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是经历过光和元年宫廷政变的老宦官,深得皇帝倚重,又与剩下那几个大宦官关系密切,如今被秦楚牢牢捏在手里,也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据他所言,宫里因为先前诛宦而夹着尾巴装孙子的常侍们,又有点狗急跳墙了。
先帝喜欢小皇子刘协,连带着宦官和他也关系最好,据说先帝临走前还托付他们拥立刘协鬼知道真的假的。
然而,此时再次登台的掌权外戚,却坚持依礼扶持大皇子刘辩登基。背后的原因谁都清楚,因为刘辩是何皇后所出之子,与何天然有着血脉上的连结。
围绕着明天的皇帝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外戚宦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辩论台都快被拆了,双方一天到晚吹胡子瞪眼,干啥都像是要打架。
信送到这里,也的确是要打了。
何进每天想着经典复刻,预备把光和元年的诛宦政变再演一次,磨刀霍霍向阉人;宦官们除了宫中势大和眼线遍地以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心里怕得要死,准备先下手为强,把外戚骗进来杀。
伏氏家书说得没错,的确快到了她回京的时候,何进已经筹划着喊外援进城杀宦官了。
秦楚在心中又咀嚼了下此事。
她的确知道历史,然而有些事载在书里和发生在眼前究竟是不一样的。那些后世寥寥几笔带过的事件,乍然发生,也似五雷轰顶,充满着预示意味:
皇帝一死,董卓进京,就是乱世之头,是汉朝最大的灾祸。
她一时无言,盯着信笺心念陡转,三个谋士却已经有了想法。
贾诩摇摇羽扇,言简意赅:须回雒阳。
蔡琰颔首补充:带少量精兵踞于京郊,伺机而出。
郭嘉: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默契的。
他莫名其妙地被中青年朋僚排挤在外,后知后觉地加入了讨论:
不错。
何进有勇无谋,在大是大非上缺谋少断,无论做什么,都极有可能引火自焚。我军驻扎郊外,随时
随时可出手影响朝局。且我五年前被派往西北,就算无事发生,也可说是归京述职。秦楚心领神会,接上了他的后半句,对着郭嘉眨了眨眼。
他的心脏不合时宜地狠狠一跳,面色却还是如常,露出一贯懒散的笑容:主公懂嘉。
正这时,外头厅门忽被敲响,侍卫隔着门报道:主公,将军们都到了。
蔡琰闻言立刻起身,走上前将门拉开,与为首的高玥打了个照面,对她点点头,让开身子:三位快请。
高玥、典韦、庞德依次落座。
谋士三人,武将三人,这是秦楚作为郡守所有的心腹。
除了最早跟她的高玥与郭典二人外,蔡琰是她偷出来的谋士,剩下的庞德贾诩则是出生于西北的郡吏,一早就被她调来手下,如今也相处了有四年多了。
闲话就不多说了,秦楚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天子驾崩,朝政昏乱,我欲带兵前往雒阳,你们谁愿随我?
高玥立刻道:属下
你不行,秦楚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你跟我最久,西凉的娘子兵除了我,最听的就是你的话。你得留在这里,替我守着凉州。
哦。高玥有点失落地收回抱拳的手。她跟了秦楚十一年,南下北上回雒阳都跟在她身边,蔡昭姬都是她和主公一起偷出来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能总跟在她身边,一时难以接受。
主公,属下愿代高将军跟随!
秦楚看了眼庞德,发现他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大概是先前没什么去南方的机会,他一反往常的镇定,极踊跃地自荐。
嘉也愿往。郭嘉飞快道。
谋士队的另外两人,一个央请着秦楚把她从雒阳带出去,一个每天抱着热茶,搬着胡床在门口坐看花开花落,都不想和郭嘉抢着讨苦吃。
最后,秦楚敲定:
此行带谋士郭嘉、武将庞德,另由她领精兵两千人,前往雒阳,整顿两日,将西北军务与高玥典韦交接妥当后再启程
本该如此。
然而,时间没有给人机会。
当天夜里,天子使者跑死了身下一匹良马,终于把来自新皇刘辩的密诏送到了金城太守手中:
传,舞阳亭主伏楚即刻归京。
这封手书写得不明不白,几乎是没头没尾地在使唤她的兵马,反而更加怠慢不得。
此间浩浩荡荡前往雒阳的,在她记忆里不止一处。以同在西凉的董卓为例,此人接到大将军何进的密信,当中阐明了局势,说得当真光正伟岸,似乎真是为了皇帝的耳目清明。董卓于是立刻率精兵三千,号称二十万人前往雒阳清君侧。
然而,手中这一封,缺头少尾、含糊不清,甚至连她此时越骑将军的职位都记不住,还沿用着多年前的舞阳亭主称号,命令却张口就来
这一封,是少帝的来信。
第55章
种种可能性从她脑中划过, 秦楚终究没有再问,恭敬地接下诏令,退了回去。
马超还提着那只死鹰, 躲在治所建筑后等她。见秦楚接了旨走回来, 他立刻扔下鹰, 一把抓住了她小臂上的黑铁护腕:你
秦楚的护腕不知是什么材质,黑沉沉地雕着花,在治所门边的炬火下闪耀着精致的冷光,他乍一触碰,竟被那寒意刺激得一个激灵。
马超顿了顿,看见那张漂亮的脸,才把要说的话找了回来:
你要走了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挺拧巴, 马超觉得自己和秦楚差别不大, 不愿用尊称, 可又没得到允许称她表字,只好用你来代替。
天已经很暗了。凉州的夜晚向来月明星繁,今夜抬头,却只能看见黑腾腾的积云, 像是预示着什么。
秦楚心里压着一堆事, 实在挤不出什么好脸色, 更别提有没有注意到马超的别扭了。她随口道:
明早就走, 去雒阳倒是你,孟起。你还不回武威吗?
