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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小说(6)

    秋辞问:是徐老师生病了吗?
    盛席扉说:是我父亲。
    徐东霞的丈夫因为准儿媳退婚的事与妻子吵架,突发脑溢血,前几天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重症室。
    秋辞请了假,直接从公司出发回老家。一路上,徐东霞的丈夫朴实和善的脸,徐东霞的儿子温和友好的脸,两张脸轮番出现他脑海里。他不停地想:如果徐东霞的丈夫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如果他以后生活不能自理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意识到如果那些假设发生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木已成舟。
    于是他开始想自己已经做了什么
    他不怀好意地帮助张虞伶跳槽;他向张虞伶灌输投行不宜早婚早育;他挑拨张虞伶与徐东霞的关系他后来在电话里直接怂恿张虞伶退婚,他说:订婚就是试用期,本来就是用来试错的,以防止未来更大的损失。
    他还说:人只有勇敢追求幸福才有可能幸福,人的一生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被彻底定性,你永远都能做出新的选择。
    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
    他本来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比在张虞伶和徐东霞儿子的婚礼上当着亲朋的面揭露徐东霞的罪名,或者等两人结婚后再让他们为生育矛盾而离婚,都要好。
    可现实总比他预料的可怕很多倍。
    下了高速,秋辞跟着导航找市医院,快抵达时才发现这是自己小时候生病常去的医院,离他曾经的家只有几条街。这个城市已经完全变样了。
    红色的法拉利从车流里分离出来。
    医院里面的停车场已经满了,秋辞问一个长了一张厌世脸的门卫:请问哪里还能停车?
    对方刚刚已经打量完他的车,这会儿又开始打量他,见惯了人的倦怠的眼神从他的脸看到身上还没看够,又从身上看回到用发泥定好型的头顶,再从头顶落回到精美的脸上,抬手一指,用这座城市的方言说:那边。
    来之前,秋辞在电话里说要来医院探望,徐东霞的儿子迟疑一瞬就真应下了。尽管秋辞认为他呆,但并不觉得他傻,更不觉得他没有分寸。
    也许他都知道了,知道是我捣的鬼,要找我算账。秋辞揣测。但转念又觉得张虞伶不会在前未婚夫跟前揭露自己,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坏心秋辞觉得自己和连环杀手差远了,他只是一个冲动犯罪的胆小鬼。
    秋辞跑进医院,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嘈杂之地。他跟着路标走了一会儿就乱套了,只好找到一个神色友善的护士问路。
    护士一听他要去神经外科重症室,眼里流露出同情,给他指了路。
    秋辞按照护士的指示,越走越幽静,整条走廊都没有人,直到看到神经外科ICU几个大字,推开门,忽又变得嘈杂起来。
    大概有十来个形色各异的男女在吵架,大致分为两个阵营,很多张嘴同时激动地说着秋辞听不懂的方言。偶尔有两个普通话从这一堆里冒出来,尖利的那个是徐东霞,喊:反正我不可能和他离婚!他是脑子进血糊涂了!压抑着的那个是她儿子,妈,大伯,舅,姨,不管我爸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呢,让我爸听见了再把他气着了可怎么办?
    他们吵得这么厉害,走廊两侧坐着或打地铺的病人家属都只是木然地看着,就像单纯被声音吸引,条件反射地看着。
    这时一名护士出来了,指着肃静的标语严厉地训了几句,又点名徐东霞的儿子:5号床的家属,管管你家亲戚!
    一团人勉强闭上口,十来张脸沾亲带故,神奇的血缘,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分别属于哪个阵营,却又可以统一归纳为坏脾气的脸。
    盛席扉疲惫地转了个身,看见秋辞站在不远处。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愣,然后拨开亲戚朝秋辞走去。
    盛席扉的头发像鸡窝,胡茬都快长满腮了;眼睛红彤彤的,眼神也不复温和,看起来很像《动物世界》里饿了好几天的野兽。
    秋辞几乎要转身逃跑。
    盛席扉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用两只手紧紧握住,秋辞惊异地用力把手抽回来。
    盛席扉红彤彤的眼睛耷拉下来,薄唇也撇下来,真抱歉让你看见这些,我实在是秋辞,请你帮我劝劝我妈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第10章 白羊
    秋辞靠墙站着,看徐东霞的儿子回到那帮怒气冲冲的亲戚中。他是这两个家族唯一的交集,从他脸上可以同时看到两个阵营的基因,但又和他们都不一样,即使生着气,他的脸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就像是良性变异。
    能不能形容为好的black sheep?或者黑羊群里的白羊?秋辞在心里找比喻,或者干脆就是牧羊犬。徐东霞的儿子像牧羊犬一样将一群不听话的羊抚慰、归整,让他们排成队地离去。
    最后只剩徐东霞一只羊了,秋辞很不情愿地走上去。他临危受命,其实还不太清楚到底要做什么,刚刚徐东霞的儿子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小声对他说:一会儿你就顺着我的话说。
    徐东霞这就显老了,眼里没了斗志,以前被脂肪撑得平整的眼角也耷拉下去。
    她儿子搂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似的说:你跟我大伯他们生什么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点就着,生气的时候说的话还能好听啊?你还当真了我爸在里面躺着,要是你也病倒了可让我怎么办?你不也听见大夫说了,刚做完开颅手术的病人可能会性情大变,你得体谅他
    徐东霞抹抹眼泪,性情大变也不能都过了大半辈子了怎么突然就那个词我这个岁数的都说不出口!你说他得这么个病,跟我离婚了以后谁伺候他去?他要是后半辈子都躺床上还不得指望我给他端屎端尿?
