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周珩干脆坐在她身旁,与她一起望着那边。我见过太多沉冤昭雪、失而复得的喜悦;也见过太多乐极生悲、好景不长的悲剧。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覃竹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经历过很多艰难的事。
周珩不答,却道:我瞧他们还要忙上一阵,如今本地父母官来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你若要谢我,不如再陪我去海塘上走一圈吧。
好啊,同去。覃竹干脆地答应着,站起身来。
两人迎着海风,攀上高高的堤坝,地形陡峭,间有碎石,覃竹走的东倒西歪,周珩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挣了挣,没挣开,嘴角弯了弯。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漫天红霞,烟波浩渺,登上堤坝,远眺大海,覃竹觉着的心都开阔了。
周大人,你没见过海潮袭来的时候,浪头足有三丈高,一个村子瞬间就被淹没了。海浪就如洪荒巨兽,能吞噬一切,让人心惊胆寒,可你看现在,这么静,这么沉,只觉得壮美,它可真是喜怒无常。
周珩站在她身后,深吸了口气,微咸海风中有覃竹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气。他亦看着海面感慨,是啊,很美。东南沿海壮丽、西北高原开阔,还有物华天宝的京城、碧波水韵的旖旎江南
覃竹回头看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你都去过么?
周珩微微点头。
难道你都不用上朝?不用做事?整日游山玩水?
我的职责就是代天子巡视四方。周珩一笑。
哇,这差事可真是深得我心。
若是你愿意,不如与我同行吧?周珩说的似乎顺理成章,其实他的心也噗通噗通的跳着。
啊?覃竹嗔目结舌。
周珩的声音里有些紧张,有些诱惑,更多的是真诚。我们可以先回京城,你一定会喜欢抱月轩的八碟八碗、金明寺的晨钟暮鼓、满山红枫;然后我们可以去潞州,我母亲如今就在潞州安养,我家宗祠族人都在潞州。以后无论我去哪,只要你愿意,我们都并肩同行。我会和你一起看遍大粱的千里江山。
啊?覃竹的脸红得好似漫天霞光,到此时她才顿悟,周珩在向她表白。
她诺诺半晌,心里又甜蜜,又慌乱,于是开始胡言乱语:那,那我的店怎么办?我还得赚钱呢!我还得看着我哥,免得他哪天发神经,又惹什么大麻烦。还有书院、老贾,小李掌柜,还有
周珩的笑意更浓,干脆打断他,你哥自然有梁先生看着,至于你的店,有老贾,有小李掌柜,不是正方便你逍遥自在。你不是说要把覃记做大做强?不如就在京城先开个分号,再去潞州开个分号。届时我保证,绝没人敢招惹你。
我是吹牛的!那得多少钱啊!覃竹见他也跟着自己胡说八道,扶着额头笑了起来。
我给你出本钱。周珩也笑,考虑下吧,覃老板。
覃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大人,怎么好像你都给我计划好了?
我的习惯是谋定而后动。
覃竹笑了一阵,安静下来。笑容还在脸上,笑出来的泪珠也在脸上。有那么一瞬,周珩觉得她身上透出无限的伤感,可我的习惯是随遇而安。
她声音平静,神色亦平静,带着些遗憾与抱歉,周珩,我们太远了。是澶州到京城,是庙堂与江湖。真的,太远了
周珩深深望着她。阿竹,情不因因果,情亦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懂你慎而重之,也请你相信,我这对你说的话,亦是慎而重之。
他慢慢的抬起手,掌心一枚精巧的银耳环,一段竹节上两三片竹叶闪着清亮的微光,正是当日覃竹在袁家撬锁时递给他的。
我一直珍藏此物,因我拿了这个,是以决定将我的剑留给你。望你明白我对你从无唐突轻慢之意。
覃竹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耳环不知落在何处了,却不曾想过在周珩的手上,而周珩的剑她也一直好好的珍藏着,不是没想过要还回去,而是心里有隐隐不舍。
周珩将那竹节耳环收拢在手心,你不必急着回答我,若是你的回答是否定,等我离开澶州之时再告诉我。
覃竹含笑将目光投向远处海面,静静站了片刻,这才回头对他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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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海塘上走下来时,已暮色深深。魏锟、潘季良和覃何衣,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商定了后续工期、物料、人手调配等诸多事宜。
渔帮众人已经收工,却并未离开,慢慢都聚集在毛竹堋外。
覃何衣为首,陈堂主在侧,身后数百渔帮弟子,他们齐齐抱拳,声动天地,多谢周大人,多谢魏大人!
周珩肃然,魏锟与潘季良也放下手中的大粱东南海域图鉴,他们紧走几步,在毛竹堋外并列站定,亦抱拳还礼。
愿从今日起,东南百姓再不受海水倒灌之苦,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一切拜托各位了!
(下一章开头是个小小的覃何衣番外,然后正式进入揭开屠村案故事,本文没有完结哦,只是渔帮盗银修海塘这个故事,暂且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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