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串上所用宝石乃是佛家七宝,《般若经》有所记载佛教七宝乃是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
而瞧这手串上绳系虽已有些年头,可宝石些却依旧耀目夺人,可见用料皆是最好。
殷姝拿起比划了一下自己手腕与柏遗手腕,依据这样式,分明为女子所用,难道此地居所主人是一名出家修行的师太?
她对这七宝手串总是有一丝熟悉感,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柏遗则展开那张白纸,其中详细描述了一种叫白鹤升空的民间戏法。
将之与这神迹城所传播的神迹相关联,不难明白此地主人已然看破严明利用戏法引得百姓纷纷向佛,自己从中获利的戏码。
可殷姝还存着诸多疑问,那舍利子失踪一事与幼童失踪又是何原因。
还有此地主人身份又是何人,是男是女?
据先前四方隐卫传来的消息,柏遗心中已然有些推测,他走向这屋内唯一毫无装饰的墙,轻轻一推,竟又出现另一暗道。
柏遗给了殷姝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先上去,殷姝紧随其后。
这个暗道方向大致从下往上,比起先前暗道花费时间要短得多。
只是恰恰要到顶部,打算出去时,柏遗眼神一凌,转头示意殷姝噤声。
暗道寂静,两人便隐隐听见上面有人说话。
师兄,我们多久换班呀,我都饿了。声音稍年轻的一人说道,肚子传来几声咕咕叫。
修行须得戒口腹之欲,你修行如此多年,还是改不了你这个性子。稍沉稳的和尚说道,想来应是先前口中说的师兄。
我真是不明白,舍利子都丢了,这佛塔还有何守的必要?年轻和尚语气略为不满。
我看你还得修修口舌之言,要是被主持听见你这话,定是要好好罚你。师兄语气严厉道。
那年轻和尚应是怕严明主持,嘟囔几声便不说话了。
躲在暗道的柏遗与殷姝着实没想到,这条暗道的尽头居然是供奉丢失舍利子的佛塔。
而且听这二人所言,这佛塔每时都有人看守,他们暂时不能从这里出去。
只能沿着原路回去正殿。
两人出了暗门,并未说话,只对视一眼,殷姝朝正殿外走去。
见过自家女公子终于出来,仁禾忙着迎上来:女公子怎的待了这么久?
殷姝安慰道:许久未与阿嬷说话了,多说了几句,没曾想过去如此久。
仁禾半信半疑点点头,同殷姝一道往回走。
留在大殿中的柏遗定定看着复又关上的暗门,瞳眸深不可测,淡声吩咐道:去查查这佛塔。
周遭无人应声,却起了衣袍的风。
*
翌日,殷姝带着那日借来的经书再次前往藏经阁。
阁门口的老僧还是那身灰袍,今日他还是在那地打盹,左手多了把大蒲扇,正轻轻地摇着,翘起的脚一点一点的,十分悠然自得。
听见脚步声,他也未睁眼,只道:如此快便抄写完了?
殷姝便知,他已知是自己,笑道:正是,我自回去之后昼夜耕读,不敢懈怠,今日便将经书送还。
灰袍老僧因上次的考校,对殷姝很是欣赏,毕竟这世间信佛者虽多,有悟性的却少之又少。
于是慢悠悠站起来,问道:今日可还要借书?
殷姝轻轻颔首复又摇头,细声说道:确实要再借经书,但还有一事,想请禅师解惑。
这便是此行的目的,殷姝明白,这佛塔建造已久,佛寺中多是幼童,寺中老人又少,自己所识的唯一老僧便是藏经阁这位,所知晓的事情怕是不少,只看他是否能漏出几句。
况且话本子常说,佛寺中的扫地僧才是厉害人物,她想赌这一把。
哦?有何疑惑,直接说来。灰袍老僧倒是直爽,颇有替人解惑的夫子态。
殷姝立刻面上罩上几缕愁思,禅师有所不知,我家中长辈最是信佛,过几日便是她大寿,身为后辈,我本想着献上一串七宝手串,想必她极为欢喜,可查阅诸多佛经,其中对提及的七宝概是不同,因此想请禅师赐教。
此话一出,周遭空气凝滞了下。
她有所观察到这老僧才听到自己提及七宝手串时,面色略略不好,眉头紧锁,她进而问道:禅师,我此问可是有何不妥?
灰袍老僧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七宝手串这词,看向殷姝,见她全是小心请教之色,才摆摆手,复又坐下。
暗道自己多疑,此女郎应是与当年之事无关,想着便开口道:你倒是引得我想起诸多往事。
殷姝见老僧似有松动之意,接着小心说道:不知我何处不妥,还请禅师解惑。
老僧那只举着大蒲扇的手,指向后山伫立如山的佛塔,反而问道:你可知那是何地?
