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正同许知州交代为赵盼儿准备能尽快赶到东京的驿车的事宜,听到身后百姓的惊呼声,他连忙转身。见情况危急,他一把搂住赵盼儿,飞身跃至一旁。
赵盼儿惊魂未定地看着英姿飒爽的顾千帆,若没有他,她刚才必定会遭受重创。然而身后的惊呼声再度响起,赵盼儿发现周舍一击不中,竟又去疯狂追击宋引章。她急忙对顾千帆说道:快去救引章!
此时此刻,宋引章正仓皇躲避,然而她一急起来只觉双腿发软,竟不慎跌倒在地。就在这危急时刻,顾千帆如神兵天降,一脚踢飞了周舍。
顾千帆向宋引章伸出手:你没事吧?
宋引章仰起头,一时间,天地都宁静了,她耳中什么都听不到,只看见顾千帆那张英俊而沉着的脸和稳健的手,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二人。但很快,顾千帆不见了,换上了赵盼儿的面孔,她无声而焦急地向她呼唤。陈廉的面孔也出现了,他一边说着什么,操起一杯水,往她脸上一泼。
宋引章瞬间清醒过来,也听到了赵盼儿正焦急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仍有些发愣,眼神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顾千帆,迷迷糊糊地答道:我没事。
赵盼儿松了一口气,把宋引章交给孙三娘照顾,赶紧跑去看顾千帆有没有受伤。宋引章见赵盼儿正担心地查看顾千帆手臂上的擦伤,忙掠了掠带水的头发,上前盈盈一礼:引章谢过顾官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愿
陈廉机灵,见顾千帆神色淡漠,不待宋引章说完便抢话道:不用客气,反正我家指挥也就是顺个手。
宋引章把本来就要说出的口的话生生噎了回去,正欲再说些什么,顾千帆却先开口道:对了,把东西给她。
陈廉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
不一会,陈廉拿回一只长长的布袋,宋引章一眼认出布袋外露着的琵琶头,立刻抢到手中,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我的孤月!
赵盼儿既诧异又感动,连忙要对顾千帆道谢。顾千帆却不想再听她言谢,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做的,率先说道:送佛送到西。
宋引章检查毕琵琶,感动不已,连声对顾千帆道谢。陈廉见状,委屈地嘟囔道:明明是我去当铺赎回来的啊。
然而宋引章正满脸崇拜地看着顾千帆,什么周舍王舍李舍早已被她抛在脑后,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此前被囚禁被虐待,都只是等着被英雄所救的一刻。处置完周舍后,许知州走到赵盼儿等人身边,微一欠身:两位小娘子受惊了。
赵盼儿忙一拉宋引章回避:不敢当,多谢州尊!
哪里哪里。许知州看似随意地说道,对了,听闻赵娘子要着急进京?老夫已经安排了最快的驿车。见他指向路边早就停好的马车,赵盼儿一怔。
顾千帆淡淡地说道:现在离谷雨还有八日,官府驿车每到一站,都会换马换人,应该可以在七日之内将你送到东京。他又指指孙三娘、宋引章、银瓶三人,对许知州说:此外,还请再安排一辆马车,送她们回钱塘。
孙三娘想到自己就算回钱塘也无处可去,脱口而出:我不回去!我也没地方回,我要陪着盼儿进京,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有把子力气。
宋引章看了看孙三娘,也鼓起勇气细声道:我也不回去!这场官司闹得这么大,没几天肯定全江南都传遍了,我没脸再回钱塘,盼儿姐,你带我一起进京找姐夫好不好?
赵盼儿没想到宋引章又忘了自己不能私自离开钱塘,忙低声提醒。许知州却捋须说道:这倒不难,老夫虽然管不到杭州的乐营,但倒可以修书一封,借宋娘子到东京教坊司替老夫办个差事,这样三位进京就无碍了。
宋引章闻言无比惊喜,倘若去了东京,那跟顾指挥相处的机会肯定就多了。
对了,这周舍赔偿的房舍,想必处置起来也颇有不便,不如老夫帮着先换成可以在京中兑换的飞钱如何?许知州观察着顾千帆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将宋引章、孙三娘带到一旁,两位还请这边来。陈廉也极为机灵地拉走银瓶,给赵盼儿和顾千帆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此时,这里只余下了顾千帆和赵盼儿两人。顾千帆见赵盼儿脸上并无明显的喜色,宽慰道:赢了官司,又来得及进京,你该高兴才是。
赵盼儿掩饰住情绪: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刚才被吓着了,还没回过神。
撒谎。顾千帆平日里用来审视犯人的清冷的双眼,此时落在赵盼儿身上,却丝毫没给她以压迫之感。
没有。赵盼儿直视回去,试图证明自己确实不怕。
嘴硬。顾千帆自然不会上当。
不是。赵盼儿的防守已经有所松懈。
你怕了。顾千帆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点熟悉,在船上那晚,他们也是如此。
顾千帆!赵盼儿心中无力,只能强自靠音量取胜。
顾千帆双眸深邃,似要看进赵盼儿心里:你确实在害怕,因为今天江知县的所作所为大出你的意外。你主意多,手段强,在民间,你可以长袖善舞,精明能干,甚至把周舍这样积年的商人也能耍得团团转。但一旦对上官场,你就毫无胜算,一个小小的华亭县就已然差点让你命悬一线,而到了东京,你要面对的是探花,是皇亲国戚。
顾千帆在意赵盼儿,所以他才必须把她即将面对的一切向她说清楚。在内心深处,顾千帆甚至有些希望赵盼儿知难而退。
赵盼儿看着顾千帆的面庞,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可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自己想办法。
顾千帆知道赵盼儿心意已决,可他出于私心,却仍忍不住说:东京居,大不易,要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到时候连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赵盼儿心绪纷乱,看着如此的顾千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去东京,那干嘛还要替我安排驿车?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东京,为什么又要跟我说这些?
