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想了想，确实，这又是一个严肃的选择题了。选择走向结盟，或是龟缩不前。走向结盟就需要承担风险，龟缩不前则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要加入吗，隗辛？元潞说。
    嗯我想观望观望。隗辛合理地扮演小市民角色，既不主动冲锋做开拓者，也不做最后一人。
    她说：我想做个普通人，离那些事远一点，我在第二世界生活得还算安稳，在第一世界马上就要步入美好的大学生活了。我很安全。
    元潞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有麻烦事及时联系我们就好了。
    挂掉电话，隗辛独自沉思。
    玩家结盟牵扯了太多的细节，元潞、郁奇文和谢甘青肯定进行过商讨。对于这些细节，隗辛并没有细致地询问，毕竟她的外在形象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又想远离麻烦的准大学生。
    玩家结成联盟后会制定什么样的规则、怎样确定彼此的身份、怎样判定对方是否是可信之人、怎样保证信息安全性这些问题通通需要考虑。
    元潞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和其他玩家建立起平等合作的关系
    可从结盟开始，他们和其他玩家的关系就注定是不平等的。
    他们知道其他玩家的身份，其他玩家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本身就很不公平，不公平就容易滋生猜忌，产生矛盾，矛盾大了，联盟就很容易从内部瓦解。
    隗辛思考了很久很久，思考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思考她面对这样内忧外患的局面该如何去应对。
    她是一个善于剖析自己内心的人，很能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在想如果她能知道所有玩家的身份就好了。
    如果她能知道所有人的身份，她就能判断出谁是被第二世界收买的内鬼，谁是想要混入玩家群体中浑水摸鱼的人，谁是对她有威胁的人。
    可惜，太可惜了。隗辛有情报，有实力，却没有技术，缺乏将玩家联结到一起的手段。
    要是她拥有郁奇文那样的黑客技术，她必定能占据主动权，筛选出可疑之人，将危险尽数扼杀在摇篮里。
    隗辛有了这个想法，但是她不能动。
    最起码现在不能动。
    她还没有掌握足够多的信息，乱糟糟的局面暂且没有沉淀下来，许多东西尚不明朗。最重要的还是她剥夺者的身份，这是她行动的最大阻碍，偏偏这个身份是最难隐藏的。
    待情况明朗，浑浊的水稍微沉淀，变数没那么多后，隗辛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在她决定行动之前，她得成为一个观察者，冷静地旁观变化，分析局势。
    下次回归第二世界，会迎来更多的转机吗？
    接下来数天，每到傍晚18:01左右，天空中就会出现第二世界的城市幻影。
    幻影出现的时间从最开始的短暂十五秒至二十秒，逐渐延长到了三十秒，最后变成了四十五秒。
    又一天傍晚，隗辛提前十分钟出现在窗边。她前两天买了一个新的智能手机，新的手机内存量比较高，像素也高，隗辛会用它拍摄天边的幻影。
    她用旧手机定好闹钟，同时举起新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天上。
    隗辛注视着被染上红色的云彩，心中默数秒数。终于，六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她总喜欢把闹钟的时间定到提前一点，这样就能为自己预留一些反应的时间。
    在六点闹钟响的时候，隗辛提前打开了录像开关。
    六点零一分，城市幻影准时出现，天空中的景象被手机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不一会儿，幻影消失了。
    隗辛停止录像，坐到桌子前低头检查录下的视频。
    幻影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在隗辛观察的这六天里，天上的海市蜃楼每次都在18:01出现，从未有过例外。而且每次幻影出现，它在天上停留的时间都会延长那么几秒，从十五秒到四十五秒，这是一个很大的飞跃。
    隗辛查完自己的录像，记一下幻影出现的时间秒数和幻影消失的时间秒数，凝重地发现今天幻影持续出现了五十五秒，已经接近一分钟了。
    随着天数的增加，城市幻影会不会永久地在第一世界的天空中停留？到了最后，第二世界的城市会不会从虚化实，变成真真正正的城市，和第一世界融合在一起？
    城市幻影的出现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有人说世界末日要来临了，呼吁人们在地下室里屯粮囤枪建避难所，好抵御末日的到来。最初有人认为天空中的城市幻影是光学折射后产生的自然现象，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把城市幻影和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大都市联系到一起，几天后，已经有一批人在猜测天空中海市蜃楼其实是异世界或平行时空的景象了。
    城市幻影带给第一世界的变化不止如此。