见这女郎懵懂摇头,老僧接着道:这佛塔比这佛寺还要来的古老,乃是我太太太师父所修,里面供着至宝大慈舍利,而我师门一脉皆镇守于此。
外界皆传,此佛塔内藏着惊世秘密,百年来,屡屡有人欲来一探究竟,可通通无功而返。
殷姝纳闷,这老僧语气似乎不知晓大慈舍利失踪。
似乎读懂殷姝心思,近日礼佛大典,严明那厮声称舍利子失踪,为此不惜关城门,引得怨声四起。可他并不知晓
老僧却没接着说下去,反而愈发靠近殷姝,气势也愈发骇人,杀意迸发。
殷姝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原地不动,目光直直迎上,毫无胆怯之意。
这老僧在最后一步停下,面无表情的脸上复又笑起来。
这女郎胆子确实大。
重新坐回去,闭上眼开始打盹,最后悠悠补了句,这舍利子早在二十年前便被人带走了。
大慈舍利子原本二十年前就被人带走?
殷姝闻言惊讶,心中却隐隐约约预感到,正是佛塔底部暗室的主人。
第19章 周家
来时之路人影攒动。
殷姝心下警惕,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阿姝,严明那厮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舍利子已然找到,重新供奉在佛塔之上。
自今日起,城门大开,往来商客自行进出,我们可以接着赶路了。
说罢,三道身影从树荫中显出来,正是自家师兄师姐。
他们话音不大,可这藏经阁是难得的清净地,四下无人。
阁门口打盹的老僧仍是闭着眼,却不屑地哼一声,很是瞧不起严明之意。
经他之前所言,殷姝大概猜到此时那舍利子怕是不在,严明的说辞也只是缓兵之计。
但好在,他们现在可以继续赶往周家。
殷姝回首向灰袍老僧行揖礼,道别道:多谢禅师的教导,我不日便前往外祖家,望禅师多加保重。
老僧颔首,无谓地摆摆手,转身进到藏经阁内。
殷姝又复回首看向佛塔,如来时般,古塔四角的铜铃经风发出厚重的声响,仿佛来自百年前。
*
几人也未曾耽搁,瞧天色尚早,便拴上马车准备出发。
初冬时节,霜冷花残,佛寺中央放着的大缸中的藤枝泛黄发黑,想来应是莲花茎。
可惜不逢开的时节,若是青竹该是长势可人。
一絮堕纷纷,青上含凝露。
青竹山上盖是此景吧。
殷姝一抬眸,青竹山山主柏遗便缓缓从台阶上下来,月牙白的衣裳显得他身姿雅致,步履不急不缓,今日以玉簪束发,少些风流,多些贵气。
他身后便是严明,殷姝一瞧见他,便觉不适。
那边的严明撞上殷姝目光,连忙敛眉垂头。
殷姝眉间一动,这严明对她似乎颇为敬重,与那日殿前恍若两人。
柏遗稍稍侧脸,淡淡吩咐道:做好你分内事,莫要让人看出什么。
那严明肃然回道:属下遵主子令。
便立在原地,不再相送。
殷姝见柏遗走近,行礼道:夫子。
柏遗颔首,只道:此后不必如此多礼。
少女面色沉静,全然一副崇敬之色,他藏在袖袍下的指节轻轻蜷缩,眸前却出现那日殷姝示意他附耳过来的场景。
佛像前,檀香袅袅,他立在此间,只觉满是清冷水香的气息。
两人心思各异,周遭气氛却十分合契,让人不忍心打扰。
马车上吃完零嘴的周覃见还不动身,掀开车帘便见夫子与阿姝杵在那里,伸出头喊道:阿姝,日头大,快上来。
神游的两人皆回过神,殷姝应声,便转身上马车。
只留下柏遗立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才翻身上马。
车内放下帘子的周覃猛眨几下眼,心下奇怪,她方才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夫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凉飕飕的。
可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她不解地摇摇头,应当看错了。
随即扯过车上的毛毯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这天愈发冷,定要好好保暖才行。
斜靠在寺门的申晏桃花眼一眯,似乎看破什么。
栓马缰绳的江南褚见申晏还不动,招呼道:阿晏走了。
闻言,申晏复又展开他那把写着风流潇洒的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晃一晃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众人继续朝着江东陵城行去。
好在这几日并无他事发生,在周家老太爷大寿前日傍晚,马车顺利缓缓停在周家大门前。
周覃多年未归家,自是激动不已,马车还未停稳便匆匆跳下去。
好在她还记得自家表妹在车上,回首扶着殷姝下车。
周家也提前得知消息,部分亲眷皆立在门口迎他们。
父亲!母亲!周覃朝着为首两人便行礼,激动地喊道。
为首男人正是周家家主周彦珲,脸色并未波动,只略红的眼眶透露出几分他的情绪。
旁边的周夫人埋怨地瞪他一眼,自己则一把拉过周覃,仔仔细细从头看到脚,连连说道:瘦了瘦了。
周覃拍拍胸脯,说道:哪有,我分明壮了不少。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让开身,得意道:你们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原本身后的殷姝看着眼前一家人团聚画面,心绪复杂。
