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班头谄媚哈腰的迎着,见伍天覃如此发问,一时不由苦着脸道:“禀爷,是长生那小子,他可是这出戏的旦角儿,头牌啊,今儿个正要为楚四爷生辰那台戏排练呢,这不,一大早起来说嗓子哑了,发不出声儿来了,二爷,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啊,眼瞅着这四爷的生辰就这几日呢,这若再换人,也赶不上了啊,何况,长生那角,压根没人衬得上啊,他在这出戏中可是男扮女角,戏中戏啊,演的还是第一美人,最是个娇弱可人的,这寻常没哪个扮得了啊!”
黄班头正愁眉苦脸间,目光一跃,忽而不经意间落到了伍太覃身后那张纤细秀气的小儿脸上,顿时双眼骤亮了起来——
第57章
只见那黄班头瞪大了双眼,忽而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只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只顾抬着手不断朝着那伍天覃身后指着,激动得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小儿是谁啊?可是……可是二爷率先便预料到了长生那嗓子要出问题了,特特寻来接替他的人?”
黄班头一时激动得瞪大了双目,只恨不得原地直蹦跶了起来,连连道:“爷,这小儿合适,这小儿一等一的适合,简直就是从那戏本子里头跳出来的似的,比长生还要生得俊秀些,瞧他那身板子,瞧他那脸面,简直活脱脱的盈娘显世啊!”
话一落,只见那黄班头几步跨到了伍天覃身后,一把将那元宝儿扯了出来高兴问道:“你是哪个班子里出来的,练了几年了,来,走两步,吊几嗓子给我瞅瞅?”
黄班头如同捡着了宝似的,简直比当年初次看到那长生时还要惊艳激动。
他这一动静,一时引得台上台下全都停了下来,纷纷朝着这头看了来。
“怎么呢,黄班头,何事让你这般高兴啊?“
这时,远处忽而传来一道笑吟吟一声,众人远远看去,只见远处一贵公子一手拎着个鸟笼子,一手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晃荡而来。
那鸟笼子赤金镶着宝石,金贵异常,整个元陵城难寻出一只来,里头一只金尾褐身的画眉鸟在笼子里来回跳跃。
这人正是赫昭楠。
一直待走近了,看到黄班头后头的伍天覃,只见那赫昭楠这才了然过来,只远远朝着伍天覃作了个揖道:“我道黄班头怎地激动成了这个样子,原是伍二爷来了。”
“二哥,你可算是来了,这几日都不见你人影,镇日只有这死鸟作陪,真真无趣得紧,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咱们吃酒作乐,不醉不归。”
赫昭楠见到伍天覃好似格外高兴。
伍天覃却淡淡扫了他一眼,摇着扇子懒洋洋道:“你有你那只死鸟作陪就够了,还要旁人作甚?”
一时说着,目光落到了赫昭楠身侧那道身影上多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身姿细长高瘦,面白纤细,眉眼微吊,粗看上去,像个女子,也是女子扮相,可再看,又分明是个男子,尤其,喉咙处的喉结甚是明显。
又一个生得男生女相之人。
“长生见过二爷。”
那人见伍天覃的目光投来,便远远地冲着伍天覃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女子礼。
伍天覃见了,眉头微蹙了蹙。
想了起来,这人原是《盈娘记》这台戏的主角儿盈娘的扮演者长生,《盈娘记》讲述的是男儿身女儿心的盈娘摒弃男子身份以女子身份艰难却坚毅的存活于世并寻觅知心良人的动人爱情故事。
这台戏由《西厢记》衍生而来,近年来在江南地界颇为流行,楚四乃戏痴,尤爱此戏,伍天覃便与赫三二人提前几月排了这出戏送给他们这位弟弟当成人礼。
伍天覃爱听曲儿,并不爱听戏,往日里偶尔听听,也不过是陪楚四略听听打发下时间。
便是要听,他也多爱崔莺莺那般风风月月之戏,倒还算有几分滋味来,这不男不女的,本就不是他的趣儿。
尤其,远处那长生,虽生得男生女相,可分明身形,声音,眉眼皆是男形,却偏偏形态,动作,刻意模仿女子,横竖一组合起来,只觉得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矫揉造作,令人直有些倒胃口。
同样是男生女相,倒是他院子里的那元宝儿身上未见任何矫揉造作之姿,这样一想,伍天覃抬眼扫了那长生一眼,而后,目光一移,移到了身后那元宝儿身上看去。
长生见伍天覃目光锐利,立马低下头去。
又见所有人目光全都朝着远处那小儿身上探去,便也远远随着众人的目光探了去,这一探去,一时叫长生微微一愣。
只见远处那小儿生得面白齿红,圆润秀美,是的,长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一个男子脸上看到珠圆玉润的面相,只觉得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竟比女子还要秀美几分,又见他唇不点而赤,眉不描而翠而弯,脸未施脂粉,却无有胭脂能及。
竟让长生一时看呆了眼去。
正在长生呆愣间,忽而见那小儿双眼一瞪,眉头一皱,牙一咬,脸一凶,便龇牙咧嘴朝着黄班头怒骂道:“你作甚?劳什子班不班子,乱七八糟的,还不快撒手,莫动老子,休叫小爷还起手来!”
便当即张牙舞爪的发起火了来。
长生便又是一愣。
只闻得他声音虽故作粗声粗气,凶恶之状,可底子却分明是清脆圆润,婉转细腻的,只觉得洋洋盈耳,竟十分好听,绝非他这般刻意压制着音儿,费力婉转发出的声音所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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