顾千帆看着赵盼儿写满倔强的面庞,沉默了片刻方沉声答道:我怕你后悔。
赵盼儿声音中带了一丝难过:我不会后悔。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自己想办法。我也不用你护,你已经帮我太多回了,我怕我还不清。
顾千帆紧盯着她:我要你还了吗?
赵盼儿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她曾是乐籍之人,若说她到现在还意识不到顾千帆对她有意,那她也太过虚伪。她不敢再看顾千帆,扭头道:你可以不要,但我一定会还。《夜宴图》,还有钱,我都会给你。
顾千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知道赵盼儿不想欠他人情是为了跟他保持界限。他并非不识趣之人,忍住心中翻涌,面上冷淡地点点头:好,记得给利息就是。就此别过,你好自为知。
你不去东京吗?赵盼儿看着顾千帆转身要走,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
顾千帆大步离开,听到赵盼儿问他,脚下一顿,想了想,他终是摸出仔细放入袖中的那方赵盼儿的包扎手绢,转身将其塞到赵盼儿手中:这个还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赵盼儿看着那手绢,不由自主转身看向顾千帆远去的背影,眼圈泛红。赵盼儿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走向马车。
顾千帆一路策马飞驰,最终冲上一处高坡,勒马俯瞰驿道,眼看赵盼儿所乘马车滚滚驶过,他轻声说着:我也怕自己后悔。
事实上,倘若他不主动帮忙,赵盼儿就不能及时与欧阳相会,假以时日,赵盼儿是否会接受他,是否愿意像对欧阳那般对待他?可顾千帆知道,哪怕他对别人如何诡计狡诈,可面对赵盼儿,他永远不会使出任何心机手段,就算他日后会后悔,但这一刻,他定要帮她赶到东京,让她得偿所愿。
驿车朝东京一路疾驰,赵盼儿虽然终于能在谷雨前赶到东京,可她脸上的神情依旧闷闷不乐。起初,宋引章因为银瓶选择回钱塘、而不再跟着她的事有些情绪低落,可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彻底沉浸在能去东京的兴奋之中。
宋引章絮絮地说着:那许知州可真帮大忙了。不过,他也是瞧在那个顾官人的面上吧?盼儿姐,他是什么来历?你们怎么认识的?那个陈廉叫他指挥,他是什么指挥?
孙三娘看出赵盼儿自单独与顾千帆说了话后心情就极为低落,忙打断道:盼儿这几天累着了,你让她休息一会儿。
宋引章点点头,自责地说:都怨我之前糊涂,上了周舍的当,不听盼儿姐的话宋引章的话被车子的剧烈颠簸打断:哎呀,这车跑得好快,对了,我们为什么在谷雨前赶到东京?是欧阳姐夫那出了什么事吗?
赵盼儿认为宋引章刚刚脱险,不适合再受刺激,便随口说道:因为我着急要见他啊。引章,你睡一会儿好吗?咱们还得在路上整整跑七天呢。
宋引章听话地倚在窗边,闭上了眼睛。孙三娘安慰地拍了拍赵盼儿的手,赵盼儿勉强向她一笑。车窗外,夕阳正好,可赵盼儿的心情却如坠冰窟,丝毫没有即将见到欧阳旭的期待与兴奋。
第七章 迷人眼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之下,郑青田神色惶恐地站在一间偏僻的宅院之中,他莫名地被萧钦言召见至此处,他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多半是惹上大麻烦了。
使相驾到!
