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相见即眉开 作者:长干
你买好吃的。”
小哑巴一边望着贺平安,一边“咔吱咔吱”地飞快吃着糖葫芦。她怕一会万一被贺平安抓到就再也没机会吃了。
“你为啥突然就怕我了啊?”贺平安问道。
小哑巴看着他,不说话。
“那你为啥突然就会说话了啊?”
还是看着,不说话……
于是二人僵持住了。
过了一会,贺平安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掏出袖子里的白玉,打算开始雕镇纸。
拿着笔轻轻勾画完纹路,抬头对小哑巴说,“你总不能一直都在树上吧。”
小哑巴还是不说话。
于是贺平安拿出刀开始雕了。埋着头,雕的认认真真的。小哑巴低着头看着贺平安,心想他怎么还不走。殊不知贺平安是非常喜欢雕刻的,坐下来刻上个一天也是常有的事。
就这样过去了好久,直到一个卖桂花糕的老爷爷路过,贺平安和小哑巴都闻见了。
小哑巴馋溜溜的看着。贺平安掏出铜板,“老伯来四个。”
然后贺平安放下刀具开始吃桂花糕了,热腾腾软乎乎的。袅袅的烟雾撩到小哑巴眼前。
贺平安忽然抬起头,弯起一双小狐狸眼睛,对小哑巴笑道,“吃不吃?”
小哑巴赶快摇摇头。
最后,待到贺平安连吃了三块桂花糕的时候,小哑巴默默地从树上爬下来……贺平安把最后一块递给她。
看着小哑巴狼吞虎咽的吃完,贺平安笑道,“小哑巴,我还想听你说话。”
小哑巴看着贺平安,半晌小声道,“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我会说话……”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好,我答应你。”贺平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嗯……谢谢。”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哭呀?”贺平安问道。
小哑巴说道,“张临大人老欺负我。”
贺平安想起来陆沉说过,张临是坏人。
“他怎么欺负你?”
“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过去踹我两脚,他他他有时候还轻薄我,今天他说迟早要把我买回去当小丫鬟。嗯,那样总有一天我肯定被他折磨死了,我好想去衙门告他啊,可是我不识字,还是个哑巴,呜呜呜呜呜……”
贺平安愣愣地看着小哑巴,“你哪里是哑巴啊……”
小哑巴边哭边说,“你不懂的……我只能装哑巴。”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是漠北人啊。”小哑巴默默说道。她想,反正也骗不了贺平安了。
“咦,看不出来呢。”贺平安上下打量道。
“看是看不出来,但是我一说话就露馅了啊,虽然我会说汉话,但是漠北口音太重了啊……”
贺平安点点头,他也听出来小哑巴的口音很不地道了。但是他除了在锦云的马市上,还没见过漠北人,于是听不出来什么漠北口音。
“那你为啥要来昭国?”
“我也不想来啊,我是被买过来的。才开始因为是漠北人,根本就不被当做人对待,跟我一起被抓的漠北人死了很多。我好不容易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想跑回漠北,结果跑反了,这才来了京城附近。又被抓了,这次只好装哑巴。”
贺平安想了想,“那你总不至于要装一辈子哑巴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又回不去漠北。”
“要不……我问陆沉借点钱送你回去?”贺平安说道。
小哑巴道,“你你你千万别告诉晋王我是漠北人,不然他肯定杀了我!”
贺平安安慰道,“没事的,其实陆沉这个人……”话说到一半,贺平安感觉不对,想了想,痛心疾首道“没错……他是有可能杀了你。”
小哑巴低着头,“就是嘛……我的命一直都不好。”
贺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每个月都有俸禄拿,我哥哥也有,估计攥一两个月就够你走了。”
“真的?”
“真的。”
“谢谢你……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
“没事,走,我还请你吃东西。”
“嗯……”
走在路上,贺平安忽然想到,“对了小哑巴你叫什么呀?”
小哑巴说,“我的名字很长的,你记不住的,而且万一你记住了喊出来叫别人听见,我就完了……”
“那你到底叫什么呀?”
“我叫乌娜昕吮鹨丝娅尔忒……”
“算了,我还是叫你小哑巴吧。”
“嗯……”
第六十四章
晚上,军器监的人都走了,小哑巴扫了院子,锁上门。
“阿娜。”
小哑巴顿了一下,阿娜是她的乳名。
转身,重重叠叠的树丛中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东西拿到没?”黑影压低声音问道。
“还没……”小哑巴摇摇头,“不过、不过我和贺平安认识了。”
“要快点,每一天都有人被活活折磨死。”
黑影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晋王府
这天巴扎扛了头野猪回来。
贺平安围着团团转,“你是怎么抓到的啊?”
