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这打仗跟打架果然是两回事。一套套的,什么情况对应什么方法,复杂的很。
不过虽然学起来辛苦,倒是让他们解了不少疑惑。
比方说那个给日本鬼子埋地.雷吧。铁血军传出来的招,他们以前从来就没听过还有地.雷。后来日本鬼子学精明了,开始用探雷器,专门针对地雷。
结果铁血军狡猾的很,见招拆招。他们的地雷你放的是石头和火药,探雷器只能探到金属,所以日本鬼子一踩上去,地.雷照样爆炸,那蹦出来的碎石头杀伤力一点都不小。
起码把马眼睛打瞎了,受惊的马将日本鬼子的大队长甩到了石头上,对方当场嗝了屁。
众人越说越激动,互相交流起自己打仗时的经验,再对照今天的上课内容,俱都感觉受益匪浅。
正当大家说的热火朝天时,不远处的校长突然间响起一声尖利的嗓门:艹你祖宗十八代,敢摸老娘的屁股。
众人回过头,就看见一位女民兵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对面的男人破口大骂,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男人一只手捂着脸,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怒火冲天:□□妈的臭婊.子,居然敢打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他就伸手要拽那女民兵的胳膊。
王友志听到动静跑过来,见状厉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对女同志动手动脚的。给你一巴掌是轻的了。
挨打的是苏北自卫队第三大队的队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不能丢这个脸。
他指着女民兵,气急败坏道:装什么贞洁烈妇,老子没艹过你吗?老子当年没少照顾你生意!这会儿跟老子拿乔起来了。在春芳苑的时候,谁他妈跟没长骨头似的缠着老子喊大爷?
众人哗然,原来是个姐儿。
铁血军可真够荤素不忌的,连姐儿都能拉进队伍里。这是给大家伙儿逗闷子还是干什么呢?
他们都以为女民兵会面红耳赤,没想到对方居然挺直了胸膛,半点儿都不退缩:对,老娘当年的确开门迎客。可梁红玉都能当女将军,我冯春红凭什么就不行?
江南地区的妓.女都会拜祭梁红玉,以希冀这位混得好的前辈能够庇佑自己。
冯春红以前算窑子里的红人,后来虽然被日本鬼子害了沦为慰.安妇,很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她获救以后也没想过要脱离老本行。
毕竟松了裤腰带躺床上做买卖,总比捋起裤脚下田干活来得轻松吧。
所以铁血军的女先生安排她识文断字,又带着她们排练什么《姐姐妹妹站起来》还有《日出》,想要触动她幡然醒悟,她也没放弃重新杀回风月场,升格当高级交际花的理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铁血军出发去苏北打鬼子后,日本鬼子跟二鬼子跑到根据地来扫荡。也是因缘巧合,冯春红本来应该跟着大家一块儿转移到山上。结果当时她刚好闹肚子,上厕所耽误了会儿功夫,就碰上了个单独行动的日本鬼子。
好巧不巧,偏偏这日本鬼子还是她的熟人。冯春红有个关系最好的小姐妹就是叫这日本鬼子给活活打死的。
如果放在一年前,冯春红看见这鬼子肯定吓得要死,根本不可能想什么报仇血恨之类的事。妓.女早就不是人了,哪有资格怨恨报仇啊?
可这一年的时光,她被铁血军洗脑的太厉害啦。她看到日本鬼子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熊熊的怒火都在燃烧。
就是这个畜生,害死了她的好姐妹。
在一种诡异的激愤情绪支配下,平常娇滴滴的,总是一派弱柳扶风模样的冯春红,居然直接抱起了墙角大缸里用来压咸菜的石头,直直地朝下砸了下去。
正常情况下,日本鬼子头上戴着屁帘帽呢,没那么容易被砸死。可当时他正撅着屁股,想要捉地上跑的老母鸡,刚好露出了后颈。
那一块巨石直直砸在日本鬼子的颈脖子上,那鬼子当场头一歪,就直接倒地上不动弹了。
一直到了那会儿,冯春红才想起来害怕。可是鬼子她都杀了,她能怎么办?她只能躲进地窖里,愣是熬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直到日本鬼子和二鬼子又被民兵打跑了,大家将她翻出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得当铁血军。
因为日本鬼子怕铁血军啊!要不是以为铁血军全都离开根据地了,日本鬼子根本就不敢过来蹦哒。
冯春红半点不掩饰自己打鬼子的动机。反正她都已经杀了日本鬼子,彻底得罪死鬼子了,那就是再哀求这帮畜生都没用,还不如索性站在他们对面跟他们拼命呢!
三大队的队长当然不知道冯春红这一番曲折经历,只恨个窑姐儿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自己的脸。他恨恨地骂道:梁红玉?你这是想让鬼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冯春红火冒三丈,狠狠一口唾沫吐过去:呸!老娘也杀过鬼子,老娘凭什么不能抗日?别拿老眼光看人!
女先生都说了。她们当妓.女也不是坏人,是被老鸨剥削的可怜人。既然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为什么要为自己的经历而羞耻?
