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抿干涸的嘴唇,摇摇晃晃地往集糜轩走,然而刚到半道儿上,就遇到了匆匆赶回来的阚冰阳。
眼底暗沉,面露疲倦。
仔细观察,手指上还有淡淡的褶皱,发白轻胀。而身上呢,依然还是昨晚上穿的衣服,想来也是没有时间换,更没有时间睡觉。
叶萦萦下意识问:有急事?
她问完才发觉,这是废话。
人家连夜下山,连觉都没有睡,当然是急事,要不然他放着大好的雨夜漫漫不享受、跑去接收福尔马林的熏陶吗?
阚冰阳走近,在她那身褪了色的道袍上余光淡扫,目光落在她那张清澈的脸上时,不觉稍稍顿挫。
嗯。
轻描淡写一个字,什么解释都没有。
叶萦萦冷嗤一声,脑袋撇过去,手臂环抱,懒洋洋道:又是连夜解剖,啧啧,师父,你到底有几个老相好啊?排着队让你验尸。
她阴阳怪气惯了,也没给他留什么情面,转身就继续朝冒着米香粥糜的饭堂走去。
可她越走,就越觉得自己人在走,魂在后面追。
那种感觉,跟压制了许久的神经忽然崩开似的,一下子就让她浑身泄了劲儿。
不出所料,脚步及近,她的臂膀被猛地抓住。
然后用力被掰转过去,男人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面对自己,没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叶萦萦,你什么时候能认真听我说一次话?
叶萦萦闻言一愣,迎着头顶那种愈渐霾重的压迫感,迎着目光缓缓抬起头来,眼底全是故意的矫情。
师父,还是那句话,我要是肯好好听你说话,还用得着来变形吗?
她一口一个师父,把关系撇得干净,把情绪拿捏透彻,又将自己处于一种被动的弱势,想来又要作什么妖。
阚冰阳深吸,闭了一下眼睛,说道:别喊我师父了
我就不。叶萦萦更加肆无忌惮,我就是要吊着你磨着你。
再没了桃花树下的少女怀春,却多了几分蓄意的挑逗。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牵扯,把男人最为敏感的心思一网打尽。
她踮起脚,贝齿咬着下唇,洇出一道红,然后眼帘浅浅上翻,百般挑剔地说道:吃不到、看着,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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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上,昨夜云中阁的事情终于上了头条。
本以为凭借沈禾风和叶明诚的双重压力,网络风向会有所收敛,但没成想似乎凭借广大人民群众的小视频力量撑腰,还是被这些捕风捉影的自媒体给彻底发酵出来。
叶明诚和费欣美的独女。
逛夜店了,点鸭子了,还牵扯云中阁的刑事案件了。
一句话:这孩子没救了。
连财经博主都要横插一脚,苦口婆心掏心掏肺分析众星捧月的叶公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萦萦刷着一条条微博和小视频,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亲眼所见她嚣张选妃的犯罪现场,连身材和尺寸都明码标价,仿佛下一秒就能预见她和某凡凡蹲在一起,脚踩缝纫机做出一筐一筐的口罩了。
她面无表情,拿起床头的水杯,猛喝一大口。
从小就生活在媒体的滤镜下,她早没了常人应该有的反应,面对这种事情,除了淡定接受,也别无他法。
如果据理力争,只能越描越黑。
还不如三缄其口,一声不吭。
再说了,既然阚冰阳让她留在紫灵山,那就必有高招,就算没有,也可以见招拆招。
不抖,不怵。
夜深,晏清来送夜宵。
叶师侄,春夏炎热,消个暑。
也不知道集糜轩掌厨的道友是怎么了,这两天铆足了劲做吃的,虽然清淡寡口,但精致小巧,尤其是蘸了蜜糖的桂花糕,一块块,像一件工艺品。
知道叶萦萦没什么胃口,晏清把小吃往她面前推了推,这可是我阚师兄亲自
叶萦萦挑眉问:买的?
晏清愣了一下,赶紧道:亲自做的。
这下轮到叶萦萦错愕,她眉毛一拧,抬头瞥了一眼晏清,又平移视线去看桂花糕,犹豫不决之下,轻轻伸手拿起一块。
香甜的,还很软糯。
哦
她依然没什么表情,吃着吃着,碟子就空了。
回荡在嘴里的,有点苦涩,更有些清新的后甘滋味儿。
晏清一直在旁边等着她吃完,然后长舒一口气,端起碟子。
叶萦萦惯会察言观色,见他如释重负,知道他杵在这是别有深意,便主动问他:晏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晏清捧着盘子,瘦干的身躯有些不由自主地晃悠,踌躇道:你再折腾下去,他怕是真要出家了。
什么意思?
叶萦萦盘起腿,若有所思。
晏清抬眸低眼,嘴角磨磨蹭蹭,眉头皱起又放松,反复几次才慢吞吞地说道:叶侄儿,当年你是不是跟你爸爸说过,你喜欢阚师兄?
话一脱口,像是陨落深潭里的一纸沉船被浮萍打捞,不留神就恍入了眼前,叶萦萦当然记得,她扭着性子说:除了他,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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