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知晚心意已决，坚持学了回梦术，她天分很高，又十分有毅力，一遍遍地默念回梦术的口诀，一遍遍运行周天。
    一开始，她还只能短暂地回到三天前，看到过去的光景，一个月后，便能回到一年前……渐渐的，她所能看到的景象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时光流逝，知晚没有停留在现在，而且一遍遍地回到过去。
    是日，万里无云，风平浪静。
    知晚端坐在山崖之上，双目微阖，感念着四周的灵气流动，法则运转，随后双手结印，长指纷飞。很快，一道纹路复杂，金光熠熠的奥秘法印便浮现在空中。
    桑隐和宋玉尊者立在不远处，屏息静气地看着这一幕。
    “快了……”
    宋玉尊者看着那道法印，喃喃道:“二十年的回梦术……足够看到星蕴了。”
    桑隐沉默不语:“……”
    时光倒退，眼前山川变幻，云翻雾涌，沧海桑田中，回梦术现，带着知晚来到了二十年前。
    “这是……”
    知晚看着眼前陌生的光景，以及身为灵体的自己，还有前方隐隐传来的似乎是白星蕴的声音，明白过来。
    “我终于来到了这里。”
    知晚循着声音向前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宋玉和白星蕴，彼时，宋玉还未成尊者。
    看着，二人的情况似乎不妙。
    “宋玉……”
    山崖旁，白星蕴扶着昏迷不醒的宋玉尊者，神色担忧，不停地呼唤着他:“你醒醒……”
    然而，宋玉尊者脸色乌黑，双目紧闭，似乎是中了剧毒。
    知晚走到白星蕴身边，查看一番，立即凝重了神色:“这就是一直残存在他体内的那种毒，如果不尽快救治，恐怕很快就会死掉。”
    不过，白星蕴并不能看见知晚，也无法在这茫茫山野间找到解药。
    她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忽然俯下身，一遍又一遍地替宋玉吸出剧毒。
    “等等……”
    知晚神色惊慌，忽然明白了一切，白星蕴生的病，恐怕便是因为这毒所致。她想伸手去拦住白星蕴，但自己只是空荡荡的灵体，抓住的也只是空荡荡罢了。
    “不……”
    命运的节点在此发生，白星蕴不顾自己的性命，毅然决然地救下了宋玉，但这也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她便缓缓走向了死亡。
    知晚忽然被巨大的无力感所笼罩。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过去。
    紧接着，光幕转动，白星蕴扶着宋玉回到了大玄都，桑隐推门而出，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两人，在遇到白星蕴之前，她已经是个炼丹高手，既会毒，也会医。
    不过，她还是救不了白星蕴。
    桑隐又惊又怒，一遍遍质问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可知这毒也会伤你，纵使我极力救治，恐怕也只能保你一两年……”
    说着，她无力地捂住双眼，遮去那不甘的泪痕。
    “桑隐……”
    白星蕴虚弱一笑，道:“别把这件事告诉宋玉，好吗？”
    桑隐架不住白星蕴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了替她隐瞒宋玉。后来，白星蕴怀了孕，撑着病体生下了知晚，便撒手人寰了。
    一片缟素，声声悲痛。
    在白星蕴的葬礼当天，在宋玉沉浸在悲痛的时候，桑隐抱着襁褓中的知晚，来到通往小周天的天梯旁。
    她冷冷地看着怀中的婴儿，道:“如果没有你，她还能多活两年。”
    说罢，将婴儿放在天梯上，亲眼看着她流落至小周天。
    桑隐毫不留情地回过头，满身杀气地往星蕴境走去，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是宋玉了，即便我打不过他，十年，二十年，也总能毒死他……”
    “不要……”
    知晚身处过去，在时光的流逝中一点点来到现在，看着桑隐似乎朝着宋玉举起了长剑，惊恐不已:“住手！”
    ……
    “知晚？知晚！”
    山崖上，宋玉尊者见知晚神色痛苦，眉间紧皱，立即慌乱不已，却又不敢打断回梦，只能焦急地呼唤道:“快醒醒！不要被困在梦中！”
    他心中纷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桑隐，已经高高举起了长剑。
    桑隐冷冷道:“困在过去的人，真可怜啊。”
    她一剑落下，宋玉尊者到底是尊者，终于察觉过来，然而为时已晚，硬生生地挨下了一剑。
    “桑隐？！你做什么？”
    宋玉尊者望着流血的肩膀，神色不解，冷肃地质问着桑隐。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桑隐呵呵一笑，长剑在手，道:“当然是要杀你了，宋玉尊者。不然，你以为我蛰伏在星蕴境数十年，是为了什么？今天，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小丫头，以解我心头之恨！”
