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张了张口,又想挽留,又不违悖她的意思,最终只好点点头:
婢子明白。还请小主人务必小心。
阿楚对她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担忧。她弯下腰,将穿到一半的靴口提起来,又起身走了两步,确认自己这身打扮适宜行动后才走上前,拉开了房门。
雨后小路泥泞,她没有拣干净却曲折的石板路走,踩着湿漉漉的泥路,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落。
她的院子距离侧门不远,但现在这个情况,真想出去也不那么容易。
如今山雨欲来,伏府东西南北四扇门都派了部曲严加守卫,阿楚自知不能硬闯,只好把连着几天没动静的系统喊起来:
别睡了,醒醒,起来干活了。
系统正在休眠充能,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被人喊起来,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好半晌挤出来一个字:啊?
阿楚指了指围墙:我要出去,你搬个石她想了想,觉得荀府门前一事绝对不能再复刻了,立马改口,你搬个台阶来,再给我备匹马,动作快点。
系统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听了话,吸取之前的教训,确认四下无人后才,立刻变出了石阶,又把阿楚之前在富春所骑的那匹照夜玉狮子放了出来。
阿楚熟门熟路地从墙上翻下去,又踩着铁镫上了马。
以前这时候,永和里的大道上应有不少牛车马车,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街上竟空荡荡的。
阿楚没有在意,眼下时间紧迫,她得先去找荀彧,把事态弄清楚,才好决定之后去哪儿。
荀家长辈早就请辞,不在朝中为官,荀府也并不是此事的中心角色,按理说,阿楚是寻不上荀彧的。可她吃了年幼的亏,又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女孩身份,去找其他人,多半也不会被当回事,唯一可以倚靠的母亲提供给自己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如此看来,能商议的也只有荀彧一人。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雨后天霁,石板路上还有未干的小水潭,马蹄踏过去便溅起一阵小小的水花。
纵横交错的带檐围墙伴着马蹄声不断向后掠去,阿楚勒紧了缰绳,感受到它陷入手心肌肤,耳边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余光扫过永和里一扇又一扇的宅门,胯/下白马还在飞驰,她在心中默默地记下:
第一扇、第二扇、第三扇
数到第十一扇时,马终于停在了荀府门前。
门楣上展翅的鸬鹚依然姿态优雅,阿楚顾不得欣赏,飞快地跳下马,扑上去敲门。
我找荀彧荀公子。
拉门的僮仆闻言一怔:今日主人们都不在府上,女郎不如
阿楚立刻打断他:那他在哪里?
僮仆犹豫了一下,看着不到大门一半高的阿楚,不知是否当该答。
他离开前应和你们说过,若是有人来问,当回答什么吧?我就是伏楚,你直接告诉我便是,他必然不会责怪的。阿楚语速飞快地吐出这几句话,心中却已升起些微疑惑伏家夫妇便罢了,荀府现在竟然也没了人。
颍川荀氏,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彧公子在司徒刘郃府上。
阿楚点了点头,对他拱手:多谢。
她不了解这位司徒刘郃,但心里也明白,这时候能在雒阳位列三公的,多半也是汉室宗亲。能与荀氏这样无官无衔、还差点被党锢牵连的清流交好,看来这位司徒大人,也不是全然没有想法的啊。
阿楚一边想一边走,终于在东边看到了那座夹在袁逢司空府与袁隗太尉府之间的,刘郃的府邸。
啊、这眼是伏女公子吗?快请进吧。
啊?是我、不过
阿楚还没开口,就被守门的家丁迎了进去,有些傻眼了。
她乖乖松手,让僮仆接过缰绳,去安置马匹,自己则跟在家仆身后,在司徒府的花园里前行。
她问:司徒大人早就知道我会来吗?
不是司徒大人,对方摇头,是荀府的小公子让在下等着您的。
他说,今日或许有大事发生,女公子大约会找上他来,因此让人注意,是否有碧眼童女来访。
今日或许有大事发生,看来她没有猜错。
阿楚嘴角忍不住上扬:荀彧果真是不愧对他日后的名号,这她必然到访都猜得这么准确。
后人以为他那位侄子荀攸是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的人,谁能想到,荀彧自己藏起拙来也颇有一手呢?
当时他在阿楚长篇大论、试图说服他后,回答说愿尽绵薄之力,阿楚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想成事这天却在司徒府上,看来也是早有念头啊。
不过她不在乎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荀彧的确给了她不少帮助,她又何必去追究对方的出发点呢?如果事事都要求动机纯粹,那她此番出行更多的为自己而非伏氏,是否也该受到指责呢?
