发都染上了几丝白。
皇后来探望他,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又十分合情合理。
意外是因为自从元容的生母死后,皇后就没再踏入过他的御书房。合理是因为王家有意往北宫中送人,皇后大抵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摆出了皇帝的架子,却又怕自己架子太大,将皇后给气走了她的脾气实在不小,好不容易才主动示好,来探望他一回。
要说皇帝偏宠贞贵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要□□后,但皇后根本不搭理他,显然是不吃这一套。
皇帝放下手中批阅奏疏的笔墨,挥手叫太监将龙案上的东西都给收走:你,怎么有空来了?
顾休休听见这略显傲娇的话,突然觉得,皇帝跟皇后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好像,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糟糕?
她往后避了避,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散发的光芒实在不算小,既然不能当场遁地逃跑,那就只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
皇后甚至不准备跟皇帝说话,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哐当一声将食盒甩在了龙案上。
原本转身就想离开,但突然想起来顾休休还在御书房里看着,她顿了顿脚步别吓到了孩子。
皇后尽可能扯出一抹笑容,将食盒掀开了一半: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本宫为你熬的补汤,多喝点。
皇帝已经很久没看见她对自己笑了,怔愣了一会儿,看着那碗补汤,迟疑地问道:你不会,下毒了吧?
皇后:
顾休休:
既然怕有毒,那皇上还是不要喝了!皇后脸上挤出的笑意僵了僵,还是垮了下来。
若不然顾休休在这里,她已经想要掀掉他的头盖骨了。
话音落下,她正要去端走那碗补汤,皇帝却先一步伸手捧住了碗:朕说笑而已,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风趣。
说着,他便仰头喝下了一整碗。
虽然他们之间结梁子结了二十多年,但既然皇后主动来破冰,他也不是不能顺着台阶下来。
皇帝咂了咂嘴,认可道:汤的味道不错,就是淡了点。
皇后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汤的味道自然不错,毕竟那是御厨亲手熬制了半个时辰的人参鸡汤。
至于淡了点,那大抵是因为她给顾休休盛了一碗后,锅里剩的汤不够一碗了,她就让人往锅里兑了点白水。
皇后收起了那只汤碗,淡淡道:既然皇上身体无碍,那臣妾就告退了。
这么快就走?皇帝愣了一下,觉得她这个主动示好略显得有些敷衍。
他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像是想要提醒她:朕听说王太傅的嫡女还未婚配?
那言外之意便是,你再不努努力,这皇后的位置就要被王家其他女郎给顶替了。
皇后道:是没有婚配,怎么,皇上要是有兴趣,今晚上本宫就叫王太傅将女儿抬进宫里来侍寝。
皇帝又咳了两声,似是有些尴尬:那倒不必了,朕就是说,若她没有婚配,你可以多上上心,
接着,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中,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尴尬的气氛。
顾休休识趣道:天色不早,小女还要回去照顾宸妃娘娘,便先行告退了
皇后正要跟她一起走,皇帝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便听见皇帝道:朕这几日实在太忙了,还未曾去看过宸妃。嗯,趁着皇后也在,不如一同去永乐殿看看宸妃?
他自然是没有给两人拒绝的机会,健步如飞向外走去,看起来这一碗人参鸡汤给了他极大的力量。
走到御书房门口,看见那匾额下跪着的四皇子,皇帝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向前走去,直接将他忽视掉了。
太监手脚麻利,备好了步撵,顾休休夹在两人之间略显尴尬,但皇帝却很自在似的,还时不时会跟她搭两句话。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皇帝进了永乐殿。
朱玉一早就得了顾休休的信,先回了永乐殿,让津渡离开。但皇帝踏进永乐殿的时候,津渡仍守在床榻旁,看见皇帝来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起身行礼:津渡见过天子。
皇帝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坐在床榻边上,假模假样地安慰了顾休休几句:宸妃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没事的。
皇上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话,那床榻上卧床躺了数日都未清醒的顾月,睫毛颤了颤,缓慢地,一点点睁开了眼。
津渡是第一个发现顾月醒来的人,他一改方才寡淡的神情,挤开了顾休休和皇后,走到了床榻前:花宸妃娘娘,你醒了?
顾月半晌没有回应,她恍惚了许久,终于看向了津渡:你是谁
第44章 四十四条弹幕
顾月眼中含着些迷茫之色, 在看到皇帝的面容时,总算有了点反应,似是想要起身, 用手臂虚虚撑着床榻:皇上, 你怎么来了?
而后看到了皇帝身边的皇后,便又唤了声:见过皇后娘娘。
许是动作太大, 不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她眉头微微蹙着, 苍白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无措:我臣妾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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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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