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斐苦笑一声,随口应道:使君说得是。
只是他嘴上虽这么说,心中的不安却更深了几重。
秦楚的本事究竟如何先撇开不谈,可袁术的行军速度他却是清楚的。徐扬二州拼拼凑凑挤出来的十万大军,如今一路北上欲取雒阳可这才刚出徐/州不久,秦楚的人已经在豫北等着了这样的情况下,袁公路派来的援军,真的是为援而援吗?
那一点微末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丁斐环顾四周,最终还是一拍马,抛开孔伷,独自上了前,又冲着身后的随行将士招了招手,低声喊道:仲康,你来。
豫州军齐整的步伐里传来一点杂音。棕马踩过荒芜的土地,留下铁蹄的印痕,马背上的人驱着它走出人群:兵曹何事?
你说多少?
三、三万
秦楚手一抖,几案上那碗冷茶差点被她摔到地上,好在她扶得及时,那陶碗蹭着她手晃了两圈,水洒出去三滴,险之又险地在桌案边缘停了下来,与桌面撞击时,发出哐的一声。
三万?她重复了一遍,居然连愣住这个环节都省了,脸上的表情在惊愕、恼火、郁结等众多情绪中来回跳跃,最终变成一种令人惊慌的麻木。
那侍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心里念了句完蛋。
果然,就在她重复完这两个字之后,秦楚终于露出了麻木以外的表情她罕见地扯出一个并不和善的笑容,好像是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便、宜、行、事。
这一便宜就便宜出三万大军,颠颠地跑来啃长葛这鸡肋了。
她头疼得要死,恨不得当场给孙策吕布一人一个嘴巴,然而思来想去,觉得错还是在自己明知这两人思量不足,却放权让其自由调度,这到底还是因为她对手下太过自信。
好在眼下长葛援军未到,否则才要出大事。
她在雒阳时禁了女闾,世家因此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盼着她垮。为防世家借此生事,秦楚留在凉州与琅琊的士兵只能分批少量往雒阳输送,这就直接导致了她出兵时无法凑齐太多人手。
雒阳要留人守卫、北方司州也要防止偷袭,她带到豫州的士兵统共才五万人,孙策吕布倒是大气,一挥手便拨了六成来对付刘凡那废物!
秦楚真是愈想愈头疼,然而这事说不来手下的错,她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士兵道:去唤荀治中来。
那士兵如获大赦,连忙抬手一抱拳,扭身跑去找荀彧了。
见她身影远去,秦楚才皱起了眉,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强行压下心中杂七杂八的念想。
士兵可以再调,她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哪怕从开始到现在,刘凡的表现都显得迟钝愚拙,她也不能给他下蠢才的定论。倘若她现在带军离开,几乎是把后方出事四个字写在旗上,明晃晃地挂给对方看,到那时候,局面就真的危险了。
后方出了差错,前方则须表现得更加有恃无恐,才能不引起敌方的疑心。
如此一来,她也只能派荀彧回去了。
所幸荀彧比她想得还要多,在看见带兵回来的将领是吕布而非孙策时,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因此从秦楚口中得知具体情况时,他表现得也还算淡定。
主公勿忧,他说,当日长葛城送往徐/州的求救信已被我军拦下,而孔公绪根基毕竟薄弱,他脚程再快,给到助力也有限。
秦楚叹了口气,摇摇头,只道:文若去吧。
其实她带少数精兵围攻长葛城,就算无法拿下城池,也可对刘凡施加压力,一旦前方出现异动,亦可抛下长葛,回到据点阳翟补充兵力再进攻。
可是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军队的重心已由阳翟转移到长葛,最开始的设想已无法视线,这座城是非拿下不可了。
荀彧大概也懂她的意思,最终没有再宽慰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掀开了帐帘,慢慢走了出去。在领命之后,他要依照计划整顿军队,前往阳翟,并没有浪费时间的余地。
留下秦楚一个人坐在帐中,慢慢喝完了那杯泛着苦味的冷茶。
我开始意识到,中原和西北不同,战争与政治博弈也不一样。她将漆黑的陶碗放回到桌上,垂下了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平定羌族与西北叛军对我来说是简单的事情,因为它只需要我有足够的武力,带着将士们不断地前进、斩杀敌军就足够了;政治博弈于我而言也并不困难,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表演便足够了。
系统懵懵懂懂地坐在她手边:你是说西北的战争与中原的政治博弈吗?
