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席扉内疚极了,把车泊到加油站外的露天停车场里,你胃不好?
是这不是撒谎。
是不是晚上吃太少了?
可能是吧。这也不是撒谎。可是两句真话连在一句谎话后面,就都成了谎话。
盛席扉看起来自责得要命,不该那么着急跑过来,应该先让你正经吃顿晚饭你在车里歇会儿,我先去那边商店给你买点儿吃的!
秋辞赶紧说不用不严重不疼,但是盛席扉已经跑出去了。他看着那个很快就跑远的人影,终于敢把双手从衣服里拿出来。他像吉普赛女巫端看水晶球那样地端看自己的手腕,骇人而可疑的淤红,青色的完好的血管,被皮肤覆盖的山脊形状的软骨,看不出任何有关未来的启示。
盛席扉跑回来了,只买到袋装面包和袋装牛奶。他把面包递给秋辞,把牛奶揣进毛衣里,因为牛奶凉。
秋辞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他慢慢吃着面包,细嚼慢咽,用胃疼做借口以掩饰自己挑剔的习性。他问盛席扉:你知道我这车哪里比那辆布加迪好吗?
盛席扉恍然大悟,原来秋辞要他停车加油是看出他在生着气开车。
秋辞按下一个扭,车顶的后半部分升了起来,然后是后备箱盖,之后是他们上方的车顶。盛席扉如儿童观看日全食那样惊讶地张着嘴巴仰起头,秋辞则微笑着观看他。早就猜到他会喜欢。
盛席扉仰头看着,车顶已经整个挪到后面,他忙下车去看全貌,看到后备箱盖支起来,把移过去的车顶盖住,全都变成后备箱盖的一部分,让他以为自己看到变形金刚。
秋辞问:酷吗?胳膊搭车窗上,笑着半回头。这才是超跑的正确使用姿势,让他看起来酷极了。
酷!
想看它怎么变回来吗?
想!
秋辞笑着,让法拉利演示硬顶敞篷如何将车顶变回来。
盛席扉赞叹不已,问:我能看看发动机吗?
秋辞作了个请的手势,帮他按下车前盖的按钮。盛席扉绕到车前,又绕回来,把掖在毛衣里面的牛奶递给秋辞,说:热乎了。然后又绕回去,把车前盖掀开,不住地发出哇喔这类感叹词。
秋辞也下了车,披着盛席扉的羽绒服,一边喝奶一边和他一起观察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东西。盛席扉手上比划着,兴高采烈地说:看!从外观也能看出来,这种排列就是V8!秋辞咬着奶袋侧头看他,他这会儿的笑才是真的笑。
盛席扉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秋辞把奶袋从齿间拿出来,揶揄他:没看出来你气性还挺大,真跟那帮人一般见识吗?
盛席扉不好意思地挠挠鬓角,盯着奶袋上他用牙撕下去的小口,胃还难受吗?
秋辞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坐回车里,谁都没有着急出发的意思。
秋辞有些好奇地问:我以前以为你不会生气呢,今天是为什么?觉得他们太嚣张还是怕危险?
都有,还因为那人看秋辞的眼神。
你不生气?他问。
秋辞摇头。
盛席扉不信,那人看秋辞的眼神多可恶!
真的,他们追我们的时候肯定是害怕,但生气不至于你不觉得那些人的行为就像Brownian motion吗?你会跟花粉或者分子生气吗?
Brownian motion?布朗运动吗?脑海里抽出一条曾经背过的概念,微小粒子的无规则运动?这简直是在说那群人的智力连细菌都不如。
盛席扉爆笑,对秋辞也有了新认识,以前只觉得他伶牙俐齿,今天才知道他也这么会骂人。
第36章 月亮背面
忽然看见明月,盛席扉惊讶地指向夜空,看,今天是满月!云彩散了。
是银色的月亮,又圆又大,并且明亮,表面的明暗深浅与最大的陨石坑周围的辐射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秋辞也看呆了,觉得这月亮简直就是摄影作品中的月亮,就像一盏做工精美且大功率的灯,很难让人相信它只是一个反射体。
他问盛席扉:今天的月亮是比平时的大吗?