这是没有结果的事情,探究下来只会徒增烦恼。
阿楚推开了房门。
荀彧正在厢房看书。
看到阿楚难得一身武士打扮,大摇大摆进了门,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同她问好:好久不见了,女郎。
阿楚也问好:荀郎君日安。
前些日子寄出的信总没有回复,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呢。
她说着,自顾自地寻了木榻坐下。
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阿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也就没有真的埋怨,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荀彧反还有些歉疚,对她低头道歉:近来关注荀府的人略多了些,因此不便给女郎回信,实在抱歉。
看来的确是荀彧没有回信,不是伏完截下了她的东西啊。
阿楚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算是将事情揭过,直接切入正题:
郎君应该也知道,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府上,所以才笃信我会来寻你吧。
可是我听你家僮仆说,荀家主人都在司徒府中。
我方才又在司徒府的石板路上看到不止两人的、印有花纹的未干足印,均是成年男子大小。
司徒府上还有其他大人在做客吗?郎君在这里,与我父母筹谋之事也有干系吗?
阿楚每次问话都是这样直接,荀彧这些天与她稍微熟悉了点,明白她想听怎样的回答,于是也就不磨蹭,言简意赅地答道:
女郎说得都对。
第29章
光和元年, 五月春。
半月前,常侍高望商议嫁女于世家子傅公明,遭拒, 转寻颍川荀彧, 未得回应。
七日后,傅公明向伏氏寄出书信, 意欲迎娶伏氏幼女伏楚。
嫁娶之事, 看似寻常,背后却是三方势力的角逐。
汝南傅氏以议亲为借口, 与琅琊伏氏互通有无,定下大计:收拢窦氏余党、雒阳清流, 发动政变, 诛杀十常侍。
伏氏通过阳安长公主刘华,联络上了被囚于深宫的前外戚代言者,太后窦妙。
长公主与太后于南宫云台商谈半余时辰, 内容未知。
刘华与窦妙详谈后,获得一份窦氏残党的名单,侍中伏完接过此份名册, 此后称病不出。
他与司徒刘郃计议, 聚拢窦氏余部, 继承前大将军窦武未成之事, 绞杀宦官。
刘郃的兄长刘脩,也曾是窦武的支持者,却在帮助窦武扶持刘宏上位后被宦官谋杀,刘郃与宦官有杀兄之恨, 此番有了机会, 自然不会放过。
除却少量窦氏残部, 亦有清流名士、有志将人参与其中,陈蕃之子陈逸、前太尉陈球亦在此列。
五月一日寅时,伏完集结窦游平余党,前往雒阳北宫。
辰时,阳安长公主入宫面圣。
巳时,不其侯女伏楚与荀府公子彧会面。
午时日中,宫廷骚动,宦官已有所察。
当太阳升起至雒阳最高处时,宦官的一把大火,点燃了司徒府。
火焰燃起的时候,阿楚还在北宫门外徘徊。
她从荀彧的厢房出来,又去拜会了司徒刘郃,勉强弄清楚了情况,被她爹娘二位给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以为你们在第二层,没想到您二老在第五层啊?
阿楚又想起马车上母亲那句不能完全告诉你,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比不过的。
虽然被父母这继承大将军遗志的走向给吓了一条,但阿楚仍然坚定地认为,这趟浑水是不能不掺的。
不过她思来想去不知道做什么,又不愿和司徒府上遭受党锢、无法露面的谋士们一样,坐在席上干等,抓耳挠腮了大半天,才在系统提醒下想起母亲去了北宫面见天子,宵禁才回,于是赶忙策马到了东明门。
东明门前笔直地站着侍卫二人,均是一身铁甲目光如炬。这两人看起来紧张得不行,视线在门前不断扫视,吓得阿楚一矮身,躲到街道栽着的栗树干后头。
不知道他们平时是不是也这样,真吓人。
系统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对皇宫大门的紧张刺激十分满意,整台机器激动得要冒烟,一挥拳在阿楚脑中开始呐喊:
闯啊!闯进去,把太监和狗皇帝都鲨了!
它和阿楚一样,越来越习惯东汉的世界观了。
阿楚觉得系统称呼刘宏为狗皇帝非常正确。中国历史上的昏君再多,直接卖官弼爵、建裸泳馆,扮狗为官的,的确不多见。唉,这次政变要是真干掉皇帝也不错。
但是她很有理智地稳住了系统:
光鲨了也没用,治标不治本。我看不如直接把他踹了,逼他禅让,我行我上等等,你怎么真的冒烟了?!
系统傻眼了。它变出手脚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金属脑门,迷茫道:
啊?我没有啊?等下,是不是南面我靠!!
阿楚跟着看过去,也傻了:
我靠!!司徒府燃起来了!!
她拔腿就跑。
她刚才还在东门看着呢,守卫分明没什么问题,顶多是是防备紧张了些,还想着宫内应当无恙,伏完他们还没有动手。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些宦官从哪里得了政变的消息,绕过了司空府和太尉府,一把火烧到了刘郃的司徒府,想要先下手为强?
那一干文士还在里头呢,他们也真敢!
