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时间。”钟寻头也不抬地说。
宋一锦拉他去湘菜馆,钟寻坐下只点了一道辣炒雪里红,然后就着米饭低头机械地往嘴里扒,他倒是没想别的,就是在瞅旁边的单词本。
“呃……”宋一锦见他这走火入魔的样子,都不敢再出声打扰他。
宋一锦不上晚自习,跟他吃完饭就扭头去网咖打游戏,钟寻往学校走,在秀景街迎面撞见了钟仲林。
钟仲林也是一愣,实在是钟寻瘦得太厉害,眼窝都深了许多,但随即拧起了眉头,没吭声,就当成不认识他一样,擦肩而过。
钟寻也没说什么,他戴着耳机背单词,拐入了一中校门。
但是钟寻怎么也没想到,他二模会考得这么糟糕,上一次模拟考试,他考了363,超出了去年他们这边二本线的50多分。
结果这一次只考了302。
在徐春鸿发下成绩单的一瞬间,他就眼前发晕,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惶惶地抬了下头,耳畔嗡鸣,几乎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就是一次考试而已,”徐春鸿也发愁,楚听冬离开之后,班里平均分都跟着掉了一大截,但他还是先安抚全班的情绪,“不要气馁,继续准备下个月的三模。”
徐春鸿还是按照惯例,找全班的人都去办公室分析成绩,轮到钟寻,他也搞不懂钟寻的成绩怎么突然下滑这么多。
他并不认为钟寻不够认真,就这将近一个月的劲头,他对钟寻其实很放心。
只能归结为一次发挥失常。
“没事,”徐春鸿安慰道,“现在犯的所有错误都有价值,等到高考就不会再犯了,按之前那个状态继续学就行,别想太多。”
“嗯,谢谢老师。”钟寻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他离开办公室,就去自习教室接着做题,学校校区老旧,碍于经费能做的改动不多,只能为高三年级亮起了一盏昼夜长明的灯,钟寻经常待一整晚。
“你这样也吃不消啊……”宋一锦忍不住劝他,见他这样就糟心,“寻儿,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好gay不吃回头草啊。”
钟寻昨晚熬到三点多才睡,现在眼圈还微微泛红,他眼睫浓密纤长,衬得肤色冷白过头,锁骨都瘦得显眼,甚至有股病态。
但他抬起眼,嘴唇抿着,脸颊透出几分漂亮又执拗的倔劲儿。
“你他妈才gay呢,”钟寻不服,骂道,“你全家都gay。”
“呃……”宋一锦也算是好久没听见他骂人了,感动到差点哭出来。
钟寻之前发烧就没好透,现在还是病恹恹。
他傍晚去学校旁边的诊所输液,很冷清,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蜷在角落的病床上,灯光昏暗,摇摇晃晃地只有输液袋反着光,他稍微将脸颊埋在枕头里,又没法忍受地抬起头,枕巾和床单都是臭烘烘的,他身上好像也被染了臭味。
额头滚烫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手背疼得厉害,他瞥了一眼才发现有点跑针,白到透明的皮肤上淤青渗血。
他病得难受,浑身抽丝拉絮一样被晃荡散开,手脚都疲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他以前不敢想,现在突然地一泄气,念头排山倒海似的翻起来,他才发现,他是真的有很多次,太多次,都不想活了。
等输完液,还是去学校接着上晚自习。
班里一共四五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个还会来学校,晚自习就更少,愿意来的都还是想在最后几个月里,尽量考上大学。
所以教室里格外安静,只有笔尖沙沙的响声,就算有人忍不住聊天打游戏,也都压着嗓子。
钟寻低头做卷子,做到倒数第二道大题,怎么也算不出来。
全都不会,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折磨得他快要疯了,胃里溢血似的发疼。
他写废了三张草稿纸,只觉得胸口又憋又堵,他险些透不过气,索性先扔下了笔。
他手臂搭在桌边,额头又抵在手臂上,另一只手覆在后脑,腕骨苍白没有血色,指尖扯着凌乱微卷的发丝,俯身时单薄的肩头在校服底下撑起一个极瘦的骨骼轮廓。
他眼睫低垂,盯着桌兜里的手机看,突然犹豫着伸手摸过去。
他听徐春鸿说,楚听冬那边已经安排了手术,就在这几天,但具体不知道是哪一天。
他忍不住滑开楚听冬的朋友圈,但楚听冬肯定不是做手术会发一条朋友圈的类型,所以也空空荡荡,一无所获。
薛赫也没发什么,他还瞒着楚听冬,偷偷加了他的教练,也没有。
钟寻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险些磨出了火星子,终于忍不住,点开了薛赫的聊天框。
好歹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算他跟楚听冬分手了,应该也不至于不理他。
虽然他觉得换成宋一锦,兄弟被人骗成这样,骗身骗心,也许还骗了点钱,恐怕恨不得按住对方扒皮抽筋,怎么可能还会回复消息。
他强撑着厚脸皮,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后先发了个句号过去试探。
没想到下一秒就发出去了,薛赫竟然没拉黑他。
他顿时心慌,低头打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没继续发,薛赫反而先回复了他。
【薛赫:什么事儿啊,弟弟。】
薛赫本来在等他说话,谁料钟寻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慢吞吞地输了好几分钟都没蹦出一个字,他就忍不住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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