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与马超对上视线,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很快移开目光,又冷冷淡淡地扫过郭嘉,等低头看到秦楚时,终于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
主人回家了。
嗯,辛苦阿妙为我传信了,秦楚一弯眼,笑吟吟地问,东西收拾好了吗?一会儿让阿谨驱车,我们就去别院。
除了主人要求保留的贵重物品,都整理妥当了。
郭嘉本还在院子里滴溜乱转,刚找了块石凳坐下,便捕捉到秦妙口中的关键词,立刻又站起身,溜达到秦楚身边,张口就是好奇三连:
主公要求保留的?那是什么?嘉能看看吗?
马超拨桃叶的手也不动了,脊背直了直,悄悄竖起耳朵。
也不算贵重吧什么都有,最多也就是童年纪念之类的东西。今日来本就不为这些,不过你们想顺便看看,倒也不妨事。秦楚今天心情不错,想了想,还是拉开房门,招呼他们,进来吧。
这间院子位置不错,应当也是精挑细选过的,房屋正朝南面,此时阳光正从窗户洒进来,恰好把秦楚挑起的苍翠杏眼照得发亮。
秦楚在西凉的时候,其实很不讲究。西凉干燥多风,大家都是吃着沙尘过来的,也就幄帐里的谋士好一些。秦楚和其他将士也没什么差别,大多数时候也灰头土脸的,除了一双眼睛奇亮,其余也没什么特征能够辨认了。
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穿了绯色的女式曲裾,把发鬓头面收拾齐整,便同时具备了将领的沉稳与贵族的矜傲,又与在沙场有所不同。
不知怎地,他心里漏了一拍。马超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刚一转头,就看见郭嘉似笑非笑的脸。
军师祭酒年纪轻轻,却很有点老奸巨猾的意思,对着他一眯眼,挑起眉,直接把你心术不正的指责挂在了脸上。
马超:
他顿时话也不想说了,心跳也不加速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郭嘉这才转回去,不过脸上笑容更深了。
马超整了整表情,试图将中二期的冷酷无情贯彻到底,又变回拽得二五八万的锦马超。
他不言不语地忽略郭嘉从鼻腔里发出的轻笑,将注意力放在秦楚将将打开的金丝楠木盒上这大概是此屋里最昂贵的东西了。
秦楚慢吞吞地捞起一张软且厚的蔡侯纸,纸面微微泛黄,上面用软笔细细誊了好几排清隽的小隶。马超眼睛晃了晃,扫过其中两行字,只见上面写道:
置鸡卵于饵饼中,内实花椒蜂蜜,全熟之。*
马超:好熟悉的窒息感。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郭嘉已经先探出了头:咦,蔡昭姬的菜谱?
秦妙道:这还是主公十四岁,头一次出征前,蔡娘子随着糕点一起送来的。
郭嘉居然可疑地沉默了,半晌方挤出一句牵强的恭维,哈哈,主公的口味真是别致。
马超一想到蔡琰的羊奶炖兔头就犯恶心,此时绿着脸别过了视线,盯着秦楚的后脑勺,心想:
这算个哪门子贵重物品?
秦楚将花椒蜂蜜鸡蛋糕的菜谱放到一边,又从下面取出第二张蔡侯纸这张年代明显更久远一些,整张纸都在发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诗。
没等他们睁眼看清上面的内容,秦楚已经清咳了一声,心下大惊,暗道:这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她心里惊恐,手却不留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蔡侯纸翻了个面,一巴掌又准又稳地拍在了纸上,欲盖弥彰地掩饰道:
呃,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这张略过。
马超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秦楚提起的心才放下来,以为这事算是揭过,又在楠木盒里翻找起来。
她的这些东西,秦妙大都是见过的,因此见识完蔡氏食谱后,她也懒得跟着来凑热闹,自己寻了张榻坐下,支着头,笑眯眯地盯着秦楚的侧脸。
窗外吹来阵凉风,桃树叶彼此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院里的树一阵阵地簸荡着,这声音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听得秦楚忍不住眯起了眼,似乎很惬意的样子。
秦妙笑得更开心了。
马超一转头,便被这侍女满脸的慈爱给震惊了,莫名其妙地感觉非礼勿视起来,于是又把目光挪到郭嘉身上这谋士能平安活到现在也真是本事,居然趁着没人注意,把刚才那张纸又翻出来细读!