她心看了眼司徒府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妙:烧房子事小,烧人事大。
这时候伏完还没下手,外戚清流已经联手,放火的只能是宦官。
来不及多想了 ,阿楚当即转身,连拴着的马都顾不上了,直接开了多年不用的速度修改器,靠着两条小短腿向司徒府跑。
盛日升起在中空,住宅区寂静得离奇,阿楚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发出浓浓灰烟的那一点,几乎要忘了呼吸。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她所知道的,窦武政变被宦官提前得知,所有参与者全部被杀,亲族尽受党锢;何进欲灭宦官,事泄后宦官挟持皇帝,朝中大乱。
而现在,宦官似乎已经察觉了刘郃要对他们不利。阿楚不知道此事有何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司徒府里的谋士身上。
阿楚握紧了拳头。
跑起来、
再快一点、
马上就到了!
她咬紧下唇,速度提到了最快,也不顾忌这东西的副作用了,舌尖抵住上颚,硬生生地将血腥味向喉咙里咽。
到了!
她顶着浓烟勉强刹住,飞快向司徒府奔去。
火光烛天,人声如沸。
阿楚呼吸一窒,途中所想已经全部被抛到脑后了,心中只剩焦躁。
她吃力地推开大门,顶着滚滚浓烟,在盛午的烈烈火光里冲进去。
先北后东再北向西,她拿袖口掩住口鼻,依着记忆向荀彧的所在的那间厢房飞奔。
她想不了太多,也顾不上聚集在厅堂的刘郃陈逸等人了,忍住咳嗽,避开倒塌的房梁,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荀彧啊荀彧,不管你未来是哪一方的王佐之才,现在都不能折在这里、折在宦官的诡计下!
系统立刻反应过来,在她手中塞了两条湿手帕,心急如焚地指挥:
右边右边,再向右点,荀彧就在里面!
阿楚努力压低身子,左手捏紧手帕,捂住口鼻,右手不断拨开坍圮的建筑。
视线一片模糊,烟尘混着倒塌立柱的木屑,在火光中逼得她无路可走。她隔着湿帕轻轻咳了一声,压住呼吸,慢慢地匍匐向前。
长裤的膝盖处已被蹭得乌黑,阿楚在满眼火光里,几乎觉得膝关节开始隐隐发痛天知道她本是没什么痛觉的。
真要命。
所幸煎熬的时间不算太久,她忍着恶心又向前半行半爬了一段,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湖蓝色衣摆。
这是!
阿楚又咳嗽了两声,提起气跨过了燃烧的竹席,伸出右手,一把扯住那片袍角。
荀彧被灰迷了眼睛,一时难辨方向,正在屋中徘徊。陡然被人拉了一把,立刻明白了情况,尽管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是顺着力道向她靠近。
阿楚白净的小脸早就在大火中被尘土沾满,灰扑扑的看不真切,只是那双翠绿的杏眼太好辨认,因此不至于认不出来。
荀彧一见是她,先是怔了一怔,等阿楚再拉,他才回过神,对着她点头。
烟尘太大,站在这里说不出话,阿楚直接伸手,将另一条帕子塞到他手里,示意荀彧模仿她,拿湿帕捂好口鼻。
荀彧依言而动。
阿楚看着他不问原因,乖乖照做的模样,心中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别人她未必需要管,可荀彧是在她初到雒阳,雪中送炭帮过她的人,又是只身待在厢房的,太危险了,她不能不救。
眼看着火势未减,滚滚浓烟仍然不间断地从各处房间向外扩散,阿楚在心里踩着张让高望几人,狠狠咒骂了两句,一把拉住了荀彧的手,咬咬牙,带着他矮身跑起来。
好在室外空旷,阻碍不多,阿楚拉住荀彧,绕过火势最盛的地方,勉强也算逃脱火场了。
她扔开手帕,大口喘着气,放下牵着荀彧的手,终于敢放心地咳嗽了。
荀彧脸上也沾了黑灰,却依然是世家子弟的气度。他对着阿楚深深弯腰,揖了一揖,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诚:
此番多谢女郎相救,彧实在彧感激不尽。
阿楚摇头:不用谢我。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何况你愿意教我雒阳政事,替我解答那么多问题,该道谢的是阿楚才对。
我要进去了,荀郎君先擦擦脸吧。
女郎要去哪里?
呀,女公子这是去哪儿?
另一道成年男人的声音插进来。
阿楚正在让系统准备沾水打湿的外套,盘算着冲进去再救几个重要人物出来,好给宦官点颜色瞧瞧,一听这声音,连忙转头。
这男人骑着马,身后带着一队军容整肃的士兵,自己的表情却不算严肃,看向阿楚时,眼中似乎还有一点笑意。
阿楚仰头看着这张脸:我靠。
见阿楚没有回答,这人也不急,转头对着身后的近卫低声吩咐了两句,身后的军队立刻行动起来,向着烟尘汹涌的司徒府鱼贯而入。
阿楚:
男子翻身下了马,对着阿楚荀彧各行了一礼:
对不住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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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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