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这没有什么值得你说对不起的。
她从来就见不得小水的眼泪。
赵光水小小地呜咽了一声,抬起手臂,也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肩。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喝白酒了呀……梨姐姐,所以我现在可以说对不起了……对不对?我遵照我们的约定了……我很听话的,姐姐。”
那个约定不是这样用的……傻孩子。
谭明梨心痛难当地闭上眼,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女孩的情绪。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人在情绪激烈压抑到极致时全身都会泛开一种酸麻,手臂软得几乎抬不起来,脱力般地浑身无力。
如果不是拥着小水,她恐怕要跪在地上了。
“……姐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也或许只有几分钟,赵光水轻轻地叫她,将她从巨大的悲哀中唤醒。女孩从她的颈侧抬起脸来,像只小猫一样,柔软湿润地凝视着她。
“我要走了。”
她轻声说。
她眼尾和鼻尖还有些发红,脸颊上有几道在她衣服里压出来的印,但已经明显地平静下来,除过手指还有些轻微的发抖之外,没有刚刚告白时那样的激动了。
好突然。
“什么时候?”
谭明梨凭着仅剩的一点理智勉强镇定地问。
“明天早上。”
赵光水答。
谭明梨脑海中一片空白。
明天。明天早上。怎么会。
她本以为自己跟小水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相处的。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好的。”
“要我送你吗?让姐姐明天送送你,好吗?”
谭明梨几乎是在恳求她。
“……”
赵光水只是沉默而又哀伤地看着她,轻轻地摇摇头:“不……姐姐。妈妈那边会有人来接我的。”
“求你不要来送我,我不能再见你了,一见你我就忍不住要心动,忍不住想求你再多疼疼我,忍不住幻想是不是你或多或少也是喜欢我的。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姐姐。”
“求你不要因为可怜我就对我好,也不要因为觉得对我有愧疚就想补偿我,我虽然很没用,没办法拒绝你,但也是有自尊的,姐姐。”
“所以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要对我好,也不要再来见我。”
赵光水眼眶通红,哽咽了一下,轻声道:“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她勉强站直身体,最后深深地、眷恋地看了一眼谭明梨,随即转身离开。
……小水走了。
谭明梨静默良久,一点一点地扶着沙发跪在地上。
身体在发抖,几乎支持不住再站立下去,她勉强忍着没有在小水面前失态已经是极大的毅力在支撑了。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胸口闷疼,无力地支住了眉心。
她有一点点低血压,平时很少犯,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忽然浑身发软。
谭明梨低下颈轻轻喘.息,面色苍白得厉害,勉强抵着沙发角靠住身体,才不至于完全倒在地上。
她失神地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
刚刚小水吻了她。
那样无望,而又那样尊重克制地,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她。
她跟小水之间的第一个吻,竟然是这样子的。
音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别的曲子,刚刚小水在的时候她只能听到小水的声音,完全忘记了它,现在小水走了,在这样空寂虚无的冬夜中,在这样欢乐喜悦的节日里,她才在一片萧瑟狼狈中听见了音响的声音。
是林忆莲和李宗盛合唱的一首歌,名字叫《当爱已成往事》,悠悠荡荡地低吟浅唱: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忘了你也没有用,
将往事留在风中。”
……呵。
此情此景下谭明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苍白着唇,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音响真的好智能,放的歌好应景。
听起来几乎像是对她的诅咒和嘲讽。
第二天是周六,赵光水早早地起来,浇了花,打扫了房间,给电饭锅上了定时,收拾好行李,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打算悄悄地走,她不想吵醒梨姐姐。
她刚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谭明梨就走出了房间。
女人素着一张脸,气质仍旧温静清雅,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但语气还是柔的。
“小水。”
她扶着门框,微微笑:“再见。”
她遵照小水的恳求,没有跟女孩多说一句别的话,也没有说出半点压于心底的挽留和关心。
只有一双眼睛清清浅浅地注视着整装待发的女孩,安静而又哀伤。
她像一件美丽的瓷器,泛着精致柔和的微光,端正持重,温柔体面下藏着骄傲与自矜,只在极少为人见的间隙心甘情愿地自己坦露出一闪而过的脆弱。
赵光水不能见她这样的神情,她慌乱地低下头,小声道:
“姐姐再见。”
道完别,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坚定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如果今天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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