巴扎得意道,“在山上练兵时遇着的,追了好大会儿,这畜生劲儿蛮得很,七八个人拦不住,老子拎着刀冲上去连捅几刀才算死透了。”
巴扎去伙房抱来一堆柴,堆到院子正中央,架起铁架子,对贺平安笑道,“今天给你露一手!”
贺平安问,“今天吃烤肉?”
“是啊。”巴扎洗了刀开始收拾猪肉,“小平安,你跑一趟,出去买罐蜂蜜去。”
“哎!”听说有肉吃,贺平安开开心心的出去买蜂蜜了。
巴扎自小在东南长大,经常打野味吃,特别是野猪肉涂了蜂蜜,最是美味不过。
陆沉在书房练字,听着窗外柴火的晟,一股腥臊味扑面而来,使得书房再无半点雅致可言,不禁皱眉。
但过了会儿,臭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淳厚的香味。
然后便听见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跑近了,想来就是贺平安。
果然,贺平安道,“好香!蜂蜜我给你买回来了!”
然后两个人拿着刷子开始刷。
“皮烤得好脆!”
“嗯,脆了最好吃!”巴扎拿着刀剜了块肉递给贺平安,“来尝尝。”
馋得流口水的小嘴叼下来,也顾不得烫,吸溜吸溜的就给吞了。红红的小嘴上沾了一层蜜,亮晶晶的,拿舌头舔了舔。
巴扎看着贺平安那个样子就哈哈笑了,“你没吃过野猪肉?”
“嗯,第一次吃!”
贺平安端来盘子,把肉割成一块一块,然后跑到书房。
吱呀,门开了。陆沉还在练字。
贺平安走到他跟前,用筷子叨起一块肉,“可好吃了。”
陆沉放下笔,吃肉。
“怎么样?”
“我在东南的时候,天天吃这个。”
“那你过得还不错嘛。”
贺平安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刀,吃得津津有味,他和巴扎一起干掉了个猪后腿。
巴扎接着吃,一边吃还一边喝着烈酒,唱着贺平安听不懂的小调。
贺平安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感觉再也吃不下了。回头看看坐在亭子里的陆沉已经开始喝茶了。
“好撑……陆沉,要不出去散散步?”
“嗯。”陆沉点点头。
进里屋,拿了两件披风,递给贺平安一件。
“这会感觉挺热的啊。”
“那是因为院子里支了柴火,外面凉。”
“好吧。”
看看还在喝酒的巴扎,贺平安披上披风,“我们出去啦。”
汴梁城夜晚的街道和白天一样繁华,夜市纷纷开张了。两人一黑一白,沿着汴河岸往下游走,一直走到了州桥夜市。这里是夜晚的汴京最热闹的地方。
陆沉忽然看见谢东楼携众人正坐在河中央的游船上饮酒作乐。
眼看着游船就要靠岸,陆沉拉着贺平安默默地绕道走……
结果贺平安朝着游船一招手,“谢大人。”
谢东楼一看见陆沉与贺平安就乐了,“好巧呀,晋王。”
陆沉不去理会他,扭头就走。
“晋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呀?”谢东楼笑的开心极了。
“我们吃饱了出来散步的。”小平安回答道。
谢东楼更乐了,心想,小两口过得挺惬意么。
正想再戏弄几句,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只见晋王爷侧过来半张脸,面色冰冷,眼神阴鸷,右手也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谢东楼一边思考着“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抽刀了吧”,一边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陆沉拉着贺平安离开了河岸,河边教坊林立,是有钱人呆的地方。再往里走,尽是些又细又深的小巷,是平民百姓做小生息的地方。
街两边拥挤着各式各样的小吃摊,路面挤得连辆轿子都抬不进来。热腾腾的烟雾在人脸上缭绕,游人摩肩接踵在小吃间徘徊。油炸的肉串,精致的各类糕点,凤梨茶粉圆汤应有尽有。
贺平安摸摸肚子后悔道,“早知道不吃那么撑了。”
忽然看见巷子口有家卖米酒的,贺平安心想,虽然吃不下了,但是喝点米酒解解渴也是好的呀。
“陆沉陆沉,我请你喝米酒。”
陆沉点点头,两人一点点挤到巷子口。
“老伯,要两碗米酒。”
贺平安说着,陆沉就开始掏钱。
