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轻咳了一声,掩饰道:没有,今天我一直都在专心教手下的人下弹琵琶,没和别的人打照面。
你累了一天,该早点睡了,走,我送你回房去。孙三娘也没多想,将宋引章和葛招娣半推着推出了房,临走时还给了赵盼儿一个眼神。
赵盼儿感激地点点头,等她们一走远,她便立刻地出了门。此时已近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烟,赵盼儿匆匆走出小巷,却见远处夜雾中,有一熟悉的人影。顾千帆!赵盼儿惊讶地叫道。
烟雾散开,果然现出惊异而疲惫的顾千帆。两人情不自禁地奔到一起,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同时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盼儿上下检查着顾千帆的身体,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怕你出事了,想去集市那里打听消息。
顾千帆宽慰地捏了捏赵盼儿的手:我没怎么受伤,陈廉说集市出事的时候,跟你们住在一起的小丫头也在,我猜你多半会担心,所以才想过来报个平安。
赵盼儿原本正检查着顾千帆的伤势,此时眼中一酸,心疼地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干嘛不好好歇着,特意跑过来瞧我干嘛,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顾千帆怜惜地抹去赵盼儿眼角的泪水,沉声道:不会加重的,我心里有数。我来,当然是因为牵挂你。对于我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有牵挂是坏事,也是好事。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你就是我的颠倒梦想。
赵盼儿闻言只觉心头一热,她未曾想到总是冷面冷言的顾千帆,说起情话来却如此动人。她忍着泪意,声音闷闷地说道: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回 叫我盼儿。
顾千帆抚摸着赵盼儿的手背,语气极尽温柔:那你以后也叫我千帆,或者,叫我的表字沉舟,我都喜欢。
赵盼儿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你今天晚上真的有点不一样,对我特别的温柔。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那个帽妖特别难对付?
顾千帆的眼神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焦灼,但他仍故作轻松地掩饰道:没有,只是有些累,还有点饿。
赵盼儿惊道:你不会这么晚都还没吃饭吧?
我哪有时间。赵盼儿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顾千帆倒真觉得饿极了。
赵盼儿想了想,拉住顾千帆的手往茶坊的方向走去:跟我来。
烛光亮起,赵盼儿将顾千帆领进了一间小茶寮。她让顾千帆在桌边歇息,自己则忙活了起来。这么晚了,带你回小院,肯定会惊动引章他们。这儿虽说平常只用来煮茶用,但我们中午偶尔也在这对付一顿,倒还有些佐料吃食。你稍坐一下,我这边很快就来。
一豆灯火之中,顾千帆在空无一人的茶坊中静坐,四周安静无比,只有赵盼儿在远处忙碌的身影,以及刀与案板撞击的轻微声响。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无比地舒适安全,眼帘也慢慢合了起来。
梦境中,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光,母亲将他抱在车上,流着泪温柔地说:爹去很远的地方做大官了,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的。
视角一转,成年的他身着皇城司官服,正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陈廉躬身向他汇报道:头儿,都巡检使那边想让我们明天派几个人去祥符官驿接萧相公进京,他今晚刚到不久。
顾千帆刚震惊回身,直起腰来的陈廉却幻化成义正词严的齐牧。我等清流的真正大敌,乃是萧钦言!只要铲除了他,老夫一定为立下首功的你请官,你故去姑母的诰命,自然也唾手可得!
母亲在远去的马车上叫着他:千帆,千帆!
顾千帆推开萧钦言:你不是我爹!
一声响动将顾千帆惊醒,赵盼儿正把一碗胡辣汤放在他面前。她温柔地问:睡着了?梦见什么了?
一些旧事而已。顾千帆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看着眼下那碗陌生的东西,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赵盼儿递给顾千帆他一个勺子,介绍道:胡辣汤。这儿东西不多,只有些面粉和剩下的羊汤,我就加了些醋和胡椒,浓浓地给你熬了一碗。
顾千帆试探地喝了一口,立刻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净。
赵盼儿开心地看着顾千帆吃东西的样子,这个时候,他不像是杀人如麻的皇城司,倒像是个会撒娇的小孩子:以前我爹出关巡查,回家的时候,我娘也总做这个。
顾千帆回味着胡辣汤的味道,心满意足地说:胡椒真多,好香。
赵盼儿闻言一笑:这东西贵着呢,要央求广州的海商带来。要不是为了你,我才舍不得加这么多呢。味道怎么样,不许说不好吃啊。
顾千帆舔了舔唇,不吝赞美地说:好喝,全身一下子就暖和了。
赵盼儿夺回勺子,佯作不满地撇嘴道:夸人都没夸到点子上,现在都五月了,能有多冷?
顾千帆微微一笑,赵盼儿不明白这份温暖对他而言有多么难能可贵。他坚持地说:就是暖和,就是好喝,以后你要常给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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