好像是
但盛席扉也不确定。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月亮了,记忆中最后的月亮是很多年前和家人一起赏月的那个中秋节,而更多的月亮只停留在童年。
他想起那个中秋夜,却情不自禁看向秋辞。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秋辞脸上的神情就是他想象中的人类望向月亮的神情。两枚小小的明亮的圆月分别映在两个黑色的瞳孔和深棕色的角膜上,内眼角和下眼睑有嫩嫩的粉红的肉。
高中的时候,老师组织我们用天文望远镜观察月亮
晚上吗?盛席扉说梦话似的发问。
秋辞将视线从月亮移到他脸上,好笑地说:当然是晚上!接着他又仰头看天空了,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月亮的第一眼,我特别特别吃惊,还很排斥我那会儿当然知道月亮表面是什么样的,知道月亮自己不会发光,也看过登月宇航员拍的照片,但是直到我亲眼看到那个光秃秃的灰不溜秋的表面,才真正把那个丑陋荒芜的天文的月球和我头顶的这个月亮合二为一;与此同时,那个美丽的、浪漫的、总是和诗词在一起的引人遐想的月亮就像水中月一样破碎了我到现在都很后悔,那天不如不去其实可以不去,因为是晚上,要自愿报名。但是我也知道,我不会不报名的,这个假设本身就不可能发生。
因为你的好奇心,你对一切未知都有探索的冲动。
秋辞笑着转过头来,他的两颗犬齿有点尖尖的,笑得明显时才能看见。
盛席扉忽然有些不敢看人了,换他仰头看月亮,我们要不要把敞篷打开?
秋辞直接按下按钮,车顶缓缓从他们头顶移走,露出完整的夜空。冷风吹得他们缩起身子,同步的反应让两人相视一笑。
秋辞想起自己身上裹的其实是盛席扉的羽绒服,不太合理。他作势要脱下还回去,盛席扉就像结账时推他的信用卡那样推他的手。这么冷的天,他的手竟是暖和的。
最后他们把羽绒服平摊开,像盖被子一样盖在两人身上,身体都往中间靠,又很有灵犀地没有真正靠上。秋辞的两条手臂都被羽绒服盖住了,可以推算出盛席扉左边的手臂大概率是露在外面了。这让他联想到两个人打一把伞。盛席扉一定是那种把伞往对方头顶偏的人,不论与他同行的是谁。
秋辞最羡慕他即使穿得少,手也依然很暖。
他望着那美丽的月亮,说:你说的好奇心是我以前,现在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因为那次看见月球表面?
可能也可能就是因为长大了。
盛席扉想起过年那会儿给贝贝讲故事,大人不像小孩子那样,接触到的一切都是新的,所以一上来就能接受成年人接触到的一切新的都是颠覆旧的,够理智豁达,就打破旧的换成新的,不够理智豁达就拒绝。
秋辞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些人,笑着说:有的不止是拒绝,还会生气,因为内在世界不再自洽而对外界产生进攻性。
盛席扉笑着连连点头,对对。他们都见过。
但是不能怪那些人故步自封我很喜欢你用颠覆这个词;理智和豁达也用得特别好,一个是逻辑上的,一个是情感上的。我通过望远镜看见月球表面,就是逻辑上早就明白,但情感上接受不了所以我说不能嘲笑别人固执,人都是理性与感性的混合体。
确实。就像连爱因斯坦那样的人也很难接受上帝掷骰子。
秋辞歪过头,也许爱因斯坦是对的呢?
是是。盛席扉笑着点头,他们曾经大聊特聊《大设计》与量子力学。那我换个例子,就像让教徒相信地球绕着太阳转。
这个例子好。
再比如人们不得不接受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
嗯~双缝实验还有吗?秋辞看向盛席扉的眼神有些挑衅,似乎还有些挑逗,潜台词是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盛席扉挑了下眉,比如人们发现观测会影响历史,比如人的意识会引起波函数坍塌。
哇哦!秋辞服气了,这两个例子确实厉害那天你给我讲的时候我就被狠狠颠覆了一下。但是你知道我对此是存疑的。
明白,我也是。毕竟我们不是研究那个的,不知道完整的推理过程,就会有更多设想。
秋辞笑出声,那笑声就带了几分天真,这里有两个自诩受过高等教育但不肯接受哥本哈根精神的人。
盛席扉也莫名开心起来,半个身子都侧过来,纠正他:不是不接受,是存疑。
秋辞目光悠长地望着月亮,喃喃重复他最后两个字:存疑。
他突然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事,领导如何用体面方式排挤他,曾经看中的下属如何企图脚踏两条船。
他还说起刚才那几个飙车族,那些人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无非就是家里有钱而已,那甚至不是他自己赚的钱。我有时候观察身边的人,会产生很多问题,值得吗?等他们老了以后会后悔吗?汲汲营营,做损害自己道德品行的事,是否实际是在损害人生真实的意义大家都是学过经济学理论的人,都知道边际效用递减,可还是认为钱永远不够多,级别永远不够高,权力永远不够大有时候我也会疑惑,也许是我自己想错了?也许那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可我又觉得不可信,人生不应该这么虚无又实在吧。就算人没有那么特别,就算意识引起波函数坍塌这个理论是错的,人也算是非常神奇的造物,总应该有更高更远的东西等着我们吧?