贺平安阻止他,“说好了我请你的。”然后笑道,“昨天军器监刚发了这个月的俸银,我现在可宽裕的很。”
陆沉点点头,心想,还不是我发给你的……
米酒摊旁有一个小桌子三把小椅子。为了少占地方,桌椅都很小,靠着墙边。贺平安正好能坐下,陆沉却几乎是蹲在地上的。
贺平安喝了一口,咂咂嘴,“好甜。”
陆沉看着他红红的小嘴,却只想着亲下去。
喝完米酒,二人再来到河边。
贺平安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我今天肯定是睡不着了。”
陆沉环顾四周,嗯,谢东楼不在了……
两人站在河边,岸柳依依,垂落在河水里,浣来浣去,几片翠绿零落在水面,飘飘荡荡。
陆沉搂过贺平安,右手托着脑后就亲了起来,柔软的发丝穿梭在他的指缝间。
交织的依稀树影遮挡住了他们。
贺平安推了两下,就放弃了。
环着腰的手开始上下婆娑,陆沉感觉到原本挺得笔直的小身板已经被自己摸得又软又烫,完全成了一块年糕。
亲的整个人都快化掉了,才舍不得的松开。
贺平安红个脸,低着头。两个人继续散步。
经过了一座座的桥,一条条的路。
贺平安突然冒出来一句,“男的跟男的在一起……到底行不行啊。”
“有什么行不行的”陆沉道。
喜欢了便是喜欢了。
“可是俩男的不能成亲吧。”贺平安道,“而且这样的话两个人都不能有小孩了吧。”
陆沉沉默了……
“而且、而且我爹我哥哥知道了非得气死……”
“管他们做甚。”陆沉平平淡淡的说着。
心里,却舒服极了。因为贺平安是喜欢他的。
“贺平安,我下个月又要走了。”陆沉说道。
“去哪?”
“去打仗,是机密,你别告诉别人。”
“嗯。”贺平安点点头,“打什么仗?”
“去漠北,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
贺平安愣了一下,“呀,这样、这样你就见不到我了。”
“怎么?”
贺平安道,“过年的时候我要和哥哥回家……”
“回去多久?”陆沉皱眉。
“不知道,得看我爹娘愿不愿意搬过来住……即使是愿意,把家搬过来,怎么也得个半年吧。”
那就是一年见不了面了,陆沉心想。这还是乐观情况,如果他爹娘不愿意搬,他会不会一直留下来陪着?
时间久了,会不会把自己淡忘了?
会不会又遇着个人,便在一起了?
“我不管。”陆沉说,“最多给你半年时间,到时候你不回来,我就派人把你一家都抓过来。”
“不行不行。”贺平安摇头道,“我爹的脾气坏的很,你抓不动的。”
“怎么会抓不动?”
“你知道介子推吗?”贺平安突然问道。
“什么?”
“我爹小时候给我讲的,介子推是春秋时候的人,晋王重耳……咦你也是晋王呢。重耳逼着他下山他不肯,非要在山上侍奉老母。重耳放火烧山逼他下来,结果他就和自己母亲一起被烧死在山上了…………基本上我爹就是这么个人。”
陆沉道,“反正,你一定得回来。”
贺平安道,“好,可是你要好好等我呀,不要派人去抓,不然我全家人都会讨厌你的……”
“嗯……”
“陆沉,明天我们还来这儿吧,晚上散散步,挺不错的。”
“嗯。”陆沉点头。
还能在一起一个月,然后至少一年都见不到了。
后来,陆沉与贺平安每天晚上都会来州桥。
这成了贺平安最喜欢的一件事,一般下午他就开始饿了,一边干着活,一边想着晚上去吃什么好呢。州桥有上千种小吃。
每天酉时,军器监关门,贺平安蹦蹦跳跳的往州桥跑。
陆沉要晚一些,他每天需要去枢密院处理军队事物,但是酉时的钟声一打,必然走人,雷打不动。
有一回李阖下旨让他入宫他都称病给推了,众人纷纷不解,也不知晋王每天晚上都还有什么重要事宜。
枢密院离州桥要远一些,于是每次都是贺平安先到。
陆沉走到汴河边上,总能看见一个小白影子站在岸柳旁冲自己招手。
两人先去吃饭,单数天陆沉请贺平安,双数天贺平安请陆沉。
吃饱了饭就去河边散步,期间遇见过谢东楼好几回。谢东楼一次比一次笑的开心。
陆沉只能冷漠地走过……
后来,两个人又发现了一条买小东西的杂货巷。
每天也要去转一圈。
巷子里的掌柜都极为热情,什么破浪鼓、兔爷儿糖人、小花灯、小老虎……一路走下来,贺平安手里总是被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经过个首饰杂货摊,掌柜的又是给贺平安试簪子、试香袋……结果说那七八个簪子都适合他。贺平安说怎么可以买这么多;掌柜的说小公子人俊俏,不是簪子衬人反而是人衬簪子了,咬咬牙,只给你算一半价钱!
