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力方面,得让户部大量拨款。物力方面, 需要各州郡上供土木材料。人力方面,只能强行征收徭役。
众人面面相觑, 明知此举不妥当,但圣旨所迫, 不得不硬着头皮干。
突然,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长公主还在,绝对不会让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犹如石子丢入河中, 顷刻溅起无数水花, 周围官员纷纷点头附和。
工部尚书冷眼扫过众人,绷着脸警告:这话私底下说说就罢了, 要是出了这个门还敢胡言乱语,本官也保不住你们。
众伙儿连声应是,各自忙活起手头公务。但长公主比陛下更好的种子,已然在心底深处埋下,每当修塔工程遇到阻碍, 便会冒出头来, 生长一些, 再生长一些。
衙门之外天色昏暗,分明是大中午,却乌云压顶,格外阴沉。夏日的雨不落则已,一旦降下来必有倾盆之势,淋得没带伞的行人措手不及,浑身湿透。
刚从御书房议事回来的户部左侍郎首当其冲成了落汤鸡,他接过同僚递来的毛巾,边擦拭衣袍上水渍,边皱着两撇浓黑的眉毛埋怨:这件事要钱,那件事也要钱,当咱们户部的钱是天上掉的嘛!
右侍郎闻言,赶紧关上门:这又是怎么了?你不是去面见圣上了嘛?
哼左侍郎随手把毛巾甩在桌上,要是其他人问我拿钱,我二话不说给他撂脸子。可正因为是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而后平复好激动情绪,冷静下来说道:昨晚刚收到的急报,泗州多地持续下了十几日暴雨,江河水位暴涨,八成的堤坝被冲垮,发了洪水涝灾。他双手作揖往上拱了拱:圣上命咱们拨款赈灾。
那就拨呗。右侍郎大喇喇道。
江南频发洪涝,西北常遇干旱,每年都有那么三两起事,一直都属于咱们户部管,没啥好抱怨的。再说了,去年长公主肃清六部,又查抄了赵府,给国库充进来不少银子。老左,你就大方一点,别太抠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户部抠门,像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恨不得把一文银子掰成八份花,隔三差五就要嚷嚷上几遍国库空虚。这事儿不可行,那事儿不能办。
左侍郎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回真不是我抠门。
他道:要是单纯泗州洪涝就罢了,现在的问题是,北地邯州也出事了。武康侯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跟雪花似的往金陵送,我刚刚听陛下说起才知道,邯州突发地动,百姓死伤无数,就连军队囤积粮草的那座山,都崩裂了。
目前暂时不确定粮草还有没有,但怕就怕朔罗诡计多端,趁人之危,专挑我军自顾不暇的节骨眼进攻边防。武康侯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请求朝廷速速拨送赈灾银两,并调配辎重粮草。
老右,我给你算笔账啊。左侍郎捋起袖子开始比划,这就好比我总共有俩梨,圣上先是命我拿出一只,给工部修建通天塔用。然后又命我拿出另一只,分给邯州赈灾及粮草。
这国库统共有多少银子你是晓得的,大兴土木就是个无底洞你也清楚。陛下看重修塔之事,到最后花出去的银两绝对比咱们现在预计的要多。再来说邯州那边,边境每一桩事都是国之大事,千万两白银必少不了。你说,减去这两项开销,哪还有银子拨给泗州赈灾?
这确实棘手。右侍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眼沉吟半晌,要我说,这通天高塔就不该修。把银子花在刀刃上,先解决邯州与泗州的天灾人祸才最要紧。
我也是这般同陛下说的。左侍郎叹道,可陛下的意思是,八方琉璃塔关乎国运昌荣,只要这塔修好了,上天神灵与列祖列宗保佑大楚,各地的小灾小难自然就会平息。
所以哪里的银子都能缺,唯独这一块,少不得。至于其他的,陛下命咱们俩与尚书大人商讨个对策出来。
可我这想了一路,脑袋都被雨淋透了。别说对策,就是连半点思绪都没。他懊恼皱眉,诶,我说老右,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右侍郎耸耸肩:我这脑子还不如你呢。
你都没法子的事,我能想出什么办法。
左侍郎闻言越发烦闷,焦头烂额:难道咱们俩就这样去见尚书大人?凑过去挨骂?
右侍郎话锋一转:我虽然想不出解决问题的主意,但我估摸着,有一个人或许能为咱们指指路。
谁?左侍郎忙不迭问。
右侍郎道:长公主殿下。
从前这些事大都由殿下圣裁,想来这回,殿下应当也有妥帖之法。他视线穿过窗棂,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已经停了,太阳躲在云层后露出半张脸,咱们这会儿出城,路上走快点,没准能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回家。
我不去。左侍郎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嘛,我可没心思搅和进你们的那些党派之争。
那行吧,我自己去。右侍郎不勉强他,兀自站起身整理冠帽与衣袍,边往外走边扬声道,你就到尚书大人面前等着挨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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