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寻胸口憋闷窒塞, 他被扇懵了,现在渐渐回过神来,才惶然地抬眼望向楚听冬, 却只能看到楚听冬冷白清晰的下颌线。
“呃……”钟寻攥住他手腕拉了他一下, 拿眼神示意他别管,楚听冬却没动。
钟仲林捂着心脏的位置坐在沙发上喘息了好几分钟, 嘴唇都发紫,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钟寻会给他把婚纱照都换成遗照。
他抖着手去拿那张照片, 使劲撕碎朝钟寻摔过去, 头脑一阵晕眩。
吴玉兰连忙拍他后背给他顺气, 还去给他倒了杯水, 心慌意乱地找出降压药, 才递给钟仲林,她猛然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脸色惨白难堪地又扭头去了主卧,打开婚礼上要用的视频,果然, 钟寻连这个也没放过。
满眼都是浓重的黑白。
虽然钟寻将她都截掉了, 只留下钟仲林照片的那部分, 吴玉兰也还是控制不住地被顶心顶肺,觉得晦气过头, 梗得她浑身颤抖。
这次太过分了, 她简直难以相信当年头一次见到钟寻时候的样子。
她觉得那个时候他至少还是个正常懂事的孩子,怎么变得这么狠心恶毒,能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种事。
那张脸伤痕累累又艳丽逼人, 像被揉烂的淬了毒的罂粟, 她都不愿意去多看一眼, 对上钟寻恨意撩烧的视线,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她跟钟仲林还怎么结婚?
就算还有备份的照片和视频,但是以后一看到就会想起这些黑白色调的惨淡遗照,让人像吞了苍蝇似的如鲠在喉,她几乎要作呕。
更让她难过又禁不住失望的是,楚听冬竟然又来管这件事,她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根本就耻于再面对钟仲林。
钟寻胃里滚烫,火烧火燎的,让他都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疼。
他不愿意走,被楚听冬扶着站了一会儿,再低下头时就一阵干呕,抬起手捂住了嘴。
他指尖苍白冰凉,往下淌着粘稠刺目的红。
他自己其实毫无察觉,只是被楚听冬捧起脸颊,对上楚听冬寒意凛然又控制不住惊骇的视线,才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太对劲。
钟仲林抬起头也是一愣,但他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完全没动。
楚听冬眉头蹙得很深,抱起钟寻就走,不再理会钟仲林他们。
他抬腿抵开门时,吴玉兰恰好从卧室出来,见他要离开,满心慌乱,咬着牙在他身后喊住,“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医院。”楚听冬嗓音冰冷地丢下两个字。
楚听冬手心都是冷汗,连额头跟脊背都冷得发麻,就算是之前跟朱秦他们在巷子里碰上,钟寻都没被揍成这样。
他脸上都是青红交错的伤,嘴唇苍白憔悴,嗓子里不停地往外溢血,靠在他怀里瘦到都是硌手的骨头,毫无生气地垂下眼睫,耷拉着脑袋。
钟寻一开始还稍微有些意识,指尖攥住楚听冬的毛衣,模糊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抱着他,等出租车开到半路,他就彻底昏迷过去,连呼吸都微弱地像猫崽。
等他再度醒来时,头顶的白炽灯晃眼,鼻端都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稍微睁开眼,想抬起手腕,却没抬动,他苍白瘦弱,骨头分明的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被楚听冬的指骨牢牢地攥着。
他脖子躺得发僵,以一种可笑的姿势,艰难地偏过头去看楚听冬。
病床挨着落地窗,楚听冬的面容在深沉夜色下显得更加冷白,他薄唇抿着,眼睑底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像不曾入睡。
“哥。”钟寻嗓子颤巍巍,很小声地发出一个音节,就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胸膛陡然一震,差点呛咳出来。
“嘘,”楚听冬抬手捂住他的嘴,垂下眼眸望着他,低声说,“先别说话。”
他拿棉签润了下钟寻的嘴唇,然后才换成勺子一点一点地给他喂水,钟寻嗓子里的灼痛稍微褪下去一些,才发觉自己嗓音怎么沙哑成这样。
钟寻白皙的颈侧还留着指印,他被钟仲林掐了一下,短暂窒息,又吐了点儿血,并起来导致咽喉发炎,现在输的都是消炎药。
“还困不困?”楚听冬指尖拨弄了下他耳畔被薄汗濡湿的发丝,眼眸中的情绪太过于复杂,钟寻看得发怔,又听到楚听冬问他说,“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粥。”
钟寻被他一问,才觉得饿到浑身惫软,像好几天都没吃饭,但他不想让楚听冬去,就拿一根手指勾住了楚听冬的手。
“好,那我待会儿再去。”楚听冬又重新坐下,将他冰凉的手掖在被子里。
钟寻一侧的眼皮发肿,他觉得沉甸甸地压着,让他抬不起眼睫,只能拿另一只眼睛尽量睁大,仔细地望着楚听冬的脸。
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楚听冬被他惹得稍微翘了下唇角,眉头却又跟着蹙起,抬手抚过他纤细脆弱的脖颈,瘦到皮包骨一般。
钟寻觉得痒,忍不住微微地瑟缩,他就挪开手,认真地拿冰袋敷他通红泛肿的脸颊。
“医生说胃溃疡。”楚听冬告诉他。
钟寻本来就容易胃疼,他不在家吃饭,跟宋一锦他们混在一起,就不一定每天跑去吃什么,常年待在烧烤摊或者路边小店里。
还管不住嘴,经常喝酒。
现在被楚听冬约束住,好歹能吃几顿饭,但他又控制不住地愤怒憋闷,医生说他胃溃疡有一段时间了,就是之前没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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