贺平安悄悄问陆沉好看不好看……陆沉叹了口气,都给我包起来吧……
走到瓷器摊,贺平安跑过去,盯着一个白瓷兔子看。他觉得这只兔子做的还真是惟妙惟肖。可是今天自己买的东西太多了,嗯,不能再买了……
陆沉看了眼那瓷兔子,是个腰坠。大户人家都会在腰间悬一块玉佩,但是哪有挂兔子的?不伦不类。
这时,一个少爷走来指着兔子,“掌柜的多少钱?”
“十五文。”
少爷掏了钱走人。
贺平安默默地望着那只瓷兔子被人提溜走……
陆沉问道,“掌柜,这兔子还有没有?”
“不巧了,今天卖完了。”掌柜笑道,“不过货马上就又到了,您明天再来,保准有。”
陆沉对贺平安说,“明天再买。”
夜市渐渐散去。贺平安与陆沉也要回府了。
贺平安的左手右手各攥着四支簪子。把右手的四支塞到陆沉手里,笑眯眯道,“分你一半。”
陆沉接过簪子,放在衣襟里。
心想,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第六十五章
监明司的后院是陆沉专设的牢房,专门用来审刺客。
陆沉猜测,漠北人是在京城建有情报据点的,而且恐怕已经查出来他近期要率大军讨伐漠北了。于是这段时间刺客出没频繁。
这天,陆沉来到牢里。
“招了没?”他问牢头。
牢头愁眉苦脸道,“这帮漠北人骨头硬的很,都审死八个了,一个还没招。”
“嗯。”陆沉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背个手下到了地牢里。
地牢里昏暗潮湿,牢头在前面给陆沉举着火把。
就听见底下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地牢里一向是两个两个犯人一起审问的,一个犯人被绑在旁边看,另一个被折磨。如果折磨死了还没招,就把旁边看的犯人架上邢台,继续折磨。
然后,再提出一个犯人,绑在旁边看。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被铁链铐在墙上动弹不得,嘴里紧紧箍着铁环,防止咬舌自尽。
另一个同样身材的大汉,被架在邢台上,一丝不挂,如同牲口一样任人宰杀。
他的一条腿上的肉已经被剃的能看见白骨了,依旧没招。
狱卒见到晋王亲自来了,审得更加卖力。
拎起斧子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招不招。”
“呸!”
狱卒拿着斧子,在大汉的手上比划了两下,大汉还以为自己的手会被剁下来。
结果狱卒一个冷笑,用斧子的另一侧,一点点的将这汉子的小拇指的骨头敲碎。
十指连心,邢台上的汉子惨叫起来。
“招不招?”
“他娘的!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然后是无名指也被敲得粉碎。
一直到两只手的手骨全被敲碎,那人也没招。
接着是膝盖骨……
陆沉就站在一旁看着,那汉子渐渐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浑身的骨头都被敲得粉碎,整个人成了一摊软肉。
这个人算是废了。
废了的人就没有办法继续审问了,接着请刽子手过来,先剜眼,再划开肚子,内脏器官一一取出。抹到在旁边看的那个犯人的脸上,让他闻,让他舔,然后告诉他,你是下一个。
陆沉把整个过程看完,评价道,“你们这样,他们当然不会招。”
牢头和狱卒们噗通全跪下,“小人们知错,还望王爷指点!”
“审问的时间太短了。”陆沉说道,“他们都是死士,你们才审问了一两个时辰就把人弄死了,怎么会招?要把一个人的意志磨砺殆尽,起码得半个月。”
“王爷教训的极是!”牢头连磕了三个响头。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巨响,地牢的屋顶下来塌一半。
陆沉只觉得脑袋被震得一翁,接着,又是几轮爆炸声,整个地牢昏天黑地。
待到反应过来,地牢已经被炸了个透亮。
几个侍卫跑过来,“王爷,上面的犯人逃了!”