    “休想！”
    宋玉尊者闻言神色一冷，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恨我，可是有我在，你休想伤到知晚一根毫毛。”
    “你？”
    桑隐冷笑一声，若有所指道:“大言不惭之前，还是先看看自己体内的毒吧。那是这二十年来，我在你药中掺下的无色无味的剧毒，若没有那小丫头近日的调理，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什么……
    宋玉尊者眉间一皱，调动神识，查探体内，果然看见识海深处隐匿着一团深不可测的黑气，正缓缓侵蚀着经脉。
    桑隐再度举起长剑，宋玉尊者也绝不坐以待毙。二人斗在一处，惊心动魄地打斗了数十个回合，如今太清初期的桑隐，对抗身中剧毒的宋玉尊者，竟然也不相上下。
    不出片刻，两人身上都已伤痕累累。
    最终，宋玉尊者体内的毒爆发，又处处顾虑着还在回梦中的知晚，终于支撑不住，连退几步，咳出一口血来。
    “你的死期到了。”
    桑隐神色满是仇恨，眼中却蕴着几分挣扎，高高举起了长剑。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只不停地浮现出白星蕴温柔的容颜。
    姐姐，对不起。
    长剑落下，千钧一发，就在此刻，知晚忽然睁开双眸，一把握住桑隐的剑，手中顿时淌下鲜血，染红了剑身。
    “够了。”
    知晚从回梦中醒来，望着桑隐:“不要再错下去了，桑隐。”
    桑隐一恍，仿佛从她的眉眼中看到了白星蕴的影子。
    “桑隐，跟我回家吧。”
    大周天的皇城中，白星蕴怀抱瑶琴，击退了欺负桑隐的混混，毫不嫌弃地牵起脏兮兮的她，笑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
    “姐姐……”
    桑隐心神纷乱，望着知晚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阻拦我？”
    她指着宋玉，痛苦道:“若是当年你不为他吸毒，你就不会死了！若是没有他，我就不会失去你了！”
    “你说什么……”
    宋玉尊者回过神，想起当年自己曾身中剧毒，醒来后又安然无恙之事，如今听得此话，仿佛当头一棒，如梦初醒:“你说当年，是星蕴救了我？！”
    “不然呢？！”
    桑隐语气凄厉，恨声道:“都是你拉着她去远游！是你害得她中了毒！你真是没用，死的怎么不是你？！”
    宋玉尊者愣了愣，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嘴角微动，满是黯然神伤，却没说什么。
    “我看到了。”
    知晚却说出了当年的真相，轻声道:“当年母亲和父亲远游，是为了替你去说亲，为你寻个好归宿。只是，不幸在路上遇到了凶兽，这才中了毒。”
    “你说什么？”
    桑隐愣愣地回首，眼中错愕，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彼时，白星蕴神色忧愁，思虑重重地摸着她的脑袋，道:“我们桑隐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姐姐身边，也该找个人照顾你才是啊。”
    桑隐抱着她，摇头道:“我哪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白星蕴失笑道:“傻瓜，我给不了你所有啊。”
    “……”
    桑隐看向宋玉尊者，宋玉尊者默然些许，伤怀地点了点头，道:“星蕴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她说，她怕你伤心。”
    “姐姐……”
    桑隐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丢下长剑，与宋玉一起陷入伤心之中。
    知晚朝他们两个人伸出了手，笑道:“往事不可追，让我们言归于好，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吧。”
    桑隐和宋玉互相看了一眼，这两个对白星蕴爱得深沉的人终于在此刻和解，握住了知晚的手。
    “对不住了。”
    “不好了！”
    正在此时，浮屠忽然从远方飞来，行到知晚身前，面色凝重道:“小姐，云天境遭到魔族进攻了！”
    “什么？”
    知晚神色微惊，道:“是怎么回事？”
    浮屠飞快道来:“这几日我发现那只青鸟乃是妖族的使鸟，便一直盯着它，谁知昨日青鸟一反常态，焦灼地飞走了。我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便发现魔族入侵了云天境，云天尊被挟持，局势不妙！”
    “是魔尊吗？”
    “不，是谢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