不知自己出车祸之后,自己爸妈又是何反应。
想必定是哭成泪人,想当初,自己不过是去上大学,离家仅有几百米,每次送她回学校便见他们眼眶都红了。
室友还笑道,别人都是妈宝女,你家倒是倒转过来。
如此想着,周覃却让出身位,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
殷姝连忙收拾情绪,规矩行礼道:见过舅父舅母。
周家主见到这张极肖妹妹的脸,情绪外露起来,激动道:好好好。
声音颤抖。
周夫人也颇为感慨,拉过殷姝的手,温柔道:阿姝,这几日你们定是舟车劳顿,快些进去用膳休息。
感受到掌中传来的暖意,殷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途中师姐多次提及,外祖父以及舅父舅母对自己很是挂念,亲眼所见,果然不假。
周家豪放,因多是武将出身,对于男女大防看的不重。
众人皆在一席中用膳。
周家老太爷坐在正堂龙位上,坐得却不踏实,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见门口出现人影,才有所缓解。
瞧见柏遗身影,周老太爷大笑出声:你一来,我珍藏的酿酒方子又要被你祸祸完。
柏遗轻笑:好物自该分享。
周老太爷瞪他一眼,接着看向江南褚与申晏,赞叹道:这两名儿郎着实不俗。
两人规矩行礼,连平时吊儿郎当的申晏都正经起来。
周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向自家孙女,眼睛一瞪,你怎的还壮了不少。
周覃玩笑道:那是因为孙女我每日日夜苦读,累得身子都壮实不少。
周老太爷懒得理她这浑话,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殷姝,定定看了许久,才叫道:你过来。
似乎怕殷姝害怕,声音都刻意放软。
殷姝见自己这外祖父便心生亲切,盖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慈爱,像极了自家外公。
于是上前行礼道:殷家阿姝见过外祖父。
周老太爷眼角含泪,大笑出声:好好好,真好,阿姝生得真像你母亲。
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仿佛透过她在看殷母。
恭贺老太爷,如此吉日,晚辈贺您一杯。忽有席中一人站起来,向周老太爷祝酒。
殷姝闻言看过去,那男子身姿挺拔,一身窄袖白边蓝袍,袖边隐隐可露兰花纹样,腰间佩着青水玉,五官俊朗,满身贵气。
想来便是那赵家嫡长孙赵卿然,周身气度果然不负外界所传。
周老太爷也是开怀大笑,一饮而尽,接着招呼众人落座。
宴席顺利进行,喝了几杯,周老太爷因年纪大的缘故困的早,周家主便扶他回房休息,周老太爷还不忘叮嘱殷姝,明日来寻他。
殷姝欣然答应,周老太爷才放心地回去。
星转月升,众人兴尽便逐渐散去,而那赵卿然屡屡看向这边。
殷姝猜出他应是有话与师姐说,正想告退,留给二人相处空间,一名小厮便急急赶来,朝着席间众人匆匆行礼后,便朝着赵卿然禀报:公子,小姐又犯心悸了,派我请您回府。
赵卿然闻言露出焦急之色,急忙站起告辞,深深看了眼周覃,便大步朝外走去。
殷姝看向身侧的周覃,她仿佛料到此事,悠然地喝着酒。
见殷姝关切的目光,她低声说道:无事,每每如此,我都习惯了。
喝完手中这杯酒,便招手喊人带柏遗一行人回房休息。
自己则对殷姝说:阿姝你先去休息,我待会来寻你。
殷姝见周覃余光瞥向周夫人,便知母女有私房话,不着痕迹地点头,行礼告辞。
*
席中只剩下周夫人与周覃两人。
阿覃,你可知母亲要说什么?周夫人语气无奈。
周覃喝完杯中酒,才悠悠道:我知晓,无非婚嫁之事。
周夫人见她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很是心急,我原以为你去青竹山求学,赵家应是在相看别家女子,可你也看到,卿然他一直等你至今,你作何想法?
阿覃与卿然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也不错,两家更是知根知底,本打算结为亲家,若不是自家公爹突发奇想,将阿覃送去青竹山,那当下,她怕是已经抱上外孙,享含饴弄孙之福。
为此,她私下不知跟周父埋怨过多少句。
世间女子嫁人多是不易,自是要慎之又慎,而卿然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可谓是绝佳的夫婿。
自家女儿却是死脑筋,迟迟不作答,也不道她心中所想,真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着急。
周覃盯着桌案上澄澈的酒液,敷衍道:无甚想法。
周夫人气得头疼,挥挥手让她退下。
周覃就等这一句,立马站起提着酒壶就晃悠悠朝着房间走去。
周夫人看得直皱眉,也不忘提醒:明日,你带些药材去赵府看看阿媛。
阿媛正是赵家小姐赵菱媛。
知道了。周覃并未回身,只扬扬手。
第20章 赵家之行
烟笼修竹,月在寒溪。
拎着酒壶的周覃看着悬空的明月,缓缓伸个懒腰,想着当下该去哪儿。
恋耽美
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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