马超一听雒阳, 反而松了口气, 大概是之前已经猜到了她的去向, 此时得了证实, 镇定了不少。
他微微低头, 和秦楚对视: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别开玩笑,我还有急事。何况你爹在东边呢,秦楚说着啧了一声,轻轻推了把他,便绕过马超走向议事厅,也让你爹悠着点吧,别一天到晚想搞事造反了,到时候挨了打都没地儿哭去。
马超:
他的少年时期只有极少数时候是在武威度过的,剩下大部分时间,不是在金城,就是在去金城的路上,真要说,也算得上半个金城人了。武威城里到处是那几个将军争权夺势的痕迹,百姓也都一脸苦相地凑合过,他压根不想管马腾的那些破事。
倔强的凉州少年一心想着跟着心里的目标远走高飞,见秦楚不当回事,又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真的像是在劝说自己固执己见的亲姊:
你说你十四岁就上战场,可我已经十五了,这也不行吗?你两年前说我爹的事情和我无关,现在也不作数了吗?还有,我的武艺虽然比不过你和高玥,但是庞将军也说我有天赋,我之前还打败过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秦楚有点好笑地转过头。她停下脚步,抬起眼皮看向马超,你知道我去雒阳为的是什么吗?
为什么?
皇帝死了。她吓小孩一样阴恻恻地说,我们去雒阳,未必能上战场,但十有八/九要被那些政客坑一把。你这种的,他们最喜欢了。
政客最喜欢愣头青的了。
马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他这种的,下意识地想反驳,又听到秦楚不疾不徐地加了颗甜枣:
你若真不要你爹,想在我手下做事,就去找高玥蔡琰,留在西凉替我看家,也是一样的。
她说着,推开门走进议事厅。蔡琰本来还在案边看物资明细,听到动静立刻抬头,对她打了声招呼,将整理好的清单递了过去。
粮草数量刚刚好,她接过细册,飞快地扫了一眼,把大致数量记入脑中,对着蔡琰点点头,多谢昭姬。
蔡琰微微一笑。
马超紧跟着她推门进来,本着就算不要脸也别让所有人看见的青少年叛逆期原则,看到蔡琰在房间,对她的羊乳炖兔头心有余悸,靠着门傻看,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他又实在担心秦楚会直接赶他走,生怕没了再辩论的机会,只好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挤出来一句:
可我就是想跟你去!
这是要开始撒泼打滚了。
蔡琰听了都一怔,看到马超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秦楚:他想跟去雒阳?
