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弄来诸宫调。尹崇月将这三字和其他事略一联系,忽想起姚思延来,心下顿时明白,这是萧恪要试探徐家了。
诸宫调弹的唱的五六人都已各执了乐器站上台子,行过礼,便只等萧恪下旨。萧恪却不急,慢悠悠说道:听贵妃说,越娥班名气大,但出挑的先生却多擅南音,她倒更喜欢咱们中京本地的班子,唱词少些又念词爽脆,只是不知这擅作主张入不入在座的耳。说罢示意开演,目光却连看都不看徐太后和徐家人一眼。
尹崇月只能赔笑,心中却暗骂,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几声弦音就着摇铃,唱调的女先生敲着砑了紫铜皮的象牙云板,起音便又沉又稳。尹崇月细细听来,心想果然没错,他们唱得便是之前邰州听人讲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姚思延的《白红袖入京斩千鬼》。
尹崇月略懂一些诸宫调的曲牌,知道第一首正唱的是《乌夜啼》。
夜雨迢迢路,壑幽谷深风疾。帝王乡正怀哀怨,且听鬼言凄。生死梦魂弥乱,老仙仰斗扶乩,问得平泰何时近,天意尽玄机。
姚思延笔触流丽却也通俗,怪不得人人爱听,尹崇月也想知道听了自己旧日爱徒和已疯故友的曲子,徐家人是何反应。
但她没转头,便见上座站起一人,正是徐太后本人。
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是怒是悲,用甚至比萧恪还温和一点的声音说道:哀家不胜酒力,先行回宫休息。
萧恪也不留他,只极礼貌地笑。
场面格外诡异,在低徊的吟哦中,徐太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待其转身后,尹崇月却看见在徐荧真精致的发髻后面极隐蔽的有着一支拱形镶有珍珠的小小斜钗。
她忽然想到什么,便起身装作孝顺的模样,说要去看看太后是否身体不适,便跟着徐荧真离开宴席。
第36章
◎昨日之日,便真的只是昨日才忧?他日之忧,才真的只是他日该忧。◎
哀颖绮丽的唱词声渐渐被夏夜疏风吹至安静, 尹崇月沿着御苑花盛翠茂的步道,一路走至漫桥。
其实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线索,萧恪多少有点睚眦必报, 倒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实在被拿捏得紧了, 想找点空子也让人尝尝这种慎之又慎的滋味。但没想到, 城府之深如徐荧真, 竟然也有不想再装下去提前离席的时候。
尹崇月以为这招只有自己会用呢。
姚思延叫徐太后一口一个妹子, 又知她和卢雪隐哥哥青梅竹马的事情,想必当年也是格外亲厚, 如今既已知晓姚思延疯病缠身又被关在典狱, 听他写得曲词,想必即便是徐荧真这样冷静自持的个性, 也难免心绪浮动。
尹崇月想找徐荧真并不用特意追赶, 此时徐太后并未回宫, 正站在漫桥之上,远远看去一身浓郁的蓝仿佛像要将纤细窈窕的身影溶解入夜色。
漫桥两段的石窟灯燃着星点似的橙红光火, 亮过徐荧真随行宫人手中淡金色的宫灯。尹崇月浩荡过来, 此处便彻底明亮了。
皇上便这般不放心么?
徐太后挥手屏退左右, 如今漫桥迷人的石木桥弧之上便只站着她们两人。
尹崇月最佩服徐荧真的一点便是她能将不管多阴阳怪气的话都讲出礼节感, 这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这话让她来说, 只怕语气会拐四十多个弯, 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在损人。
是臣妾不放心。尹崇月见宫人们退得足够远才略微扬了扬声音, 皇上听得正入迷呢。
徐荧真只是笑笑, 这倒显得尹崇月像是跟来找茬, 不过她的确有准备而来, 缓缓从头上摘下了一支斜钗,在手中把玩:太后应该很熟悉这斜钗的式样,七八年前,帝京刚刚开始时兴这类小支的斜钗,便有巧手的师傅打出拱月的弧形钗头嵌了珍珠,精致又典雅,一时富贵人家的女儿都戴了起来。我平常在观中修行,不爱戴也用不上,但我娘偏偏爱俏,喜欢这类玩意儿,做了一对,说是送给我一支,母女俩戴一样的钗环多有趣。这东西我倒很少用,这两年帝京逐渐也时兴起其他样式的头佩,入宫前收拾妆奁,见了此物便想可以常戴常思家人。
徐荧真看了一眼那支斜钗,面无表情,只是静听尹崇月絮语。
但是前几日的时候,这钗给我带来了一个故事。我去邰州带回一人,便是写今天那曲《白红袖入京斩千鬼》的姚才子,只是他已彻底疯癫,在典狱里频遭暗杀。我受命去探望一二,他状若疯魔口中胡言乱语没什么好审的,谁知,他竟朝我伸出手来,却不是僭越非礼,而是小心翼翼拔下当日我所戴得这支斜钗。
纵使入夏,这般深夜风也是有些凉了,有宫女意欲上前为徐荧真披上披风,却被她抬手制止。
尹崇月的语气也没有幸灾乐祸,说这些时,她总是免不了想到那日情境,心中总有戚戚:他将斜钗攥在手中,朝我笑,还唤我一声荧真妹妹。
徐荧真望着桥下水流载着收拢的幽莲,声音的起伏甚至不比水流:所以,这是今天这出戏的来历么?
尹崇月摇摇头:我也是方才看太后离席,看清您佩戴的这支斜钗才忽然想到的。
她等待徐荧真的反应,不料对方只是笑笑,顺手也取下那支斜钗,递至尹崇月面前:这支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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