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的星球群，梁潆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透过虚拟屏不无骄傲地向她介绍自己家乡的异族男人。
    也不知道尤金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珥灵宫内。
    准时来给贝斯特皇看诊的兰德·菲斯特被8名皇庭护卫队队长团团包围。
    巡逻守备早已提前撤除，周遭寂静而肃杀。
    长身立于中庭的大主教却八风不动，面上不见丝毫一样情绪，照例是一派云淡风轻。
    “兰德，你到底在图某些什么？”缓步从宫内走出的贝斯特皇蹙眉审视着这个他最信任也是最尊敬的朋友。
    是的，朋友。
    这是贝斯特皇心里对于大主教的定位。
    若非此次兰德·菲斯特不知收敛，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贝斯特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这位挚友兼得力下臣居然胆敢□□他的两个儿子！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干出这种事，贝斯特皇甚至都不必多问一句就能猜到对方的目的，势必是皇权和皇位。
    然而当牟匆匆跑来向他汇报兰德·菲斯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贝斯特皇却怎么想也想不透对方的意图。
    兰德·菲斯特其人，贝斯特万民敬仰的大主教，贝斯特治疗系第一人。
    早在贝斯特皇还未继位时，这位大主教在民众当中的声望就已经水涨船高。
    甚至于最开始先皇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便是这位大主教。
    他们贝斯特的皇位承袭制度，父传子是传统却也并非一成不变。
    所以，大主教若是想要皇权皇位，他当初大可以接下而非婉拒。
    贝斯特皇还记得兰德·菲斯特拒绝先皇时说，他的志向是医药的研发，他只想入主教廷。
    而这么些年过去了，兰德·菲斯特也正如他自己所言，一直安安分分地做着他仁善的大主教。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走到包围圈外围，贝斯特皇停下脚步，疲惫而又费解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昔日友人。
    “你若是想要皇位，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拱手相让。”
    贝斯特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时便镇住了在场的8名皇庭护卫队队长。
    一队队长牟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陛下！”
    他无法理解贝斯特皇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他们贝斯特至高无上的皇位，又不是稚儿的玩具，可以随便相让。
    贝斯特皇冲8名队长一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他要单独和兰德·菲斯特谈谈。
    8名队长相互对视，僵持不动。
    “都给我退下！”贝斯特皇厉声喝道。
    皇庭护卫队为皇族而生，拱卫贝斯特皇族，为贝斯特皇是从。
    在迟疑了数秒后，8名队长终究还是在牟的眼神示意下，齐齐退出了中庭。
    很快中庭便只剩下当今贝斯特最位高权重的两人。
    “说吧！”贝斯特皇盯着大主教道：“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轻叹一声，他又说：“你我都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优秀的皇位继承人。我的异能我的处事应变都很平庸，当年要不是有你一力支持我，这个皇位怎么也落不到我的头上。这些年治理贝斯特，其实我很累。反倒是养病的这5年，虽然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但我却体会到了继位以来许久都未曾体会过的轻松。”
    “这个皇位，当年若不是你拒绝了先皇，它本来就是你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贝斯特皇扯起嘴角笑了笑道：“尤金那小子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惜性子像我，他估计巴不得我把皇位传给别人。本来卡缪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
    “他不合适。”兰德·菲斯特打断道：“为了皇位他不顾念与尤金的多年兄弟感情，私自调用远征舰，无视前线战况，漠视同族生命。卡缪这孩子终究是长偏了。”
    说着，兰德·菲斯特目光温和的看向贝斯特皇：“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是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你施政温和、睿智，对所有族人都一视同仁，珍惜你的每一个子民。当年也只有你支持我推行《炼兽保护法》。”
    大主教的话让贝斯特皇不禁忆起当年羽翼未丰的他们迎着反对的声浪，最终将《炼兽遗弃罪》盖棺定论的场景。
    那个时候，刚刚建立起来的炼兽收容所，各项设施还很简陋。
    主要负责人兰德·菲斯特邀请他过来参观。
    他看到刚出生的小炼兽那么可爱、稚嫩又弱小；听到刚成年就陷入疯狂的炼兽凄厉的哀嚎……
    那时的他还保留有少年人的天真，看到悲惨与残酷便一心只要想拯救。
    “你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吗？”兰德·菲斯特的发问打断了贝斯特皇的回想。
    话？什么话？
    整整5年的病痛折磨，让贝斯特皇的记忆衰退得厉害。
    但是就算没有那5年，贝斯特皇心想他大概也很难想得起来。
    兰德·菲斯特替他道：“你说炼兽也是兽神的孩子，也该获得和普通贝斯特人一样的平等对待。等你当上贝斯特皇，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替他们争取权益。”
    顿了顿，“而我说，我一定要研制出治疗他们的药物，让他们变得正常不再痛苦。”
    兰德·菲斯特收起了脸上温和的假象，露出底下真实的冷漠，“你忘了，但我却没有忘。”
    贝斯特皇的呼吸变得急促。
    过往的记忆纷繁，在这一刻尽数在脑海中涌现，令他本就不那么稳定都精神力场震荡不止。
    见此，兰德·菲斯特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异能输入，帮助贝斯特皇稳定精神力场。
    治疗的同时，兰德·菲斯特缓缓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也一直都在钻研，只可惜我能力有限，穷尽半身也没钻研出一个好的结果。”
    贝斯特皇睁开眼，听到大主教回忆：“那年，我抱着绝望的心态，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想星际联盟发出了求助。”
    闻言，贝斯特皇不禁睁大了双眼。