马超:祭
郭嘉立刻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好像是有些不情不愿地把纸靠近了些,在他能勉强看见的地方停了下来,假笑着对他比了个口型:
别说,偷偷看。
马超:
有的人当上谋士,是心中有理想有大义,有的人当上谋士,可能就是单纯蔫坏。
反正是郭嘉先看的,锅不在自己身上,他看一看也无妨,反正最终受罚的都该是狗头军师。
马超立刻驱散了心中军命有所不受的愧疚,定睛一看
上头写了两句五言:
一只蚊子哼,两只苍蝇嗡。*
这两句写得又大又陡,字的结构也乱得不行,一看就是刚学写字的孩童所出。
下面用朱笔龙飞凤舞地批了四个大字:狗屁不通!
用朱笔的大约是作者蒙师,写四个字时应当正在气头上,下一行明显是缓过气来,字迹清晰不少,写道:
阿楚不通文墨,日后待如何?
这黑笔真是我手写我口,回答的两个字愣是写出了一种洋洋洒洒的味道,她答道:
升天。
马超:
郭嘉:
虽然都是天,但是升天和登天大约不是同一个意思就算是在雒阳,能称得上登天者大约也只有何进一人了;而升天吗好吧,只要是人,以后都会升天的。
主公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哲思,这时候就意识到贩夫走卒与皇亲国戚殊途同归的命运,真是不凡!
朱笔大概也被这孩子的觉悟给震撼到了,最终只在纸上留下一个放大了的毛糙墨点。
马超此时的心情大概和当年的诸葛玄差不太离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好保持着自己瞠目结舌的呆滞表情,默默伸手接过这张纸,将它翻了回去,恢复原样。
此时,秦楚已经挖出了匣子最底层的东西原来是一条孩童佩戴的、赤红色的绣花抹额。
郭嘉的注意力转得奇快,在秦楚将那条红色抹额慢慢取出来时,一种难以捉摸的危机感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呀,这是当年孙小郎君的额带。都过去十一年了,主人还留着呢?秦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感叹了句。
孙小郎君四字甫一出口,郭嘉表情立刻警惕起来,然而他姿态端得极好,很快又展平了眉目,装出了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经意似的问:孙长沙的长子么?
孙坚如今担任长沙太守,家眷还留在寿春,长子孙策在江东一带广交豪杰,声名渐起,其中也少不了秦楚的建议。
那时秦楚回信,偶尔也和帐中谋士讨论一阵南方可结豪族,也短暂地提起过自己有位故友在江东。
郭嘉右眼一跳。
秦楚回忆起往事,反应便慢了些。她不知不觉浮起笑容,两颗虎牙又露了出来,让她尚算端然的脸上又浮出几分难得的稚气:
是啊。他还说想和我一样挂帅呢我此行回京走得匆忙,竟然忘记去信了。等形势再稳定些,也可以邀请他过来了。
郭嘉:主
马超:可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上了视线。
秦楚一面琢磨着,还在想着把周瑜骗过来,左手不太灵活地将抹额绕着右手腕围了一圈,想了想又道:
现在雒阳局势紧张,还得再过些时日才行。奉孝,来帮我
她说着抬起头,看见两个素来不太对头的属下,愣了一愣,有些迟疑地问:
你们做什么呢?
第65章
最终两人还是貌合神离的表演了一番, 彼此皮笑肉不笑地在上司面前称兄道弟了一阵,好说歹说,终于把秦楚糊弄过去了。
秦楚本来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得过且过地挥挥手,算他们过去了。
她唤了几个仆役, 在屋子里挑了些兵器书籍,另又指了一只博山炉,说:这些优先送去别院。其他旧物,可以之后慢慢运送。
除此以外, 还有留在伏府的旧仆当年秦楚在东武亲手挑的那些孩子,学成长大后就被伏诚派人送往了雒阳主宅。
他们大都是跟在秦妙身后办事的,武艺过得去、有从军想法的还要另外并入秦楚军队, 这些事情琐碎又复杂,寻常人做不来, 因此主管交接的也是秦妙。
待一切收拾妥当时, 已经快入夜了。
即将宵禁,街道上人也散尽了,此时除了鸟啼虫鸣再无声音, 一只黯淡的月牙摇摇欲坠地挂在天边,被薄棉絮一样的黑云遮掩了大半的亮光。
秦楚就是在这时惊醒的。
下午处理完主家琐事,秦楚随手取了卷《春秋》摊在案上,大概是累过劲了,看着看着居然闭上了眼, 伏在书案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了幼时司徒府的大火。
梦里不知怎地也入了夜, 司徒府附近的建筑都像神隐了, 沉沉的夜色里,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火场。
司徒府的火焰发疯似的燃烧起来,和晚风纠缠着卷出灼热的一片,把她的散发衣摆掀着上腾,又把她整张脸映得通红。
秦楚直觉该去做些什么,可火势大得吓人,她盯着坍圮的房梁虚槛,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有记起来该做的事情。
滚滚的黑烟从雕梁绣柱上不间断地升起来,转眼把她呛得喘不上气,耳边又静又闹,不知哭喊的是活人还是厉鬼。
那声音忽近忽远,让她没由来地开始心悸,在门口踌躇好久,终于听到一声主公!,她才下定决心似的,一鼓作气往里冲。
主公!