    在极短的时间内，粮价上涨、油价上涨、股票涨涨跌跌、持枪抢劫事件频发、民用武器销售量更是有了飞跃式的上涨。各国的气象专家和相关学者不得不站出来发表昧良心的声明，告诉民众这些幻影都是假的，世界末日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必须对民众说谎，安抚民众的情绪，稳定局面保证社会安定。不过这些声明没什么大作用，该乱的地区还是继续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反常。
    隗辛在论坛上看见外国网友发帖，说自己家住在海边，这两天经常能远远望见军队在海上演习，军用飞机掠过城市上空。
    今天上午隗辛去菜市场买菜，也体会到了海市蜃楼事件对于自己日常生活的影响蔬菜水果肉类的价格都有了一些上涨。
    但好在粮食的价格受到调控，涨得不明显，食物供给也非常充足，没有出现买不到菜的情况。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海市蜃楼事件发生以后有几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在网上散播恐慌言论，当即被相关部门顺着网线找上了门，现在应该已经在拘留所吃牢饭了。
    今天是第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八月九日。
    隗辛会在零明天点准时回归第一世界。
    晚上吃过晚饭后，隗辛接到了苏蓉的电话。
    喂？辛辛姐苏蓉犹犹豫豫地说，我爸不是在外地工作嘛，这两天我妈有个紧急的工作需要出差。妈妈不放心我自己住，以前遇到的这种情况我是要去小姨家住的，但是小姨最近生了个小宝宝，小宝宝实在太吵了。我不想去住，但是、但是
    怎么了，自己在家住害怕吗？隗辛说。
    唉，我是想问辛辛姐你能不能明天留我家住一晚？我的床超大的！你明天给我上完家教就不用走了，留我家住吧！苏蓉说，好不好？
    可明天正好是回第二世界的日子，苏蓉这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所以邀请的她吗？
    隗辛沉默片刻，答应了：嗯，好。
    她答应，是因为这次不像上次一样一穿越就面临镰刀魔的袭击，这次她在安宁街的家里睡觉，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是安全的。
    苏蓉的妈妈对隗辛颇为照顾，苏蓉本人更是玩家，隗辛的确有跟她进一步接触的想法。
    好耶！苏蓉高兴地说，你明天来我家给我上课记得顺便带个睡衣！
    第80章 人造灵魂07
    八月九日。
    隗辛早上晨练完之后照例去买菜，进入菜市场能看到火灾的痕迹还有残留，被火烧到的店铺已经开始整修了。
    但是面条铺还是那副残破的模样，附近的居民知道那场火灾烧死了人，就自发在烧焦的店铺前放了几束鲜花。隗辛注意到面条店外面新贴上了转让告示，告示上写了联系方式。
    隔壁铺子的老板跟面条店老板一家人是老相识了，隗辛向他打听这件事的时候，他说：那家人就剩下一个女孩，昨天晚上女孩的姑姑姑父还来了这儿一趟，把店铺转让的事儿委托给了中介，说是要把店卖了，带她去省城治病。那个小姑娘住了好几天ICU，花了好几万了，她姑姑姑父也是愁得不行。
    人已经去省城了吗？隗辛问，转让告示上的联系方式是她姑姑的吗？
    老板回答：昨儿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说今天就要走了，包了车转院，病经不起耽搁。联系方式好像是她姑父的。
    隗辛跟老板道了谢，记下转让告示上的联系方式，然后才回家。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时间过得飞快。
    隗辛坐在苏蓉家里盯着她做卷子。
    上周隗辛忙着杀方治周五请了假，苏蓉在八月二日那天因为回归第二世界精神不在状态，中断了课程，所以她缺了两天的课，隗辛在周末的时候把这两节课给她补上了。苏蓉倒也知道努力，虽然非常讨厌数学，但还是尽力认真学。
    写数学卷子的时候苏蓉满头大汗，鼻子尖上都是汗珠。过了五十分钟，她把会写的题都给写完了，剩下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就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急躁地扭来扭去，脸憋得通红。
    不会写就别写了。隗辛无奈地说。
    苏蓉悲伤地放下笔，救命啊，别人做题一百二十分钟不够用，我五十分钟就写完了
    她会写的就那么几道，写得当然迅速，可是她仅会的这些题她也没有办法保证正确率。
    隗辛低头改卷子，过了一会儿她欣慰地说：不错，这次做对了四十分的题上次你做对了二十五分的题，有进步。
    可是我觉得这四十分也有运气的成分，这份卷子正好出到了我会的题。我觉得我的真实水平就是二十五分，不能再多了！苏蓉更加绝望。
    我没有在损你。我的计划是让你在高考的时候数学考到七十五分左右。隗辛说，你毕竟是零基础，更高的分不要奢望了。你的语文英语成绩很不错，其他科目也还行，算算你的高考分，发挥得好可以考个四百九十左右，好歹上个本科。再努力一把，分数提上去能上个更好的本科。
    苏蓉捂着脸说：我我知道了。最起码能上本科，我知足了，总比考艺术类学校好。
    今天的课程超时了，隗辛跟苏蓉讲完错题，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多。
    晚饭时间苏蓉点了一堆外卖，隗辛没有制止，也没有自己下厨露一手的打算。
    她的厨艺她自己心里清楚。
    上学太忙碌，隗辛没空琢磨做饭的事，做出来的饭只能说是能吃，没好吃到哪里去。反正饭这东西只要营养搭配合理就行了，味道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要是隗辛做饭，苏蓉肯定吃不惯。