萧钦言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走进院中。郑青田连忙迎上前去,却被管家挡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萧钦言目不斜视地进了主屋。
郑青田深吸了一口气,跟在众人后面进了房间,他朝萧钦言恭敬地施了大礼:下官郑青田,参见相公。自上回吏部一见,已多年未曾亲近尊颜,相公贵体万安。
你这钱塘知县,当得不错啊。萧钦言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郑青田心中发虚,忙道:使相谬赞,愧不敢当。
萧钦言冷眼看着这个险些害死了自己儿子的人,冷冷地说道:正因为你当得不错,所以我特意亲自给你送了三件礼来。
话音一落,管家端上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白绫,匕首和一壶酒。
郑青田大惊失色,猛然跪倒:使相恕罪!不知下官何处得罪了
萧钦言冷笑着打断郑青田:你私开海禁,许南洋番商到杭州市舶,我可以不管。你杀杨知远满门灭口,我也可以不管。但你居然勾结雷敬,想要我儿子的命,我就只好先要你的命了。
郑青田听到前面两句已然脸如白纸,听到后面反倒有些糊涂了。使相的公子?没有的事,下官,下官根不认识
不等郑青田说完,萧钦言便将一张海捕文书摔到了他的脸上。
郑青田惊愕地看着那上面画着的顾千帆的脸,半晌才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此事下官全然不知,无意冒犯令公子尊驾,请使相手下开恩,留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全副身家,尚值四十余万贯,愿全数献与相爷!
你的命贱,可我儿子的命,再多的钱都买不到。萧钦言不欲再与郑青田废话,缓缓迈步出门,夜色之下,他的面色有如厉鬼,哦对了,从子时算起,你每多拖一个时辰,你郑家就多夷一族。东西留下了,你自便。
室内一片寂静,郑青田看着盘子上的三样物品,终于身子一晃,软倒在地。
苏州萧府。
奔波了一夜的萧钦言风尘仆仆地走进院内,即便如此,他身上依旧有着一种闲庭野鹤的气质,丝毫不像是刚刚亲手结果郑青田的样子。
正由大夫服侍换药的顾千帆见萧钦言走来,忙欲起身,却被萧钦言按住。
坐下,换药要紧。萧钦言仔细看着顾千帆的伤口,心疼地说,这些天,你就好好留在我这休养,不许再去其他地方折腾了。
顾千帆毕恭毕敬地答道:是。
萧钦言见顾千帆已经换好了药,便道: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去说。他边走,边拿出一物:郑青田的请罪遗折抄本,你看看吧。
顾千帆略微吃惊:他已经死了?萧钦言却不甚在意地答道:我都亲自去了,他敢不死?放心吧,杭州港那边已经有人去查了,县尉的口供也录了,你身上的脏水,很快就能洗清了。
顾千帆心情复杂地看完遗折:有劳您了。
你我父子,用得着这么生分?我啊,巴不得你天天如此给我找事做。萧钦言拍着顾千帆的肩头说道,这郑青田生前糊涂,死的时候倒还算知趣,知道在折子里把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那些收了他钱的人,也一个都没牵连。
萧相公出手,自是非凡。顾千帆避开了萧钦言的手。
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亲?萧钦言心中一涩。
顾千帆垂头不言。
萧钦言知道顾千帆跟他娘一样都是个倔脾气,他原本也没想急于一时,便道:罢了,我也不勉强,只要以后经常时常来走动就行,千万别再跟这次一样,明明都到江南办差了,还特意避着我。对了,我马上就要进京拜相,官家肯定还要新赐宅第,到时候我给你留一间园子?
不用了,园子也好,富贵也好,还是留给令公子们吧。顾千帆不习惯与萧钦言这般亲近,本能地推拒起来。
萧钦言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他们怎么能跟你一样?当年我二十六岁才中考中进士,你十八岁就中了,这就叫雏凤清于老凤声!唉,若是你不一意孤行,硬要转去皇城司,现在至少已经是翰林学士之类的清要之职了,何至于落到这一身是伤的境地?
顾千帆仍旧疏离地答道:舅父乃武将出身,一直希望有人能承继他的衣钵。
那我的衣钵呢?你是我嫡亲的长子,是我最看中的人!萧钦言言下之意是只要顾千帆愿意,他就会给他安排进更好的职位。
我姓顾,不姓萧。顾千帆面无表情地与萧钦言划清了界限。
萧钦言一怔,苦笑道:我知道。可是千帆,你外祖父和舅父对我一直都有偏见。他们顾家,只会讲风骨,从不管实务,无论我做得再好,在他们眼中,我始终都是个寒门出身,喜好弄权阿谀的奸相!
顾千帆低头,说出了这些年一直横亘在他心头的恶言:难道当年的那个歌伎,也是他们亲手送到你榻上去的吗?
萧钦言一怔,忙解释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娘!那样的烟花女子,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只是一个误会,你如今也做了官,我不相信,你就从来没有应酬交际过!要不然,你是怎么认得那个赵盼儿的?
顾千帆警觉起来,他一直冷淡的神情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你查过她?
毕竟是亲生父子,顾千帆的那丝慌乱被萧钦言尽收眼底,他轻笑了一声:做老子的为了儿子来回奔波几百里,那是理所当然。可做儿子的,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做老子的不去查,那就真成了糊涂蛋了。怎么?你对她有意思?听阿爹一句劝,这种贱籍女子,就算已经从了良,也绝非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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