该羞耻的,是这些嫖.客,是那些从她们身上吸血的老.鸨。
三大队的队长被她挤兑的愈发难堪,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还会开枪打鬼子,你先给老子擦亮了枪!
冯春红本来火气就不小,这会儿更是要大耳刮子招呼上去。
还是旁边响起的声音拦住了她的手。
怎么回事?
冯春红一回头,瞧见田蓝的脸就双眼放光,然后气愤地指着三大队的队长道:这臭流氓摸老娘屁股,还拧老娘。老娘要剁了他的手!
田蓝立刻板下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三大队的队长:曹队长,这事是真的吗?
曹队长虽然对冯春红说话不干不净的,但却不敢招惹田蓝这帮人。全都是正经的女先生,个个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哪里是他们能够调戏的对象。
对着田蓝,他委屈得够呛:我照顾她生意还不好吗?她都打我脸了。
田蓝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做生意?对女同志动手动脚,这是什么行为?这叫耍流氓。
她随口招呼冯春红,你告诉他,在我们根据地耍流氓是什么后果?
冯春红的胸脯挺得更高了,声音中气十足:吊死!
民团的人都吓坏了。这摸一把窑姐儿的屁股根本就不是事啊,竟然也要吊死?铁血军未免太狠了些。
田蓝问冯春红: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他?
曹队长面如土色,下意识地想求饶。因为她知道这位田长官虽然不是根据地的一把手,但她在铁血军中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陈将军。而且这人说到做到,谁的面子都不卖。
冯春红看了眼曹队长,鼻孔里出气:老娘承认老娘原先就是窑姐儿,他一开始不知道我从良了,对我动手动脚的,也情有可原。
曹队长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嫌弃冯春红,赶紧顺着梯子上:对对对,我还以为她到这里做生意了。想着好歹是老熟人,总归应该照顾她生意。
结果冯春红听了他的话,反而转了口风:可我已经再三强调,我现在是正经人,他还是纠缠不休,嘴里不干不净,就是在耍流氓。
曹队长一噎,差点当场给人跪下了。
冯春红还在告状:他还说我们女民兵也就是在床上能干死日本鬼子。
她连当书院姑娘的理想都放弃了,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居然还要被怀疑。她不告状才怪哩。
曹队长忍无可忍,赶紧辩驳:我可没这么说。
田蓝不予置评,只左右看看,瞧见翠英的时候,她伸手招呼人:来,翠英,你给大家露一手。
翠英一点儿也不谦虚,当场痛快应下。她拔出枪,左右开弓,两边都是十环。
这一手,直接看呆了民团的人。
这个时代,正规军都得省着用子.弹,何况是民团。在缺乏充足练习机会的情况下,大家的命中率普遍不高。
这位叫翠英的女民兵,距离靶子这么远,居然也能双枪都命中靶心。
田蓝点点头,满意地叮嘱翠英:关于射击方面,你多带带他们。别藏私,大家现在都是战友,你有什么打枪的经验,多和大家谈谈。
翠英立刻痛快地答应: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带大家。
她现在是女民兵队的射击教官,在她的训练下,女兵这边出了好几位神枪手。鬼子和二鬼子过来扫荡的时候,就在她们手下吃了不小的亏。
翠英还滔滔不绝:要是有那个半自动步.枪,我保证最多两个月功夫,大家都能变成神.枪手。
民团的人一开始听说要有个女民兵教他们打枪,心里都膈应死了。他们又不是没上阵杀过敌,还需要人手把手教他们打枪?
结果听到半自动步.枪的时候,这群兵又开始心思活泛了。这是个什么新玩意?肯定是好东西,比王八盒子还显眼的东西。
田蓝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哪能一下子把这帮人的胃口都养大了。
陈立恒把56式半自动枪夸成一枝花,完全当做大杀器级别的存在。好吧,的确是大杀器。听听名字,56式,现在才1939年呢。正常的历史当中,这玩意儿还没被发明出来呢。
田蓝转移话题,似笑非笑地看着曹队长:怎么你是觉得我们的努力不能打仗?所以人家好说歹说,你都当人在放屁?
曹队长哪里敢承认,虽然他的确认为这群娘们都是花架子,不过是训练的时候瞧着好看,可以拿出去糊弄人。真正上了战场,根本不管用。
不仅仅是他这么想,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啊。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而已。
田蓝点点头,抬眼看冯春红:怎么样?你们敢不敢跟曹队长拼刺刀?
冯春红本来就是泼辣的性子,以前她还怕日本鬼子,现在连鬼子她都杀了,那也就无所畏惧了。她当场点头:有什么不敢?来,我们三个打你一个,你敢不敢接招?
