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周妈妈手底下的姑娘珊瑚又来到竹园中寻人,先是寻了这园中的管事卫元将众人一个个的聚在一处,而后才朝众人道:你们之前哪个得过风疹?
竹园里里共十几个下人,闻言面面相觑,互相交递眼神,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梁府虽大,可消息却传的飞快,赵舒恒才回来不久,众人就传开了,表少爷得的这病,可是着人的。
这可不是件好差事,虽说得过风疹便不会再易被染上,可是这种侍疾的差事落到谁都上都知不轻松,所以皆是能躲则躲。
见状,珊瑚眼中的神色又黯然了一分,本就是在来竹园之前于梁府各园各处都去过了,却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这样一来,便没法同周妈妈交差了。
珊瑚一时犯难,这种事儿若是办也办得,她若真狠下心来,随意揪几个去便是了,可若是这样,那她便会遭人记恨,往后在府里,只怕是什么事也办不成,梁府的这些下人,一个比一个精贼。
裴晓葵站于最后,放眼一望,众人无一应出,她垂下眸子,思忖片刻,随后站了出去唤了一声:珊瑚姐姐。
珊瑚一见裴晓葵出来,眼前顿然一亮,面上挂起笑意问:晓葵,你可是要去?
裴晓葵感到身侧齐刷刷的目光朝她投来,眼中深意各异,不过大多拿她当傻子看待,她全然不在意,忽略众人目光行至珊瑚跟前来,我少时得过风疹,我随你去吧。
珊瑚心里大喜,好歹今日这差事暂能交了,管他一个两个,带回去便是了。
珊瑚尚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卫元在一旁阻道:这可不成,她现在是少爷房里的丫头,少爷的衣食起居都指着她呢,她若是走了,我家少爷怎么办?
卫元,现在表少爷病着,急需人来照顾,你也见了,我梁府上下寻了个遍,只有晓葵这么一个人站出来,可少爷不一样,衣食起居就先拿别的丫头来顶上便是。
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珊瑚怎么会让她再轻易走掉。
可是......
你就别可是了,夫人那边等着呢,若不然,我就在夫人那边说是你将人给拦下了?眼下珊瑚也顾不得旁的,只好拿着梁夫人出来压人。
卫元一听此话,未说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
夫人看重表少爷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自己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节外生枝,怕是夫人那般好的脾性也不会放了他。
虽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悻悻放人,凭着那裴晓葵同旁人走了。
待裴晓葵路过卫元身边时,那卫元扯了裴晓葵的衣袖小声道:你说你傻不傻,那么多人都不站出来偏偏你多事。
这话裴晓葵未答,只朝他笑笑,而后当成一阵耳旁风吹过。
珊瑚带着她走了一路,眼见着的喜笑颜开,晓葵,怪不得周妈妈平日里总夸你呢,你和府里的那些,可都不一样。
说着,珊瑚又轻拍了裴晓葵的手背小声道:这次啊,我一定在夫人和周妈妈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多谢珊瑚姐姐,美言与否裴晓葵都不在意,她现在在意的,只是表少爷的身子而已,她眼波转动,看似不经意的问起,对了珊瑚姐姐,还没问,表少爷病的严重吗?
不算严重,不过这疹子一起,脸上不好看,身上也不好看,看着略浮肿些,珊瑚一顿,不过郎中看了说没有大碍,饮食清淡些,养上几日便好了。
哦,这样就最好了。听到此处,裴晓葵心里稍稍放平稳些。
到了梅园时,梁夫人还守在这里没离开,周妈妈带着裴晓葵入了正堂,掀了帘子入门,周妈妈在前一步说道:夫人,人带来了。
随后周妈妈给人使了眼色,珊瑚带着裴晓葵入门来。
见着珊瑚只带了一个人回来,梁夫人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只叹着这梁府里的下人,一个个的比猴子都要精。
也怪自己平日面慈手软,懒得管教这府里的下人,所以才养的他们越发的刁钻。
梁夫人上下打量裴晓葵,见她眼熟,便道:我记着你是叫裴......
见梁夫人一时想不起,裴晓葵忙开口道:回夫人话,奴婢叫裴晓葵。
哦,对,裴晓葵,梁夫人笑自己记性不好,转而又道,你知道今日让人带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回夫人,听珊瑚姐姐说了,是来照顾表少爷。
梁夫人点点头,这疹子可是着人的,你也知道?
