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再昱，
    他无话可说，抬眼就瞧见吴言站在旁边，要帮他收好放在玄关处的公文包。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这话不是问奶奶的，也不是问妈妈的，是问吴言。
    吴言没想到霍再昱会跟自己说话，忙收敛了看好戏的笑，十分文静的说，没说什么，太太教我做栗子塔。
    霍再昱当然不相信，他眯了眯眼睛，看得吴言心里直突突。
    霍太太见了，忙说，你快去楼上换衣服吧，冲过凉就下来吃宵夜。
    霍再昱就上前握了一下他妈妈的肩膀，将霍太太半抱在怀里，虽然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但那亲密的举止是母子间天然的，毫不违和。
    霍太太因此高兴起来，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背，说，臭小子！
    吴言在旁边看着，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他从未和吴太太有过这样的亲密无间。
    发现他有一点失神，霍老太太就过去拉他的手，小鹿，跟我去吃糕，不要管他了。
    霍再昱已经在上楼梯，听到「小鹿」这个称呼，立即停下脚，回身问，谁是小鹿？
    霍太太笑，小吴的新称呼，可不可爱？
    霍再昱就站在那里看吴言，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的脸看。
    吴言下意识抬头瞧回去，发现又在被霍再昱直勾勾的瞅，马上低下头。
    霍再昱很严肃的点评道，嗯，名字很好，以后不要叫了。
    霍太太，霍老太太，
    老太太就问，为什么？
    霍再昱，他有名字，叫吴言。你们俩别给人乱起名字，大哥家的三个小孩都叫什么？气球，猪排，小黑。大哥敢怒不敢言。
    霍老太太就说，那你叫小叮当不是很好？也没见你生气。
    霍再昱，
    他迅速转身上楼去了。
    吴言有点想笑，但又有一点点感动。
    其实他也不太喜欢别人随便替自己取昵称，而霍再昱替他说了想说的。
    霍再昱去冲凉的功夫，霍太太帮着吴言把甜汤盛好，又把栗子塔装盘。
    吴言说，陈秘书讲霍总更喜欢中餐，我还没做过西点呢。
    霍太太，其实他都可以的，只是有时候偏要那么说，估计是想为难你吧。
    吴言，
    太太，说话这么直接，真的好么？
    霍太太毫不在意，继续笑着说，他没有坏心思，就是有点爱闹别扭，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
    吴言：嗯，已经有一点点了解了呢。
    霍太太又说，以后再昱就拜托你了，刚才都是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知道霍太太是为刚才随意起「昵称」的事情道歉，吴言不禁又有点愧疚起来，感觉自己介意这种小事，反而显得不够大气。
    他笑了一下，转过身，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说，太太你言重了，还得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霍太太没说话，笑着帮他整理了一下操作台上散落的盘子。
    接着道，再昱快好了，你也盛一碗汤，大家一起喝，喝完我们也该走了，已经九点多了。
    吴言赶忙按照吩咐弄好，然后和霍太太一起将东西端上桌。
    宵夜上齐，霍再昱也下楼了，走去坐到吧台边，他惯常的位置上。
    不过今天的凳子上多了个小垫子，是狗狗图案的，还挺可爱。
    他问，哪来的垫子？
    吴言一边给他递勺子，一边说，在超市买的，秋冬天凉，坐一下舒服点。
    其他的椅子上也有垫子，不过是猫猫、仓鼠、狐狸之类的图案，只有霍再昱屁股底下是狗狗的。
    霍再昱有点开心，爽快的拿起勺子。
    甜汤每人一碗，但奶奶的那碗被霍太太收走了，她刚才已经喝过汤了，为了身体，太太不许她再喝。
    霍老太太有点不高兴，吴言忙沏了一点红枣茶给她，小小声说，这个也很甜。
    她这才又高兴起来。
    几个人围着吧台坐了，霍再昱低头喝汤，太太又递给他一个栗子塔，问，好不好吃？
    霍再昱不答话，反而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吴言，你怎么不吃？
    吴言正拿着勺子看老太太，被突然点名 ，忙应，我刚才喝过汤了。
    霍再昱抬抬下巴，栗子塔吃一个，汤也都喝掉，别浪费。
    吴言哪敢反驳，一口一口的把甜点和汤都消灭掉。
    奶奶和妈妈看到，笑笑，没说话。
    吃过宵夜，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位长辈该回家了，尤其是霍老太太，已经开始打哈欠。
    霍再昱和吴言一路把她们送到院子门口，霍再昱不说话，面对奶奶和妈妈的叮嘱，只是点头。
    看两位要上车了，才挥手说，再见。
    吴言则一直笑着，还帮忙关了车门。
    等车子开走了，两人还在小院门口目送了一下，直到车子拐过弯，看不到。
    霍再昱这时说，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吴言，
    难道我要对太太和老太太横眉冷对么？不懂这个人在阴阳怪气什么？哼！
    他说，对待长辈不都是这样么？
    霍再昱斜眼看他，你也是这么对待我的？