秦楚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然抬头,一时没分清眼前的是梦还是现实。
她盯着桌面上摇曳的烛火看了半刻,定了定神,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梦里火灾的热源。
她的心勉强平静了下来,然而那种心悬一线的焦躁紧张却没有退去。
她的心没由来地漏了一拍,哑着嗓子问了句:什么事?
那将士急出了满头汗:
北宫北宫走水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她一个激灵,整个人好似被冰水兜头浇下,残存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
什么!?
秦楚猛地一拍案,脸色惨白地直起身,喘了两口气,才强撑着镇定下来:
奉孝孟起呢?
两位接到消息便立刻回营拨调人手了属下受令带了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先来寻主公了。
好,她狠狠咬住舌尖,迫使自己头脑清醒下来,转身走到兵器架边,目光在刀枪剑戟间梭巡着,都是骑兵,那就乘马先往东明门去,散开守紧了,谁都别放出去。
士兵低头抱拳。
秦楚兀自从琳琅满目的兵器里抽出一把闪着冷光的银剑:
之后等我下令。
诺。
中平六年春夏,雒阳北宫失火,还能有什么原因?
就算她迄今为止还未谒见何进,单看这京城剑弩拔张的政局,联系上那可笑可叹的历史剧情,都能轻易猜出原因
何进欲将宦官斩草除根,直接导致了这场政变。
何进身死,士人宦官两派图穷匕见,双方对峙间,袁绍火烧雒阳北宫,将宦官斩尽杀绝,而大宦官们惊疑恐惧,最终将少帝与陈留王挟去。
由此,董卓鸩杀少帝,改立陈留王刘协,酒池肉林,为祸天下,成为乱世的开端。
八岁时她扪心自问:你要改变历史吗?
现而在,她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秦楚拍马狂奔,心跳声咚咚地在耳边震动,频率快得吓人。宵禁街道无人,白马纵行在空旷的大道上,她的手被缰绳勒得微微发疼,忽然想:如果何进没有死呢?
北宫失火,那宦官外戚的缠斗,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从步广里到宫门,她一路都在想后续事宜,然而消息太少,仅仅一句北宫走水还不足以她下判断。
直到翻身下了马,看到满眼火光。
大小黄门四处逃窜,士人部曲扶剑乱杀,北宫的红光快要映亮大半个雒阳,嘲笑着可悲的汉家皇朝
似是气数将尽。
入耳全是恐慌的叫喊,一道道的人影交错着从她身边擦过,有罪的无辜的、高贵的低贱的、聪明的愚蠢的,都好像在一场大火中失去了分界线,化作一撇一捺的人。
大厦倾倒前,大约就是如此。
秦楚微微垂下眼。
她抬起手,拽住一个向北拔腿奔跑的小黄门,一手按住他的肩,看着手足无措地宦官,喝问道:
皇子呢?
如今少帝登基,按理是没有皇子、只有天子的,然而事态紧急,她一时没能改口,对方也能明白她指的是谁。
不、不知道!那内侍哭丧着脸,被她离谱的手劲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颤巍巍地喊了起来,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
他们和常侍在一起!赵忠郭胜宋典大将军被杀后,我在德阳殿后门见到,之后就
何进果然已经死了。
秦楚心里一沉,放开手,那小黄门立刻踉跄着跑开了:
走,德阳殿!
袁绍带进来的部曲不多,忙着杀宦官都来不及,自然管不到宫殿的后门。她唰地一声拔剑出鞘,顶着灼热的空气,逆着人潮向北宫最大的宫殿奔去。
东明门那边的将士人手不多,但为了方便下令,还是派了一人跟随她。那士兵此时也拔了剑举在面前,神态警厉地开路。
又走了一阵,远远已看到火光里恢宏壮阔的德阳殿了,那里离火源有一段距离,虽然周遭已看不见人,但至少还是没了火灾的困扰。
那士兵好像终于松了口气:主公,我们去
去寻陛下,她打断了手下的提问,神情堪称冷峻,语言却直白得吓人,时间紧急,不可让乱臣贼子先找到他们。
那声乱臣贼子含义太过深刻,士兵也不敢问究竟是有真乱臣、还是所有人都是乱臣。
秦楚也没有多管,待靠近了德阳大殿,便按住了剑柄,眼也不眨地冲进去,吓了身后的士兵一大跳,连忙跟着跑了进去。
然而太迟了。
大殿里空无一人,龙榻不知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斜斜地立在正中,青瓷花瓶混乱中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成了满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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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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