知道,裴晓葵抬起眼眸,奴婢少时得过风疹,所以不怕的。
梁夫人见她满目的清澈,倒是很赏识,周妈妈常与我说起府里你们这几个规矩懂事的,这次你好好照顾表少爷,待表少爷病好了,重重有赏。
多谢夫人。裴晓葵谢过,实际上赏赐不赏赐的都不重要,她在意的只是表少爷的安康罢了。
快去吧,少爷屋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夫人轻声道。
随后周妈妈给珊瑚使了个眼色,珊瑚会意,带着裴晓葵朝表少爷卧房行去。
珊瑚只送到门口,裴晓葵自行推门入房而去。
屋内阴凉,裴晓葵顺手将门关上,将外面的艳阳隔在外头。
轻步入了门里,房内陈设素雅大气,和梁舟迟房里的奢华艳荣没一处相同。
她来到内室,此刻正见着赵舒恒躺在床榻上,双眼闭着脸上略有浮肿,伴着微红,是才要出疹子的状态。
有感人来,赵舒恒睁开眼,见着裴晓葵正立于榻前,你来了。
他轻唤一句,将出疹前,伴有低热,烧的他难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表少爷,你要喝水吗?只听他才一开口,裴晓葵整个人便开始难过了。
不喝了,他摇摇头,而后道,这风疹可是会传人的,你来不怕吗?
我不怕,我从前起过的。她摇摇头,眼神飘忽一下,她哪里起过风疹,不过是为了来看看他而扯的谎罢了,她自认为体格一向不错,亦不是娇弱的身子,存些侥幸不被传染罢了。
那就好。赵舒恒这才点点头,看似放心些,对了,你做的小菜我昨日吃了,听书良说你是特意送过去的。
昨日我上街去采买,想着应该是顺路,所以便带去了。
那还好。闻言,赵舒恒稍稍放心些,他虽也是出身官吏之家,却自小受了父亲母亲的教导,对任何人与事都谦虚有礼。
......
裴晓葵被带去赵舒恒那后,淑儿便大着胆子顶了裴晓葵的差事,跑到梁舟迟房里来送茶。
梁舟迟一见人不对,便问:怎么是你,裴晓葵呢?
淑儿回道:她被珊瑚叫去照顾表少爷了。
一听又赵舒恒,梁舟迟气就不打一处来,怎的又找我园子里的人去照顾他,梁府没人了?
卫元听了忙道:因为裴晓葵她得过风疹,不易再得,所以才让她过去的。
这个傻子,旁人都不去的,她上赶着去。梁舟迟破口骂了一句,赵舒恒那里她倒是去的勤快,削尖了脑袋都得去。
少爷,您消消气,喝点茶吧。淑儿忙像献宝一样上前去,趁着红玉走了,裴晓葵也走了,她还得抓住这次机会重回梁舟迟的身边。
这会儿梁舟迟烦的紧,出去出去,我什么都不喝。
他一甩袖子,朝卫元道:去梅园把裴晓葵给我叫回来。
卫元一听,一脸难色,少爷,您这是何必呢,人都已经去了,再回来,怕过了病气,再加上这人是周妈妈挑的,若是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说您两句,您何必惹的她不高兴呢。
这风疹来的快去的也快,左不过三五日她便能回来了。
梁舟迟朝远处眯了眼,也不知怎的就非要在裴晓葵这里钻牛角尖儿,他沉呤片刻,手指轻抓了抓下巴,一脸狐疑,这死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爱往赵舒恒身边凑,他们两个是不是从前旧相识?
作者有话说:
想到这本会扑,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扑......
第13章
卫元不太确定的答道:应该不是吧。
管他是不是,卫元,备马车,我要出门。说着,梁舟迟起身,他无法忍受与赵舒恒待在同一处,即使现在他病着,两个人见不着面也不成。
少爷,您真要出去啊?卫元上次挨了顿打,已经不太敢随着梁舟迟出门了。
怎么?不成?
老爷那边......
我爹今日不在府里,再说那赵舒恒病了,他哪有心思管我。
那少爷您要去哪?卫元又问。
梁舟迟思忖片刻,好似除了喝酒的云鹤楼,他也没旁处可去,叫上一些人,去云鹤楼便是。
......
赵舒恒脸上的疹子起的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盖了脸上身上一层,放眼望去就没个好地方,好在这会疹子出透,低热已经退了,他亦不再像之前那样晕晕乎乎的,趁着这会精神好,直接拿着书页翻弄起来。
而裴晓葵则立在一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扰了他。
房里的门窗都关着,好在桌前放了冰盆,可以稍缓炎热,赵舒恒偶抬起眼,这才发现裴晓葵正立于一侧,心血来潮问道:晓葵,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话,裴晓葵抬起眼来,随后才回道:取自晓日晨葵。
原是如此。赵舒恒是知她是念过书的,每次同她讲话,都觉着她谈吐和府里的旁人不同,心里只念她只在府里留做一个婢女实在可惜了。
对了,赵舒恒自圈椅中起身,行至桌边自抽屉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展开后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青玉坠子,他将小盒子递到裴晓葵的脸前,这个送你。
裴晓葵打眼一瞧,金玉之流她不曾多作接触,更分不出个好坏,只是想着若是赵舒恒的东西,那定是极好的,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眸瞧他,眼中略有不明,表少爷,您这是......