她会怕这龟孙子?怕个屁。她们这帮姐妹就从来没怕过男人。
曹队长头大如斗,感觉这事真是没完没了了。早知道他就不起这个花花心思,给自己找麻烦了。
现在人家堵到门上,他又不能不应战。他跟窑姐儿拼刺刀?传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啊。
田蓝可不管他们,主动往后退,将战场留给要交锋的人。
临走之前,她只拍拍冯春红的肩膀,低声叮嘱一句:有些男的只有在女人手上吃了大亏,才会正视女人也是厉害的。
想让这群兵服她们,她们必须要比他们想象中的强大10倍20倍。
吴团长在旁边抽烟卷,本来晚上他要给大家做战术指导。现在看,刺刀训练也不错。
啧啧,瞧瞧这群人不以为然的样子。等着瞧吧,很快他们的脸就要被打肿了。
至于他这位教官,他为什么要提醒他们啊?只有丢脸的人越多,大家才越容易忘掉当初他在女兵手上吃亏的事。
田蓝没继续围观这一场战斗。她虽然并没有亲眼瞧见民团拼刺刀的水平,但按照陈立恒的说法,那就是给日本鬼子送人头。
冯春红她们也训练三个月了,的确应该跟人好好打上一场,才能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被侮辱被践踏被踩在泥坑里的人,只有打败的对手越多,才能更好地重新树立起自信心。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现在还没到新社会,但他们根据地也要努力重新把鬼变成人。
她带着陶八姑往前走,经过日本兵的营房时,里面传出了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咆哮声。
先前得了霍乱,从铁矿被俘虏过来的日本兵嗷嗷叫着跑出来,跪在地上,痛苦地捶打地面,面上全是生不如死的灰败。
陶八姑吓了一跳,疑心这人是疯了。好些怪病就是这样,人即便好了,脑子也坏掉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田蓝,试探着问:田先生,你看
田蓝没有走上前,任由这人在地上翻滚嘶吼。
她轻声道:他找到他的妻子了。
陶八姑莫名其妙,大老远的从日本跑到中国来,找到了妻子,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这人瞧着这样痛苦?
田蓝扭过头,声音还是低低的:因为他的妻子是从扬州的慰.安所里被救出来的。
新四军攻打扬州的军火库时,将日本人开办的慰.安所里的慰.安妇一并放了出来。
被抓的本地女人基本上都回了自己家,剩下的几个人有要求参加新四军的,便随着他们的队伍走了。
还有日本和朝鲜籍的慰.安妇也被分而化之。有的跟了新四军的队伍,有的要求自己回家,还有人表示自己在中国有亲人,请求新四军帮忙寻找。其实二鬼子里也有很多朝鲜人,他们比鬼子更凶残。
说来也巧,居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其中一位女子的丈夫就是被铁血军俘虏的日本兵。他学过医术,霍乱好了之后既不想归队也不想去新四军的地盘,索性留在了聚龙山根据地。
能够和妻子团聚,本当是皆大欢喜之事。可当知道妻子经历了什么之后,作为丈夫的他又怎么能够忍受。他痛苦极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
田蓝并不同情他。
对,他是军国主义的受害者。可是当他对慰安.妇施暴的时候,残杀中国人的时候,他也是刽子手啊。
现在他感觉痛苦了,那当他□□慰.安妇时,有没有想过那些可怜的女人有多崩溃?对他妻子施暴的人,还有他自己。
他的痛苦,比不上她们的千分之一。他为什么要同情呢?
比起他,她倒是更加同情他的妻子。
那个可怜的女人从屋中追出来,跪在丈夫的旁边,捂着脸呜呜哭泣。
田蓝本来没打算管这件事。比他们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被日本鬼子糟蹋的中国人更可怜。
可是看着这个女人,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用日语开口道:你没错,错的是他,错的是他们。你不需要忏悔,更不需要羞愧。该羞愧的人是他。
她转头看着还在地上嘶吼翻滚的男人,声音冷漠,不要想着自杀,只有懦夫才自杀。你知道害你妻子的人是谁,你不要再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倘若想要自杀的,也请你先复仇,然后你是要剖腹也好,跳水也罢或者是想要上吊。任何人都不会拦着。实现不了报仇的目标,就不要求死了,我们看不起懦夫。
说着,她就掉头离开。
陶八姑赶紧追上去。
讲实在的,虽然丈夫当兵,妻子做慰.安妇,听上去实在很狗血。但陶八姑好歹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兵,她还听说过更狗血更丧尽天伦的事呢。
当兵的哥哥在离家4年之后,睡了做慰.安妇的妹妹。等到兄妹认出彼此之后,无法忍受这一切的两人双双选择了自杀。
田蓝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所以最应该被丢原子.弹的是日本皇宫啊。
结果呢?结果罪魁祸首照样高高在上当他的天皇,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真是那句话,只要你地位够高,你就是亡国灭种了,你也能够安然无恙。
假如有一天她原子.弹在手,她肯定第一个炸了日本皇宫。
陶八姑满脸茫然:啥,啥弹?
没啥。田蓝抹了把脸,正色道,只要一天剥削不除,这样的悲剧就永远不会消失。只有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所有受苦的人团结在一起,为真理而斗争,才能结束这无边无尽的苦难。
陶八姑本来还挺唏嘘的,这会儿却笑了起来,张开嘴巴小声唱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我们要做世界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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