嗯。她慢慢地从塌上站起来,低头看了眼人工智能,走到木柜旁,拾起武器架上一只孤零零的长弓那张弓坚硬而沉重,弓臂比她的小腿要粗,其实是东武研发出来的试验品,通常要三人合拉才可发箭。
她拎起长弓颠了一颠:但是中原的战争是另一种东西。在武力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比如战略。
系统很给面子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转头冲着系统一笑,许久未见的虎牙又悄无声息地跑了出来:没事,你就看着吧。
六月三日夜,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在治中荀彧带领八千兵马暗中向阳翟进发时,长葛城下,一支闪着寒光铁箭划破了深夜的寂静,隔着百步的距离,刺向了城楼的守将。
那握着枪打瞌睡的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那支直刺向额心的玄黑铁箭,惊恐的声音还卡在喉间未曾发出,眼前便一片血色,手中廉价的铁枪骤然失去支撑,锵啷一声落在地上,如信号一般,点燃了长葛城楼的喧嚣。
东汉人夜间势力普遍糟糕,秦楚却没有这种困扰,在第一支箭射穿其眼后,又连续发出了第二、第三根,每一支都恰好命中守卫头部,掀起一阵恐慌的叫声。在她身后,整装待发但是西凉将士举着火,在马上昂起头颅,远远地望着夜色深处的长葛城。
秦楚按住自己的佩剑,眯眼看着明亮的月色,侧耳细听了片刻,终于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响
城门开了。
当日辛敞被派来与她谈判时,秦楚也并未与他有过多交涉,只一挥手,让人给许定松了绑,便让他们赶紧走人。
徐庶是个靠不住的,城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秦楚到底没弄清楚,但这不妨碍她在长葛内部埋下一颗并不友好的种子。
她冲着神色晦暗的许定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二位回城后,请在四日后等我军到来吧。
当时辛敞脸色骤变,屡次在警惕与怀疑间转换,最终沉默着对她行了一礼,并未多问。
秦楚也依照当时所言,在这天夜里发动了突袭。
在援兵到来之前,就算没有把握攻下城池,也一定要扰乱他们,让刘凡无暇他顾。
她说着转过头,看了眼持戟坐于马背的吕布,细眉一扬,碧色的杏眼在火把的映照下几乎在熠熠生辉:
这才是为将为帅者的便宜行事。吕奉先,你可看好了。
第117章
长葛城楼果然乱成一片。
东汉末年, 平民的夜视能力普遍衰弱,因此古时将领交锋通常会避开夜间作战。这并不是什么战场礼仪, 只是单纯因为双方都不具备夜战的能力罢了。
但秦楚不是常人, 她如果有心提高麾下战士的身体素质,夜晚突袭当然也易如反掌。
就在那扇沉重的铁色城门被从内推开时,她身下的照夜玉狮子一抬前蹄, 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上!
在秦楚这声令下后,吕布立刻扬鞭催马,扭头大声道:儿郎们!随我冲进去!
杀!
身披玄甲的西凉金城军毫不犹豫地拍马跟上, 呼声一波比一波高, 千万的兵马覆舟之水般向着城门冲去。
从城楼远远向下看,这场面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县尉扶着城楼边缘,瞳孔几乎缩成一线, 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秦楚的兵马潮水般涌上。
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这城门开得猝不及防,县兵尚未回神便被推出应战,那些身着黑鳞甲士兵动手极快, 转眼便手起刀落地解决了第一波县兵, 他的手指不自觉抽了一抽。
豫州的夏季闷热而潮湿,夜里的豫北大地还带着白日的余热,他听着城楼下的叫吼声, 有一个瞬间遍体生寒, 不知身处何处。
就在周县尉茫然惶恐惊疑畏惧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不知如何下命时, 他身后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有人跨着大步爬上了城楼, 连气息都是紊乱的。来人喊道:县尉!
他被这声音拉回了思绪, 一转头看见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强笑了一声:泰雍来了。
辛敞头发都没束好,一身胡袖深衣穿得乱七八糟,简直像被人从梦里赶下来的。
借着城楼边上摇曳的火光,他勉强看清了周县尉惨白的面色,心中那点悲愤尚未燃起,便被这可笑的现实浇灭得只剩白烟了。他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县尉:
我之前转达的话,您没有听吗?