    秋辞在一旁听着,有些惊讶,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东霞的儿子接着劝她,让她别跟病人置气,别让她娘家的亲戚拱火。
    徐东霞抹着泪说:你就是向着你爸,从小就跟你爸亲,你跟你爸那边的亲戚也近,跟你舅和你姨就生分。你妈从小到大多疼你,你还拉偏架。
    徐东霞的儿子用纸巾给母亲擦眼泪,妈,要不你让秋辞说,他是你学生,他向着你。
    秋辞自然地接话:徐老师,席扉是担心您的身体,怕您生气着急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盛席扉欣喜他配合得如此默契,忙接着说:你看,人家秋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我最担心什么你就听我的劝,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回家睡觉,你这个年纪不能这么熬。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秋辞就像和他搭戏的演员,他一句自己一句:徐老师,我送您回去吧。
    徐东霞大概就缺这样一个台阶,盛席扉和秋辞又轮番劝了几轮,她终于同意回家了。
    秋辞搀着徐东霞往外走,一只手不得已地碰着徐东霞的手,觉得腻歪,幻想自己能拥有壁虎自断一部分肢体然后又长回来的能力,耳朵里不得已还听着她唠叨那些家长里短。徐东霞先是诉说自己命苦,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咒骂张虞伶的父母背信弃义,否则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乱子。
    秋辞沉默地听着,没想到是张虞伶的父母替女儿出面退的婚。
    他把徐东霞送回家,徐东霞去卧室拿东西,让他在外面等会儿。他就这样独自站在主人家客厅里而不被担心会偷东西,真是莫名其妙的信任。
    徐东霞抱着一堆被褥出来,塞进一个大编织袋里,又塞了些别的东西,让秋辞帮自己往医院送一趟,给席扉的,他都好几天没睡觉了。
    又是厚厚的宣软的一团,秋辞不得不把它们分成两份,分别塞进后备箱和副驾。
    他拎着这一大袋子回到神经外科的重症室,这次他经过那条走廊时留意到那些病人家属,他们都是极为疲惫的模样,脸上无一例外全是愁苦,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坐在地铺上,脚边总有很多生活用品,像是把家安在这儿了。
    秋辞拎着那一大袋子,走得更快了些。
    他一定要留下来帮忙,和盛席扉一起把一块儿空地扫干净徐东霞百般不行,但心确实细,还往编织袋里塞了一把小扫帚。
    但也只是用扫帚扫扫,干净的被子就那么铺到了不怎么干净的地上。
    编织袋里还有一个装生活用品的小袋子,秋辞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着牙膏和牙刷的杯子,又翻了翻,找出一条毛巾和一只剃须刀,一并递给盛席扉。
    盛席扉接过来道谢,又请秋辞回家。
    秋辞说:你先去刷牙吧,我帮你在这儿守着。他刚刚看到有护士从病房里跑出来问某号床的家属在不在,一个男人立刻从墙角蹿出来急匆匆地跑过去。
    盛席扉也没劲儿和他客气了,又道了声谢,拿着那些洗漱用具去了洗手间。
    他很快就出来了,整张脸利索了很多,秋辞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知道他眼下面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秋辞坐在一张椅子上,盛席扉坐到他旁边,没有再催促他离开。
    秋辞说:你睡会儿吧,我帮你盯着。
    盛席扉躬着背,双肘撑在腿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摇摇头,说睡不着。
    你爸爸,情况怎么样?秋辞胆怯地问出口。
    盛席扉告诉他,出血位置不好,但幸好出血量不大,手术也很成功,醒来也算早的,就是清醒以后情绪不太稳定,不知道是不是和脑出血有关系,也让他担心后面的康复。
    你是说你爸爸想要离婚的事?