秦楚微不可闻地点头:对,心野,凉州都不想留了。
时间不多了,照这个形势,非得明早启程不可。她还等着庞德回来汇报出军的人数详情,此时不愿和马超再辩,干脆略过他的无赖话,弯下腰,两耳不闻地拿起桌上的铰刀开始剪灯芯。
此行我军接的是陛下密令。她忽然开口。
那张苍白的脸被火焰照得微微泛红,翠绿的瞳仁随着明灭的烛火闪烁起来,像有无尽岩浆在平静表象下翻涌,声音却淡然得几乎事不关己。
至于究竟回去做什么,没人说得准。
雒阳政局复杂,这个说不准一直延续到十日后的四月中旬。
雒阳比凉州温暖了不少,郊野杂草疯长,作业刚下过春雨,空气里一股青草与土腥混合的气味,被南风吹到脸上,人都清醒了不少。
此时秦楚的两千军马已直下河东,在雒阳西郊寻了空地,正准备安寨扎营。
秦楚正背着手视察营寨,忽然看到庞德向她跑过来。
主公,马
嗯?马怎么了?她心里一紧。
战马水土不服并不是稀奇事,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就算是精兵,战力也会大打折扣。
马超
秦楚无语了。
她拍了拍庞德的肩,沉重道,这句断得太好了,下次不要再断了。
马超当然不是她自己带过来的。秦楚接下密诏的第二天清晨,便收拢了部队准备南下,等过了淮河,准备修整一番,才发现被马超那混小子跟了一路。
有的人能青史留名,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换了她自己,都不见得愿意辍在军队尾巴后好几天,吃住成谜,就图换个地方受苦。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秦楚实在没辙,也怕这未来的西北大将因为她的冷酷无情而折在半路,只好硬生生接下他的先斩后奏,把他并入队里,暂且安排作自己的贴身侍卫。
但其实谁都知道,她军队里的贴身侍卫是最派不上用场的人。
系统最近给她提供粮草补给,有正经工作,说起话来就是硬气:
秦楚啊秦楚,当年偷走蔡邕家的蔡琰,现在还要抢走马腾家的儿子,真是罪恶罪恶哪!
秦楚欲驳又止:她惊恐地发现,系统说的好像都是事实,这种活计她确实干得不少。
她只好转而去问庞德:
怎么,孟起出什么什么事了?
他逮到一个可疑人物,对方自称是何大将军的信使。
何进?
她电光一闪,脑中某种想法飞快地划过,之前几天的种种猜测再次浮现出来。秦楚顿了顿:让郭祭酒在帐中等我,我先去看看。
她一路赶过去,才发现庞德还真是实诚,那信使是真的被逮住了,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起来。
主公。马超知道她要来,立刻从怀中摸出那封所谓的何大将军亲笔信,将信压平了才递过去,低头后退一步,这是他要送的信。
秦楚抖开信封,里头内容果真如她所料正是何进给董卓所写的那封翻版。
信写得挺复杂,大约是何进手下哪个幕僚润色过再誊抄的,感情真挚动人肺腑,其意如下:
秦楚啊,我知道你守西凉不容易,从黄巾那会儿你立功,我就惦记着你了,但是我也很忙,所以一直没来找你。
最近皇帝死了,太监们想造反立小皇子,我要人来帮助少帝树立威望,听说你也算个小军阀,恰好我跟你爹关系不错,他也很想你,不如你回雒阳来吧?
她看了这信,一时无话可说。
那信使还被束着手脚,嘴里还塞了布,整个人一边抖一边扭,在绿意盎然的雒阳西郊化身成一坨不堪入目的绿毛虫。
就剩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瞪着她,就盼着秦楚看完后铭感五内,良心发现,赶紧放他自由。
秦楚当然是个没良心的。
也不知道何进怎么想的,这信居然也有脸送出来。
这信发出来前估计纠结了有一阵子,现在总算下了决心要送出来了,秦楚人都站在雒阳门口了信使在城外转一圈就到了目的地,这算个什么?
她掀起眼皮看了看绿毛虫,觉得在这样温暖的春天,以他的身份打扮得还是太过素净,于是弯腰从草地上拔了两朵洋红色的小菊花,随手插在他脑门儿上,一挥手,对马超吩咐道:
也不知他身份真假,就这样吧,先带下去看着。
绿毛虫热泪盈眶地被马超拖走了。
她收了信,快步走进主帅帐篷里,一撩帘子,眼也不抬便道:奉孝,来看这信。
这封信夹叙夹议还带抒情,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信帛,郭嘉却看得比她还快,越看神情越是舒展,等看到最后一句的可回雒阳时,他终于微笑了起来。
秦楚也弯起眼,露出了几天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奉孝和我想到一处了?
郭嘉勾起唇角,抬首与秦楚笑而对望:
天子秘诏乃陛下的求助信。看来,何家与我们的小陛下,也不是一条心哪。
第56章
秦楚八岁时救过一次刘辩, 对他和他老子有一套深刻的评价体系,但是在人人以家天下为解的封建时代,的确说不太出口。
她只好又把系统拉出来, 试图和世界上唯一懂她的智能生物交流, 对死了的皇帝和刚上位的皇帝评头论足:
刘辩啊刘辩, 刚上位就明目张胆地想摆脱何氏外戚。皇位都没坐稳呢,董太后还等着推刘协上去,他这可真是贾文和上吊。
系统:确实,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等下,贾诩上吊是什么东西?
秦楚:老寿星上吊。
系统:活的不耐烦了。
它极有学术素养地立刻翻书求证,发现贾诩在另一条时间线的历史上活到了七十七岁,在人均短命的封建时代, 说是老寿星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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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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