盛席扉静静听着,忽然觉得秋辞心事太重了。飙车族、满月、波粒二象性,三者缺失任一个,就只是项目黄了。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拼命工作?盛席扉真的很想知道,他觉得秋辞的工作压力太大了。
秋辞仰头望月,嘴唇抿紧嘴里,又放出来,沾湿了,想证明自己吧。他说完自己就笑了,你看,我也是双重价值观打架的人。他转头问盛席扉,我想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很没用?
盛席扉反问:什么叫这些东西,什么算有用?
秋辞不置可否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盛席扉想了想,说:我以前确实觉得人长大了就应该踏实生活,不要再去追问世界的本质、人生的意义,那都是小时候应该去想的东西,长大后就应该找到自己的答案当然这都是我以前的想法。我觉得你问这些不是小孩子在提问,是哲学家在提问。
秋辞的眼睛落到盛席扉的嘴巴上,这张嘴其实很甜。
你好奇月亮背面有什么吗?
月亮背面?盛席扉有点跟不上,秋辞的话题似乎是跃迁了。
你还会攀岩?
第二次跃迁,盛席扉险险地追上,不能算会,就是大学上过攀岩的选修课。
那你还记得称人结?
实用嘛,捆东西的时候总会用。
秋辞从车里的储物盒里拿出一条麻绳。
盛席扉笑起来,你后背箱那么小还用准备绳子?
秋辞检查麻绳上是否有新冒出来的毛刺,说:上次给你送被子就是用这条绳子捆的。
哦那次!那次真是麻烦你了,我妈老是怕我冷。
秋辞可不想让他这会儿提他妈,太扫兴了。
他把绳子递给盛席扉,能给我演示一下称人结怎么打吗?
盛席扉拿着绳子,有些茫然,现在吗?
嗯,现在。秋辞这样说着,将车顶收回来,两人重新被关进可以产生隐私的小空间里。
那我捆什么?
秋辞假装思索了一下,才把双手伸出来,两只手腕并在一起。
盛席扉恍然大悟,继而哭笑不得,你还没忘绑架脱困那事啊!
对呀,你之前那些都是设想,得用实践验证才行。
盛席扉纵容地笑着,抬头看刚刚收回来的车顶,哦,你也知道得藏着跟我倒是不见外,不怕我笑话你?
秋辞笑得有恃无恐,他还真不怕。
盛席扉找到绳子的一头,试探地往秋辞手腕上缠,隔着袖子,还不敢用力,问了好几次:这样疼吗?
秋辞觉得有些遗憾,但不能有再多要求了。
这绳子忒长了,盛席扉一边缠一边说,你本来打算捆什么的?怎么这么长?
秋辞老老实实并着手腕,享受它们被捆在一起的快乐,心想,盛席扉这么节俭的人,要是知道他这麻绳有多贵就不会用这种嫌麻烦的语气了。
捆好了。最简单的称人结,但是捆得很聪明。盛席扉把绳头留出一截,这样就可以握在手里,符合秋辞绑架的要求。
秋辞就像是被他牵着。
盛席扉开始喜欢上这个游戏,握着绳头轻轻晃了晃,看见秋辞的两只手腕跟着一起晃了晃。
他继而将绳子往自己怀里拽,秋辞的双手便在他的视野里沿着他预定的轨迹运行。
盛席扉心里感到一丝雀跃,说是兴奋都不为过,不由自主压低了嗓音:这样你肯定挣不开。
第37章 城市的幸存者
挣不开。
这三个低嗓音的字让秋辞打了个激灵,是有强烈尿意但找不到厕所,最后在没人的墙角泄出来时那种激灵。如果真的没人,他就呻吟出来了。
盛席扉从入迷中猛然清醒过来,忙抬头去看秋辞,看见秋辞垂着头默不出声。他心脏狂跳,几乎是与心慌不安完全相同的生理反应,低头去找秋辞的表情,试探:解开吗?
秋辞缓缓往回收手腕,两条绳头从盛席扉的手心往外流。
盛席扉心慌而心虚着,同时与心情相反地大胆将绳子攥紧,那两条腕子就没法再远离了。又被他控制住了。
你得自己挣开。盛席扉说,口里有些干,干咽了一下,没用,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秋辞飞快看他一眼,又垂眼只看绳结,有些慢地说:绑匪在场的时候,肯定没法挣脱而且,绑匪不会一直拽着。
盛席扉已经觉出自己一直攥着绳子的行为很荒谬,被秋辞一说更像是被戳破了,惊慌失措地自我辩解:绑匪不会打这么简单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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