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时常会在醒来以后忘记自己做的梦,这种现象和醒来所处在的睡眠期、大脑皮质层和逻辑冲突有关……但如果潜意识深处也对这场梦毫无印象,就很奇怪了。”
“参考船长的航海日志,再结合我们目前的状况,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凌溯看向气氛热烈的宴会厅:“即使在梦的潜意识中,这些人也已经迷失了自己。”
宋淮民脸色微变。
他忽然冒出了个悚然的念头:“这里的宾客……有多少是现实里的人?”
“恐怕全是。”凌溯摊开攥着的另一只手,给他看刚才那个侍者身上的徽章,“这是船员才有的标记,这人是个中士。”
负责筹备宴会、烹饪菜肴、给众人端上酒水和美食的“人”,都是船长记忆中所管辖的船员和水手。
这些“人”忠实地执行着船长的命令,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宋淮民背后冰冷。这座宴会厅里起码已经有了几十个客人,他来回看了看,忍不住道:“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
说到一半,宋淮民就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原本想问“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梦境迷失事件,这么多人滞留在梦中,却没有在现实中引起任何混乱和骚动”。
可问到一半,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为濒死梦域的时间是近乎静止的。
这些人已经在这里不知道狂欢了多久。他们放肆沉醉于轻松愉快的宴会中,这里有享用不尽的美酒佳肴,如果酒足饭饱觉得无聊,还可以让侍者们带自己去别的房间找些乐子。
而在现实世界中,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瞬而已。
眨一下眼睛、走了几秒钟的神、打了一分钟的瞌睡……这种现象,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在这些短暂到几乎可以被完全忽略的现实瞬间里,有人永远迷失在了梦境的彼端。
……
宋淮民依然不甘心,他又揪出了剩下的两个挟持者,甚至抄起一大杯啤酒,直接扣在了其中一个挟持者的脑袋上。
可那两个人却也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还很不满这个怪人打扰了自己的兴致——被扣了一头啤酒的人愤怒地大声喊叫起来,很快就有侍者礼貌地道歉,并带他离开去换衣服。
与此同时,其他船员也被声音吸引,正在由各处向他们靠近。
这些船员和侍者的打扮稍有差异,身形也明显不同,高大健壮了不少,更像是长期负责同风浪搏斗的水手和训练有素的士兵。
凌溯眼疾手快,扯着宋淮民在人群里三晃两晃,避开了四处盘桓着搜寻他们踪迹的视线:“小心,在这里破坏宴会气氛,很可能会被‘清理’出潜艇。”
宋淮民匪夷所思瞪着他:“那你还看着我把啤酒扣他脑袋上?”
“是在你扣上去以后,我注意到那些人目露凶光地忽然抄起了家伙,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凌溯随手端起杯酒,向四处扫了扫,压低声音:“可以拿杯酒装装样子……不要吃这里的东西,会变成猪的。”
“这是千与千寻的设定吧!”因为梦境可能和任何事相关,宋淮民被迫涉猎了不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作品,立刻听出了不对劲,“少拿这种事糊弄我,你又把庄迭看到哪儿去了!”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
他还以为,在这一连串的变故刺激下,宋淮民要再多花一些时间才会发现庄迭不见了。
“小庄有他自己的思路,他和我们观察梦境的角度是不同的。”
凌溯转了转酒杯,发现船员们回到原位后,就飞快把酒水倒在了桌子底下:“他需要一定程度的、不受干涉的自由空间,去依照他自己的习惯来探索解决问题……”
宋淮民打断他:“你这一堆话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的意思?”
凌溯很坦然地点头:“对。”
宋淮民:“……”
他可没有凌溯这么心大,当即准备先掉头回去找人,才走出不远,却忽然被一个端着盘子经过的侍者轻轻拍了下肩膀。
想起凌溯的警告,宋淮民心头一悬,条件反射摸向口袋里的枪。
他正准备出声提醒凌溯,却在看清对方长相的同时瞪圆了眼睛:“你怎么——”
不知什么时候,庄迭居然已经换了一身侍者的衣服,十分专业地端着装满酒水的托盘,重新回到了宴会厅里。
“我假装把酒倒在了身上,很快就有侍者带我去换衣服。”
庄迭借着盘子的掩饰,把一张叠起来的纸条悄悄递进凌溯掌心:“更衣间就在宴会厅后面,再往前走就是准备室和后厨。”
更衣间是为宾客专门准备的,只要几秒钟就能拿出崭新合体的精致晚礼服,侍者会亲切地协助客人挑选,并亲手帮助客人换好衣服。
庄迭挑选了十几套晚礼服,还是更想要侍者身上的那一套。
宋淮民问道:“他们就同意了?”
“没有立刻同意。”庄迭摇了摇头,“我用了一些方法,和他好好商量了一下。”
宋淮民正要追问,忽然醒过神,牢牢闭上嘴。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深吸口气,把庄迭拎着电锯脚踩保险箱的画面强行轰出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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