陆沉翻上地面,发现牢房的一排墙都被炸开了。再进里边看,锁犯人的铁链也被斩断。
这是有预谋的劫狱。
不过,陆沉不着急。
建这个牢房的时候,他就派了三个侍卫伪装成犯人呆在里面,从而得到了不少情报。
这次,那三个人也都不见了,定是和其他犯人一起跑了。踩好点就会回来报告。
于是陆沉在牢房附近仔仔细细的转悠。发现了一个铜片。
捡起来,皱眉。
按灌注工艺,这应是火麟炮的弹片。这种炮是贺平安造的,专门用来炸城墙。
看来军器监已经有内奸了。
下午,一个伪装成逃跑犯人的侍卫果然回来给陆沉报信了。
这次犯人集体逃亡,是漠北的情报据点组织一手策划。逃跑人数众多,现藏在城西的一处民宅里。
陆沉把玩着手中的铜片,勾起嘴角,这次定要一网打尽。
他不动声色的调动暗卫,缓缓向城西集结。
忽然想起,陆沉对自己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去军器监,告诉贺平安,让他今天直接回府,不必等我。”
晚上定是一场恶战,陆沉估计自己是来不及与贺平安吃饭散步了。
带着侍卫,陆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城西走。经过州桥的时候,看见了昨天的瓷器摊。白瓷兔子正挂在招牌旁。
陆沉想起来,贺平安是想要这个的。
让侍卫在街边等着,陆沉一个人走上前去,“掌柜的,我要这个。”
说着,掏出十五文。
掌柜的给他取下来,包好。
陆沉放到袖子里,接着往城西赶。
城西民宅是一栋两进两出的院子,漠北人都藏在里屋养伤。
暗卫把整个屋子包围完毕,一声令下,破门而入。屋中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瓮中捉鳖。
陆沉进屋,扫视一周,一个十七八个人,仅仅是在养伤,这里显然不是漠北人的主要据点。
陆沉注意到其中有两个端水伺候的人,哆哆嗦嗦,不太像是漠北人。
陆沉说,“就审这两个。”
两个人被带到不同的屋子审问。一番惨叫过后,侍卫来到陆沉身边,“全招了。”
两个人各写了一张纸,其中包括刺客们的主要据点、成员名单、以及下一次行动时间。
陆沉把两张纸对了一下,写的一样。
这两人是昭国人,为贪钱财,一直帮漠北人打探风声、通风报信。于是不似漠北刺客那般视死如归,恐吓几下就全都招了。
陆沉又问道,“藏在军器监的奸细是何人?”
两人皆是迷茫。
陆沉吩咐侍卫,“叫罗升过来。”
片刻,罗升就被带了过来。他看着一屋子被捆起来跪着的人,不禁不寒而栗。
陆沉对罗升道,“好好认认,有没有你军器监的人。”
罗升把十几个刺客都仔细端详了一边,摇头道,“没有。”
陆沉皱眉,看来奸细另有其人。
陆沉观察出来,这群刺客中,有一年纪大的人是领头的。
陆沉指了指,侍卫把他提上前来。
“告诉我军器监的奸细是谁,我每问一次,你不回答,我就杀你一名同伙。倘若你回答了,我便放你们一次,咱们再战一回。”
“什么奸细?我从未听说过。”这人一脸疑惑道。
“是谁?”陆沉不理会他,直接问道。
等了片刻,陆沉一挥手,排在第一个的人刀起头落。血溅了好高,头颅轱辘轱辘滚了出去。
这人还没反应过来,陆沉又说道,“军器监是我执管重地,断容不得奸细。不是骗你,你只要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便真的放你一次。”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知道的。”陆沉道。
又一人头落地。
“好了,我再问第三遍。”
“不知道。”
人头落地。
……
其实,这时候宅子里还有一个没被发现的漠北人。
正是小哑巴,军器监里的奸细。
这栋宅子平时是漠北刺客用来交换情报的聚集点,其中有一房梁的柱子被凿空,用于间接交换情报。
当破门声响起时,领头刺客就让小哑巴藏进高处的柱子里。柱子很细,乍一看不能藏人,但小哑巴个子瘦小,勉强还是挤进去了。
当她听见陆沉问军器监的奸细是谁的时候,心中一凉。
然后,听见老头领说不知道。
一个同伴便被杀死了……
死了三个人的时候,小哑巴再也忍不住了,她打算出来承认。
这时,忽然听见老首领大笑起来,“陆沉,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尚且不说根本就没这个奸细,即便是有,我告诉你了你就真的会放过我们?我告诉你之后,你定会把所有人一起杀了以绝后患!”