    晚上，隗辛第一次跟别人躺一张床上睡觉。
    苏蓉多搬来了一床被子让隗辛盖，她喜滋滋地说：有辛辛姐在我安全感爆棚！还好有人陪我，不然我就要去小姨家住了。
    苏蓉是那种被全家人宠大的女孩，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可以随意地在亲近的人面前展露自己任性的一面，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
    隗辛小时候怕独处也怕黑，可是她爹忙着花天酒地，她妈把她当烫手山芋，哪肯花时间陪她？
    我有耳塞和眼罩，你戴不戴？苏蓉说，万一我睡觉打呼噜怎么办呢？不过我一般不打呼噜的。
    不了，我戴着不习惯。隗辛说。
    那睡觉吧，十点多了。苏蓉蒙上被子，早睡早起，明天早点起来学习。
    隗辛：好。
    苏蓉怕自己失眠，睡前吃了点助眠的药，很快就睡着了。
    几十分钟后，隗辛半梦半醒间听见苏蓉磨牙说梦话。
    傻逼经纪人我才不去陪酒，滚蛋！把你头打歪！她一脚踢开了被子，生气地哼哼两声，一翻身睡死了。
    富婆富婆？
    隗辛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睁开眼睛，茫然中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隗辛下意识伸手一拳打在白色的东西上，然后她听到了嗷的一声惨叫。
    你为什么又打我啊！银面捂着鼻子大声地说，我的鼻子差一点就被你打断了！
    银面？隗辛一愣，从床上爬起来。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家具。
    她回到了第二世界，回到了黑海市。
    隗辛低头看一眼手环，现在时刻07:15，居然是早上了，她在睡梦中完成了时空穿梭，中间没有被惊醒，因为第二世界的她也是睡眠状态，两具身体的状态重合在一起了。
    是你先进我房间的。隗辛说，应激反应。
    隗辛在克拉肯号上经历死亡后也是在早上清醒的，正好那天早上银面敲门喊她起床，于是她条件反射地锤了他一拳，把他给锤得鼻血直流没想到今天历史重演了。
    我敲过门了，你没有回答我，我就进来了。银面扯了一张卫生纸擦擦鼻血，我想说的是你的闹钟响过两遍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隗辛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在第一世界的七天虽然发生了很多未知的变化，但总体来说是和平的，隗辛没有经历战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她此刻醒来，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隗辛换好衣服洗漱完毕，随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一瓶牛奶就换鞋去赶早班电轨车了。
    临走她交代银面：该拖地了，记得拖地，厨房要好好擦洗，还有，别在房子里留下你的基因信息。
    好银面不情不愿地说，我一直有好好把我掉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销毁掉。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黑海市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隗辛坐在悬浮电轨车里望向市中心的方向，居然看不见远处的摩天大楼了。
    她查看通讯器发现亚当在早上六点就发来了提示信息：今日大雾天气，中度污染，能见度低，各位安保员记得佩戴口罩出行。
    隗辛：啊，没戴口罩。
    电轨车上的大部分人也没有戴口罩，大家貌似对这样的大雾天气习以为常。
    隗辛下车的时候，明显地闻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工业化合物的气味。
    第一世界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污染天气，隗辛还算适应良好。
    她来到稽查大楼一楼的大厅玻璃门前，玻璃门自动开启。
    早上好，安保员隗辛。欢迎回来，希望您拥有美好的一天。亚当的声音实时地出现。
    早，亚当。隗辛随口给予回应。
    兰蓝正好在一楼等候电梯，他看见隗辛说：早上好，你平时不是很早来吗？
    睡过头了，多正常的事儿啊。隗辛跟他一起等电梯。
    在电梯里，亚当发来了今日的工作安排。
    上午和下午的工作安排和往日并无区别，但是最后一行却额外加上了一条：缉查部月度总结会议，18:30至19:30。
    月度总结会议？隗辛念了一句。
    嗯，一般是进行一下员工表彰反思工作之类的，如果有人在执行任务中死亡，我们会为他们默哀。兰蓝皱了皱眉，最近几天缉查部的氛围不对劲。
    港口爆破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搞了那么长时间搜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领导们身上的压力想必很大，不知道总部那边会不会问责？隗辛好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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