周县尉的眼角抽了一抽,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声音却被卡在喉中发不出来。
辛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四日后等待我军到来,这是秦楚直言告知辛敞的。他虽心有疑虑,却不敢冒险揣测秦楚心绪,将原话如实转达给了刘凡和周县尉,而他们的回应也客气而得体,只说会加强戒备,让泰雍放心。
辛敞已经疲于思考怎样加强戒备才会连城门都开了这件事了,他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亥时才有了点睡意,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被喊醒请来城楼,此时头昏脑胀,耳边尽是将士的吼叫声,几乎有些犯恶心。
刘凡还在治所里部署,他被派来协助县尉,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质问的时候。
他定了定心神,略微平缓了语气,硬梆梆地岔开话题:先关紧城门,别放将士们出去送死。
周县尉见他略过这个话题,反而略微安了点心,连连点头,拉了个将士传话,表情严肃地把辛敞前半句话原封不动地复刻了过去。
他道:你让他们关紧城门,否则就是送死。
这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底下便传来一声大叫,低头一看,吕布正好一戟戳死了两个士兵。
周县尉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怪异,又像惊恐又像从容,当真异彩纷呈。
辛敞几乎要笑出声了,姓周的这副事前不听事后听马后炮作派着实有意思。他本来就不太关心这座破城的生死存亡,领导人又这样的窝囊,若非是辛宪英的嘱托,他恐怕早就甩手离开,懒得管了。
西凉铁骑锐不可当,不宜正面作战。县尉可派人于城楼射箭若是火箭就更好了。他心中冷哼,表面却未露声色,甚至有闲心对周县尉扯出个微笑,又道,冷箭朝战马射,火箭朝营寨射。
周县尉:泰雍聪明!
辛敞:
所幸姓周的虽然迟钝了点,但还没蠢到无可挽回。在最初的恍惚后,他很快攥紧了辛敞的那点提醒,依葫芦画瓢地收拢起县兵,好说歹说是将敌军关在了城外。
城下嘈杂的呼喊逐渐平定下来,辛敞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稍安,远远地向下看了一眼,兵戈相撞短刀相接,那些流出的血液被夜色照得暗沉,几乎要融进这黑夜里。
他抿了抿唇,转身下了城楼。
煎熬的月夜载着无数人的鲜血从脚下淌过去,夏季夜短,待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从云间透出时,秦楚终于下了指令,领着将士们回了营地。
吕布站在她身旁,见她抬头望着长葛城楼,便也投过视线,只看见门口清扫战场的几个将士,除此以外便是满目的空荡。
一城县尉到底比不过身经百战的将帅,在城中有内应、趁乱偷开城门的情况下,长葛能保住余下的县兵已是不易。
指挥守城的也不知是谁,手段虽不太成熟,却很有些小聪明,知道将沾了油的火箭射向营寨,可以暂时扰乱他们,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指挥者反应还行。秦楚笑了一声,抱臂倚在帐前,神情淡定,不过不妨事,我们的人已经扮做县兵混进城里了既然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吕布哦了一声,对战术不太感兴趣,只是低头看了眼她,又问:什么时候再进攻?
午时。秦楚眯眼看了看天际,日出刚不久,太阳还斜斜地挂在东方,距离二次进攻还有一段时间。
主公难道是想今天拿下它吗?
或许吧。
她不置可否地敷衍了声,抬起眼皮,瞥见吕布表情懵懂,满脸茫然,又联想起他那条让人啼笑皆非的决策,努力压下自己懒得教人的惰性,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开口解释:
第一,昨夜突袭效果显著,敌方死伤众多,士气必然低迷。此时再袭,可事半功倍。
吕布点头:主公说得对。
秦楚又竖起一根手指:其二,我军于夜袭时匆忙混入县兵之中,准备不足,一旦细查,绝对会露馅,因此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吕布摸摸鼻梁:确实。
还有第三。长葛的求援信已去了谯郡,倘若不在孔伷的援军赶来前对之下手,局势便很难说了。
尽管豫州世家观望者居多,孔伷实权不足,只能算半个刺史,但是以豫州中原腹地的实力,即便是半州之力,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以寻常的行军速度来算,孔伷的兵马也就在这两天会到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行了,秦楚没有再看吕布,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微微使力,推了他一把,先去休整吧,我们下午继续。
吕布本就没兴趣听她讲局势,方才支着脑袋被她灌了一耳朵道理,懂是勉强懂了,但压根没兴趣深入学习,此时见她这样,连忙抱拳告退,一扭身便溜之大吉了。
秦楚:扶不上墙的东西。
吕布虽然滚去歇工了,她这边还有要事得做。秦楚一撩外袍,脚步带风地往回走,恰好在帅帐前看到了徐庶,他正靠在支柱旁心无旁骛地擦剑,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徐元直是游侠而非士兵,在颍川也才将将学了一年,对攻城野战还不熟悉,今日也不过跟在士兵后面杀了几个人,并未消耗太多精力,因此现在脸色不错,还有闲心去保养他那宝贝铁剑。
秦楚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等他手里那块手帕从剑柄擦到剑刃,愣是擦出点血色在布帛上时,徐庶终于抬头了。
这棒槌咦了一声,真心实意地问道:将军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秦楚抬头看了眼帅帐,很客气地回答:可能因为我是主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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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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