    吴言，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驳一下，否则这位老板恐怕会一直傲慢下去。
    吴言，虽然你是老板，但我们是平辈，还是说，你想让我喊你叔？
    没等霍再昱说话，吴言就喊了一声，叔，回去吧，天凉了。
    霍再昱，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吴言不管那么多，他抬腿先进门了。
    霍再昱看他背影，拳头有点硬。
    别墅的这个门，关的很快，吴言进去之后，等霍再昱走到跟前，刚好关门。
    霍再昱差点被拍到鼻子，想到自己旧伤未愈，又差点添新伤。
    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呆瓜小保姆胆子越来越大
    指纹解锁，迅速进门，他沉着脸进屋，刚要说点什么。
    霍总，这个给你
    吴言刚才怼完老板，多少有点后怕，那可是霍再昱啊，小心眼天下无敌，要是被他臭骂一顿还好，就怕他突然报复心起，直接把自己解雇，那研究生的学费可就没指望了。
    都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吴言灵机一动，迅速拿出中午买好的遮瑕膏
    霍再昱看着举到脸前的精致礼品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吴言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说，遮瑕膏。
    霍再昱看看他，又看看小袋子，问，什么意思？
    吴言，
    什么意思？送你礼物看不出来么？难道是让你吃？
    发现呆瓜小保姆的表情有点要变，霍再昱伸手接了过来。
    嗯，知道了。
    吴言：你知道什么了，你个小叮当！
    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霍再昱拎着小手袋往楼上走的时候，对身后的吴言说，跟我来书房。
    吴言不由紧张，去书房干嘛？
    他默认准没好事，因为霍再昱就不像是那种会干好事的人。
    但让人很是意外。
    两人来到书房之后，霍再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U盘，递给吴言。
    邓肯教授的演讲。
    吴言，
    他嘴巴微微张开，成了个小小的O 型。
    即便太阳打西边出来，霍再昱也不可能做这么好的事情。
    但是，还有更好的。
    霍再昱两手交叉在胸前，十分平淡的继续说道，普林斯顿的线上图书馆还有更多资料，需要么？
    吴言当即眼睛闪光，他下午还在为这事发愁，因此还和学长产生不愉快，没想到转机会来的这么快。
    可能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吴言忘记控制表情，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要的，要的。
    霍再昱就一副「我是皇帝，你快谢恩」的表情，说，那你
    吴言立即，求求你了，霍总。
    霍再昱，
    就没按剧本走啊。
    但是吴言的眼睛真好看，圆又亮，像小鹿，霍太太和霍老太太眼睛好毒辣，一下子就形容到了霍再昱心坎上。
    他就盯着人家的眼睛看，感觉自己这波血赚。
    那就没什么犹豫的，果断拿出小便利贴和钢笔，写下账户名和密码。
    但是，递给吴言的时候，对方刚要伸手，霍再昱突然撤了一下。
    吴言抬眼看他，学他的样子，眯了迷眼。
    就知道，这个家伙没那么容易变好！
    霍再昱倒是也没多刁难呆瓜小保姆。
    咳嗽了一声，他说，我妈叫你小鹿？
    吴言，昂。
    霍再昱，以后别让她们这么喊你。
    吴言笑了一下，其实没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霍再昱如此纠结这个事情，也许是因为小叮当？
    嘿嘿嘿。
    但霍再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叫小吴老气，以后叫小鹿吧。
    吴言，
    这都什么跟什么，刚才不是还说不让喊么？
    他满脸问号太明显，逼得霍再昱不得不再解释。
    某位总裁戴上蓝光眼镜，按开电脑，一副很忙的样子，那些话仿佛就是随口一说。
    我喊你小鹿，就我们俩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吴言：凭什么？那我喊你小叮当了！
    第15章
    看霍再昱要忙工作了，吴言也没多停留，谢过老板，拿上心心念念的普林斯顿图书馆账号和密码就回房间去了。
    往房间走的路上，他也想起来，之前何田确实说过，霍再昱是普林斯顿的高材生，海归硕士，不过下午想着找人借账号的时候，根本没敢往他身上想。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认为最有希望的人，让吴言失望了，最不抱希望的，却有了惊喜。
    嘿嘿嘿，不管怎么说，是好事情。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该对霍再昱好一点，不要总是认为老板不近人情什么的，这不是挺不错的嘛。
    怪不得何田说他外冷内热呢，别说，还真有点！
    呆瓜小保姆回房去了，迈着轻快的脚步，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刻意蹑手蹑脚。