这是我前几日上街时买来的,本打算待归乡时送给母亲,可是姨母见了说这颜色太俏丽,母亲那个年纪戴怕是不合适,正好你在,便送予你了。
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白拿表少爷的东西呢。裴晓葵抿嘴一笑,而后摇了摇头,眼中灵光闪动,笑起来脸颊微微鼓起,看着甚是可爱。
谁说你无功了,赵舒恒声线温和,看她的眼神中亦是带着一抹柔光,自你来梅园,做事仔细小心,我病中又特意前来照顾我,仅这一点,这东西你便拿得。
快收下吧。他拿着盒子的手又往前微探一分。
裴晓葵的手在裙后抿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会儿最终还是将手抬起,双手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那只小盒子。
上面好像还有他手指的温度,裴晓葵喜笑颜开,谢谢表少爷。
这会儿梁舟迟已然在云鹤楼中招了一群狐朋狗友喝的微醺,他坐于正位,身后靠着窗,只微微后仰便能听见窗外的江水连绵之音。
喝到兴时,有一位公子红着脸凑了过来,腆着一脸笑意殷勤道:梁少爷,城东才开了一家赌坊,要不要去玩玩?
梁舟迟想都没想轻笑着摇头道:我一不赌,二不嫖,那种地方,我从不踏足。
您看看,梁少爷,您这墨州城第一阔少活的也太没劲了,除了喝酒就什么都不做?
梁舟迟并未答话,只是笑笑,那公子还想说什么,只听雅间门外一阵杂声传来,随之便听一女子尖声响起,门板自外被人扑开,一女子正摔倒在地上,一脸恐慌。
众人齐齐看去,随之钱富自门外进来,一脚踢在那姑娘的背上,还敢跑,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舟迟抬眼朝门口看去,钱富这会儿才觉不对,一阵侧目环视房内,正与梁舟迟目光对上。
那瞬间钱富眼中划过一怵,稍缓了会儿后才硬着头皮挺起身板,故作硬气的冷笑一声,呦呵,都在啊!
皮笑肉不笑。
上次被梁舟迟打的那一顿可谓让他颜面尽失,现在身上的淤伤还未消散,怎知这会儿又碰上。
坐在梁舟迟身侧的公子目光自地上姑娘的身上移到钱富脸上,笑道:钱少爷今日兴致不错啊!
他这话中含有深意,在座各位全听的出来,都在看热闹似的笑着。
地上被他打的姑娘是这云鹤楼中的,平日靠唱些曲子糊口,模样倒是很俊俏,钱富每次来都要时不时的调戏两句,今日像这般动手,还是头一次。
钱富嘴角的淤青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他顺着那人话头道:本少爷今日赏了她一些银钱,谁知道这丫头连杯酒都不肯陪我喝。
那公子又笑道:钱少爷,这就是你得不对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姑娘家,你要懂得怜香惜玉,这好皮好肉,打坏了可怎么办!
那姑娘见着有人为她解围,好似看到了一些光亮,忙朝着那位公子爬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哭求道:求公子救命,求公子救命!
姑娘目光绝望,丝毫不觉方才这公子那一番话并非是为她解围,只不过是闲着打趣罢了。
那公子一见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十分厌弃,一下子将人踢开,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别耽误本少爷喝酒!
这一举动,又惹来屋里众人一声声笑,姑娘垂泪,身子瑟瑟发抖,眼神如死灰。
随后钱富又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拉着便往门外走,此时只见一直冷眼旁观的梁舟迟喊了句:站住!
声音不大,却震了满堂,房间里的人默契的将笑容散了,目光齐齐望向梁舟迟。
钱富回头,正与梁舟迟目光对上,钱富眼中凶狠一闪而过,之前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会儿他心里有些发虚,梁舟迟,你又想做什么?
梁舟迟后背倚在窗上,下巴微抬了抬,将人放了!
梁舟迟,你未免管的太多了些吧,钱富硬扯着姑娘的胳膊将她拎到身前,她跟你有关系?还是你什么人?
没关系,梁舟迟声音淡淡的,只不过看不惯你强抢民女罢了!
真是笑话,我使了银子的,不是抢!钱富嘴硬道。
那姑娘见状,再次哭道:你的银子我根本没拿,公子求你放了我吧!
钱富,你在外名声不好,强抢民女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我看不见也就罢了,可是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梁舟迟声音加重一分,带着警告的意味,将她放了!
梁舟迟,没看出来啊,你还挺爱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救死扶伤的大侠不成!钱富双眼微眯,脸色越发阴沉,反正上次脸面已经丢尽,今日若还是温言软语只怕来日他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钱富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走出这云鹤楼!梁舟迟自桌上抄起一杯盏丢在地上,杯盏碎裂,发出一声脆响,随之从门外进来几个壮汉,各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堵住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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