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把珠子在手指尖上转了转,另一手捏着银子,对妇人道:甜水巷有个南北杂货铺,在哪?
妇人正满心欢喜,笑答道:他们家啊,我知道,货是不行的,公子爷若要买东西,不如我领您去个店家。
那就不用了。周珩把珠子递回给妇人,妇人一见,赶忙陪笑道:我领您去,他们家可不好找。
周珩把银子交给她,把珠子拢在手心里。宋林眼巴巴看着他家大人上当没吱声,这珠子虽然圆亮,却泛着贼光,绝不是南珠的莹润之光。
妇人欣喜的把银子塞进腰带,带着周珩二人往街口走。口中还在啰嗦:他们家叫覃记,老板是个姑娘,找了个伙计又懒又丑。早二年就有人说他们家开不下去,迟早关张的,甜水巷的房子多贵呀。也不知这店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说着话,她把二人领到街口一个胡同,往里一指,喏,就是那了。
覃记没开在甜水巷热闹繁华的地段,而是拐进一条小巷子,才能看见这不大的门脸。宋林还想着尽尽职,总得先巡视下左右可无异样,周珩已抬腿进去了。
门脸本就不大,招牌也不起眼,就连覃记南北货几个字都斑驳了。
铺子里也不甚宽敞 ,也不甚明亮,东墙货架寥寥的摆着几盒参茸燕窝,西边一排竹篓堆放些不甚鲜亮的干果蜜饯,靠里一个柜台,店伙计蔫头耷脑的正倚着柜台打盹,一看便知这店的老板不是个靠谱的生意人。
宋林走到柜台前哎了一声,柜台里那人便死模活样的抬起一张胖脸,正是老贾。他也认出了宋林,愣了片刻,老贾十分没好气的问了句买啥?
宋林被问的一梗,心说好冲的口气,只好答道:包二斤蜜饯。
老贾慢悠悠转出柜台去盛蜜饯,眼光扫过周珩,带着些审视。周珩坦然迎着他目光问道:老板在么?
老贾没说话,慢腾腾的,似乎在考虑买二斤果脯的客人值不值得喊老板来招呼,待等他用油纸包了蜜饯,朝里努了努嘴,喊了句:阿竹,找你的。
顺着他示意才发现,西边一溜竹篓后还别有洞天。转过一条窄窄的小道,后面却宽敞,烛火也十分明亮。一架半高不高的矮屏架子,摆了几盆金橘树,沿西窗下安放着一张花梨木矮桌,两把太师椅,坐了个穿竹青色窄袖袄的女子,听见喊她便抬头看过来。
那女子肌肤有着南方少女特有的细腻和温润,眉毛漆黑修长,眸子圆亮澄净,目光流转中,多了些顾盼神飞的意味。
只是一眼,周珩便生出些奇怪的感觉。这女子他似是见过的,可细回想又实实在在是不曾见过的。
覃竹有些困惑的看着周珩,澶州城里排的上号的人物,覃竹大多都认识,周珩的样貌气度,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可覃竹不认识。
她看了眼老贾,老贾板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就是你早上没见着那人。
哦!覃竹想了想,恍然大悟。她笑指了对面一把椅子,客人来了,请坐。好似她这么坐在窗前,一直就在等人进来,又熟稔,又自然。周珩便依言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宋林照例不离他家大人左右,紧紧跟上立在周珩身后。他见那覃竹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直把他家大人看了个满眼。
周珩自小长得好,早年老皇帝与英国公还没翻脸时,但凡有个什么与臣同乐宴,常把周世子推出去献宝。
京城里一干王侯将相,勋贵世家的小姐,便半遮半掩红着脸盯着他看,他那时起生出来个古怪脾气,心里越是厌恶气恼,脸上越是不露声色,定要瞪起一双修长凤眼狠狠地看回去,把人家名门贵女看的羞不自胜,掩面而去才罢。
周珩也不说话,足有半盏茶功夫,覃竹终于噗嗤笑了。
看完了?覃老板?周珩不动声色。
嗯,看完了。覃竹带了笑意,声音清脆,好像晚风习习,在耳边拂过。
好看么?周珩板着脸。
覃竹噗嗤又笑了。还行。
看出来了什么?周珩问。
才短官慵,命奇人弃。 覃竹笑道。
那你眼光可不大好。周珩冷笑。他直截了当的很:朝廷丢了三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覃竹骇然而笑:客人,你可莫吓我。我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是渔帮么?
覃竹更无奈了。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渔帮的人。
你不是渔帮帮主的女儿么?周珩步步紧逼。
前帮主。覃竹无奈的摊了摊手,家父去世后,渔帮已经换了新帮主。
也不是新帮主做的?
这我可真不知道。覃竹似乎有些不满,对着周珩皱了皱鼻子。渔帮历来守护澶州,为渔民提供庇护,才得到大家的信重和拥护,不是杀人越货的□□,看来客人并不知晓。
矮桌上一套甜白瓷的茶具,铸铁的小壶里滚着热水,覃竹烫了茶具,倒了杯茶放在周珩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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