    听到他的脚步声，霍再昱勾起唇角。
    然后将看了一半的视频资料暂停，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礼品袋，打开看。
    确实是一枚遮瑕膏，看包装应该价格不便宜。
    霍再昱对化妆品不了解，于是就拍照发给了陈秘书。
    查查多少钱。
    过了片刻，陈秘书回复，霍总，官网价格是1499。
    霍再昱微微皱眉。
    嗯？小呆瓜不是只有1800多的余额了，竟然花了差不多全部家当给自己买遮瑕膏？
    这个认知让他一瞬间，心酥了一下。
    真的就是酥了一下，好像有电流通过左心房，来到右心室，最后通达四肢百骸。
    谁说送礼物光用心就可以？事实证明，即便是送给没有世俗欲望的霍霸总，贵的也是对的。
    何况是差不多倾家荡产的送。
    霍再昱就有点舍不得放下了，仔仔细细的端详，把说明书都字斟句酌的看了一遍。
    然后，他想了想，又给陈秘书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去买一只，放在我办公室。
    陈秘书接到消息，瞬间想了八百种可能，为什么老板要买一只彩妆遮瑕膏放在办公室。
    但纵使他是七巧玲珑心，也想不到，霍再昱只是想把吴言送的这只放好，不用。
    而办公室那只，要留着小保姆过去补妆时候，用着方便。
    霍再昱放遮瑕膏的时候，是连袋子一起的，不过，他走到衣帽间的时候，袋子不小心挂到门把手，掉在了地上。
    吓得他以为瓶子会摔坏，赶紧拿起来查看。
    幸好没事，他还吹了吹。
    然后，霍再昱就发现袋子里飘出一张纸。
    纸上，是一行秀气规整的小楷。
    要乖乖的，相信自己，你是最优秀的。
    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
    但和那句「霍总精神不好」的字体一样。
    是吴言写得没错。
    霍再昱捏着这张纸条，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垂头看了许久，然后，在无人的卧室里，突然咳嗽了一声。
    他感觉嗓子很干，很紧。
    说实话，他已经三十岁了，自认为什么事情都见识得差不多了，早就练得处变不惊。
    但是，这天晚上，看着这张小纸条上的字，他忽然觉得无心工作。
    那么他想干什么呢？
    他给何田发消息。
    你的学生是单身？
    何老师应该也没睡，而且应该正在玩手机，因为他几乎秒回。
    你说哪个学生？我学生多了。
    霍再昱，我认识的那个。
    何田，你说吴言？
    霍再昱没回。
    何田就对他这种绝对上位者的说话方式很不爽，但奈何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就回，应该没有，他空闲时间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图书馆，你问这干嘛？
    霍再昱，没事了。
    何田，
    接着又发，你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是怎么回事？
    霍再昱，没事，好奇问问。
    何田，那你去问本人啊，不是更方便。
    霍再昱，我一般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
    何田毫不客气，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对啊，那我现在是在干嘛？
    霍再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就给何田发了个表情包。
    不说了，累了，毁灭吧。
    就是上次何田发给他那个。
    何田，
    什么你就累了？霍总，你得吃点六味地黄丸了，是不是太虚了？
    霍再昱比较介意别人这么质疑他，于是他又发了个表情包：
    尔等跪安吧。
    何田气得不轻，骂他，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霍再昱没再看手机，不理会何田怎么说他，反正他们是在大学澡堂互相搓背的关系，不必在乎这些。
    在何田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霍再昱便返回了书房。
    他又开始继续工作，只是把那张小卡片夹在了台历上。
    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嗯，我要乖乖的，我是最棒的，加油！
    这天，他就比以前晚睡了一点，把所有需要看的邮件都认真看了，还给一两封看起来很有潜力的投资项目负责人回了简短的信。
    睡前，霍再昱躺在床上，心想，我果然是最棒的，嗯。
    然后闭上了眼睛，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弯弯。
    吴言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先按照霍再昱给的账号和密码登录了线上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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