    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大主教注意到他的眼神，毫无歉意道：“你给我的权限一直不小，很抱歉越过你做了这件事。”
    大主教继续叙述道：“我以为不会有回复，却没想到一个德剌后，我收到了一张机械图纸，出自于游圣一族的图纸。我找来最好的机械师将图纸上的机械制作出来。那是一台可以将无形的异能流抽取出来凝成溶液针剂的神奇机械。而给炼兽注射这种溶剂，便能令他们摆脱狂躁，清醒理智，甚至拥有异能。”
    “听我说完。”大主教制止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贝斯特皇，“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游圣一族简直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被机器抽取了异能的异能者会死呢？”
    “救治一头炼兽也就意味着一名贝斯特族人的死亡，一换一，何其公平又何其残忍！”大主教的眼眶微微泛红。
    贝斯特皇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危险地眯起双眼，“所以，你盯上了人类异能者，是你……这一切都是你，是吗？”
    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式，贝斯特皇心里还抱着丝丝侥幸。
    兰德·菲斯特拔高了音量道：“我本来还在研究，能不能转变那台机器的运行机制，是那群蠢货，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但是，你难道没有发现吗？”素来平和的大主教，第一次在人前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他的眼里出现血丝，面部表情近乎狰狞。
    贝斯特皇不明白他忽然如此激动的原因，下意识地问：“发现什么？”
    兰德·菲斯特愤声道：“这一切都是游圣一族的阴谋！”
    第123章
    游圣一族的阴谋？
    贝斯特皇眉心蹙起, 只觉得兰德·菲斯特这是在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推卸给游圣一族。
    面对贝斯特皇质疑的眼神，兰德·菲斯特自嘲的哼笑一声。
    “多年前，我们第一次收到人类那边的示好, 我还记得你曾与我戏言。”兰德·菲斯特的目光放远, 就好像正看着多年前，也是在这片中庭, 尚还中年气盛的贝斯特皇口吻随意的与他闲聊。
    那时的贝斯特皇说：“人类这个种族还真是有些可怕啊！按照史书记载, 他们的祖先迁徙至红河星云带也不过才千年时光, 可你瞧瞧他们的发展, 科技的飞速进步也就罢了, 繁衍能力居然也这么强，简直堪比虫族。按照他们现在的增殖速度, 若是不加以扼制, 我感觉都不需要再等下一个千年，红河星云带就该装不下他们了……”
    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贝斯特皇随口一句, 转头便忘在了脑后, 反倒是听了他这段话的兰德·菲斯特将之牢记在心。
    收回视线，兰德·菲斯特复又看向贝斯特皇，“我想或许游圣一族对人类的发展也和你有相似观感。他们素来自诩为星域的□□者, 平衡星域各种族的发展是他们的责任。所以, 他们将那张机械图纸赠与了我, 我想多半就算当初我没有向星际联盟求助, 那张机械图纸最终也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我的手上。”
    贝斯特皇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无比艰涩的开口, “但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是啊！”兰德·菲斯特没有否认, “都只是我的猜测, 是我心怀最大恶意生出的臆想。”
    兰德·菲斯特深吸一口气, 脸上狰狞的表情缓和下来，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贝斯特受万人敬仰的悲悯大主教。
    “我也曾怀疑过我自己，”他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和人类这一战持续了5年，整整5年，当初机械生命体和变温冷血的伽耶人打了不到两年时间，游圣一族便出面干涉。到了我们和人类却没有，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大病未愈的贝斯特皇已然无力思考，他只有本能的随着兰德·菲斯特的引导去思考。
    兰德·菲斯特苦笑道：“因为这就是他们游圣一族所乐见的，换而言之，贝斯特与人类的这一战就是他们的布置、他们的图谋。而我，就算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为了那些还在痛苦着的炼兽幼崽，也只能心甘情愿做他们的傀儡。”
    贝斯特皇望着自己友人的侧脸，困难的运转着自己的大脑。
    “可是大战已经平息……”
    抛开游圣一族的种种，单看兰德·菲斯特，他掀起贝斯特与人类的战争意在人类异能者。
    他需要人类异能者提取异能液治疗炼兽。
    也就是说，被处死的大长老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替兰德·菲斯特背下了所有罪责。
    是自愿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利用……贝斯特皇闭了闭眼，回忆着大长老被抓起来后的所有表现，他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是我对不起大长老。”兰德·菲斯特突然道，“我会让他的牺牲有价值。”
    贝斯特皇省过神，才发现是自己在无意识的呢喃大长老的名字。
    他定了定神，强打起精神，语气强硬地问：“那么现在你又想做什么，兰德？”
    “我只是不想再当傀儡，不想再被操纵。”兰德·菲斯特郑重道：“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给我们贝斯特挣出一个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在百年之后彻底在星域销声匿迹。”
    “我们贝斯特彻底消失？”贝斯特皇沉下脸，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因为出生率？”
    兰德·菲斯特目露痛心的点了点头，“出生率每年都在下降，与五十年前的数据相比已经下降了近百分之三十，而炼兽的出生比例却在逐年升高。无需我多言，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教廷和长老院不是都在就这方面做……”贝斯特皇哑然，他们都在努力，但是这些年下来，依然收效甚微也是事实。
    “掀起战争是愚蠢的，就算再怎么小心，伤亡总是在所难免。”兰德·菲斯特的眼里有浓浓的悔意，转而他看向贝斯特皇，问：“你说能在短短一个德剌就拿出对症机械图纸的游圣一族，有没有快速提升我们贝斯特生育率的方法？”
    贝斯特皇了悟的看着他，“你是说……”
    兰德·菲斯特颔首道：“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让我们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们贝斯特虽然是星际联盟的成员，却和后来者的人类地位相同，大家都没有制定规则的权力，都只是规则的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