陆沉说道,“你误会了,我定会说道做到的。”
老首领道,“可惜真的没这个人。”
陆沉一扬手,又是一条人命。
小哑巴的指甲紧紧的嵌入木柱,血一点点的溢出来。
首领的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即使自己现在站出来,也仅仅是多死一条人命罢了。
于是,她听着十几声命断声。
最后,她听见陆沉说道,“我没什么可威胁你的了呢。”
陆沉的声音清朗而平静,根本不像是个杀人狂徒在说话。
陆沉走到老首领的跟前,“你说的没错,你若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是会连你们一起杀了的。”
然后抽出刀,“看着你聪明的份子上,赏你个全尸吧。”
刀刃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人便倒地身亡。
陆沉带上人走了,至于收拾尸体的工作,便留给明天开封府的人来做。
他对手下说,“今天晚上休息,明天都准备好了。”
他已经知道到了刺客据点的位置,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
小哑巴听着人都走光了,从房梁上跳下。
便看见一地的尸首。
她走到头领的跟前,蹲下,眼眶里的泪跌落在血水中。
握住已经冰凉的双手。
“师父,阿娜会给你报仇的。”
汴京的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陆沉白天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有牵马。于是现在,他也只好走回王府。
忽然摸到自己的袖子湿了,看了看,也不知是何时染上的血迹。
掏出袖子里的白瓷兔子,也染上了血。
陆沉走到汴河边上,沿着河堤慢慢走下河岸。
蹲在河边,捧起清水,仔仔细细的把白瓷兔子洗干净。再用另一只干净袖子擦干,放在衣襟里,贴在胸口。
走到晋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陆沉忙了一天,午饭晚饭也全没吃,此刻头有些发昏。
跨入门,抬头,忽然看见一簇小小的烛光在闪烁着。
心中一暖,陆沉知道那盏光是在等自己。
吱呀――推开了门。
趴在桌子上打盹的贺平安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了,半眯着眼,“你回来啦,我给你留了一碟枣糕。”
陆沉坐下,拿起糕点慢慢吃起来。
“是不是凉了?”贺平安问。
“有点。”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公事。”陆沉回答。
然后陆沉掏出衣襟里放着的瓷兔子,“你不是要这个么。”
贺平安接过来,还带着些体温。
“谢谢你。”他笑道。
然后把兔子挂在腰间,转了一圈,问道,“好看不?”
陆沉淡淡的笑了,“不伦不类的。”
第六十六章
军器监门前有一个小屋子,是专门接受各地运来的材料的。偶尔有信件,也会一并接收。
这几天贺平安天天往小屋子跑,一次次的问屋子里的老伯,“有没有我的信啊。”
一趟趟跑的老伯都烦他了,于是,他的信也终于到了。
贺平安拿着信,来到军器监侧房的一间小书房。
拿来小刻刀,一点点的把信封裁开。
掏出信,迫不及待的读完。读至最后一句,展眉,笑了。
平安趁中午午饭的时间跑出军器监。
陆沉说自己这几天都在枢密院,平安要去找他。
结果枢密院门口的侍卫不让他进,解释了好久也没用。
幸亏碰上了谢东楼,谢东楼领着贺平安进去,笑道,“你找晋王?”
“嗯……”
“你找他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
由于谢东楼正是枢密院的二把手,于是并没有通报,他带着贺平安直接走到了后院的军事重地。
哗啦门一推开,二十多个将军刀都拔出来了。
一群人一脸紧张的盯着谢东楼与贺平安。
陆沉皱眉,“谢东楼你会不会敲门?”
谢东楼笑道,“我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陆沉望着躲在谢东楼身后的贺平安,“什么事?”
“我、我……”贺平安望着二十多个拔刀汉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陆沉站起来,走到贺平安跟前。领他去无人的回廊里。
皱眉,“到底什么事,现在说吧。”
贺平安说,“呃,突然不想说了。”
陆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道这家伙真难伺候,于是转身离开。
“陆沉。”贺平安喊道。
“嗯?”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贺平安想,站在夜晚的汴河上,有了月亮与岸柳作帮衬,似乎才好开口些。
“晚上我不一定能去吃饭。”
“今天又有公事?”
“嗯。”
“一点时间也挤不出来了?”
“不一定。”陆沉道。
陆沉这天要去围剿刺客,大概一下午就能结束战斗,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发生。
看着贺平安的样子,好像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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