    盛席扉点点头,苦笑一声:让你见笑了。
    秋辞温声道:这不能算是笑话。
    盛席扉闻言偏过头来,看见秋辞的脸色比往常几次见面时都冷,眼睛却很善良。
    这是秋辞头一次在他面前脱掉社交面具,露出底色,眼睛也被允许流出真的感情。
    第11章 题
    今天太谢谢你了,麻烦你跑这么远。盛席扉已经不知是几次向秋辞道谢。
    秋辞说:我也没做什么。
    他这一句话让盛席扉更加惆怅。秋辞确实只是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帮忙送了一趟人,可就是这两点,家里那一帮长辈就没人肯做。不但不做,还火上浇油。
    那天虞伶的父母过来,就吵起来了。当时有我和我爸拦着,没有吵太厉害,但是他们人走了以后,我爸又跟我妈吵起来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我爸发脾气,还是发那么大的火。
    秋辞倚着椅子背,看盛席扉躬着腰,问:他们为什么吵?
    我爸说女孩子家里不想结亲了,那也不用变成仇人,嫌我妈太得理不饶人,说话难听,然后就稀里糊涂扯到别的事上,越吵越厉害,然后就我爸突然就说不出话了,然后就倒了。盛席扉用双手搓了搓脸,我爸以前从没有这样过,他一直都是好脾气他手术醒过来以后,刚能说话,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婚,今天进去探视的时候也是句句不离这个。我妈特别受不了,我爸那边的亲戚就觉得我爸这样是我妈害的,跟她吵,我妈那边的亲戚就觉得他们欺负人,过来帮我妈撑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都是添乱!
    你爸爸醒来以后状态还好吗?
    还算好,医生说清醒得早就是好征兆,醒来也能开口说话,虽然吐字还不太清晰盛席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可能我爸是真想离婚吧,不是因为得这个病糊涂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劝徐老师接受吗?
    盛席扉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等我爸病情稳定再说吧,现在怎么也不能再让他着急了他发了好久的怔,又说:我一直觉得我爸和我妈感情很好,我妈虽然脾气急,但配我爸这样的好脾气正合适。其实我妈才是有高血压的,我平时总担心我妈会得这种急病,我爸一直都挺硬朗,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我上网查,看到有医生说没有高血压的人得脑出血,可能是长期抑郁导致的我就想,我爸是长期抑郁吗?他特喜欢养花,整天安心捣鼓他那些植物,养得特好,我一直觉得他特别有生活情趣他是不是其实过得不开心?
    秋辞想了想,说:同样是喜爱自然,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和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一样。你爸爸脾气好,也许只是因为他周围的人都脾气不好,而一个家里必须至少有一个脾气好的才行。
    盛席扉扭过头来,坐直了。
    秋辞看着他由远及近的脸,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那样说,他应该用多数人的说话方式。
    而盛席扉看着秋辞,像是看到了一道有些头绪但又无法组织起答案的语文阅读题,潦草读过一遍后又不自觉回到第一段从头读起。过了半晌,他终于想明白秋词的意思了,有些痛苦地皱了下眉,我应该多关注一下我爸的内心
    秋辞安慰他,这不能怪你,子女总是无条件接受父母的一切,不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不会想太多。
    盛席扉又开始用读题干的眼神看秋辞,看得秋辞感到自己的面部皮肤对视线越来越敏感,直想把头转开。
    盛席扉忽然醒过神般地眨了下眼,倒先转过头目视起前方,两人都陷入了成年人不小心交浅言深后的尴尬。
    盛席扉比秋辞先缓过来,找到一个自认为距离适中的话题:我听我妈说,你父母都是语文老师。
    秋辞没想到徐东霞还同他提起自己的家庭,只是嗯了一声。他觉得也许徐东霞还说了自己父母离婚的事。
    但是你小时候不住我们那个院儿是吗?
    秋辞又嗯了一声。
    那真可惜,你要是小时候就搬过来,咱们肯定能玩儿到一起。
    秋辞扭头看盛席扉,认真地思考起来,那不一定,我比你小两三岁了,男生不和比自己小的玩儿。他在交朋友这方面一直运气不好,家属院里的男孩子要么比他大,要么比他小,更何况他还要练琴,能出去的时间很少,就一直没能找到长期的玩伴。
    哪有那规定,我就和比我小的玩儿,我当时带着我们院的小子们比我大的、比我小的,都一起满院子疯跑,有不嫌弃我们的小女孩儿也跟我们一起跑。
    秋辞很好奇:你们就是跑来跑去吗?
    盛席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全是,有时候也做游戏,不过小时候的游戏也就是跑来跑去,再大一点就打球。
    篮球?
    对,你也打篮球?盛席扉觉得他猜得准。
    秋辞摇头。
    盛席扉替他可惜,你要是住我们院儿,你肯定也打篮球了,当时我们院儿的男生都打篮球。
    秋辞想起他的空气投篮。
    盛席扉看到秋辞忽然笑了,原来不是礼节式地微笑时,他的眼睛会弯起来;原来真有人笑起来会像语文课本里的比喻句,像一对弯弯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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