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也拍了拍手,唤来两个仆役:让他们送周小郎君去吧。
多谢父亲,多谢陈公。
孙策到现在依然茫然。
原本是准备带着朋友去跑马的,结果马还没骑上就被逮住了抓回去,这也就罢了,怎么连人都要走了?
诸葛玄指挥着家人运送东西。还好琅琊距吴郡不算很远,他们来时也未带太多辎重,因此临时整理起来倒也还算快。
阿楚回头看了眼,阿谨在清点物品、阿妙在收拾她的兵器,暂时还不需要她上前。现在的情况,是她也没有预料到的。
孙策神情有点恍惚,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落的情绪。
阿楚叹了口气。白天刚想着差不多快走了、还能待多久的事情,谁想到过了几个时辰便应验了。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对于离别这件事早有预期,尚且可以控制住自己,孙策孙策小朋友却是真的难过啊。
想来也是,换作阿楚自己,没有兄弟姊妹,好不容易五岁时家里来了个年龄相近的朋友,终于能有人每天一起出去撒野,结果乐子还没全试一遍,就在玩耍时被告知,对方家里有急事,不得不先走。
毫无预兆地在幼儿时期接受这种分别,的确是有点伤感了。
这样想着,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孙策的肩膀。
孙策愁眉苦脸地看向她:阿楚家里究竟有什么事,诸葛先生催你走得这么急?
他一说走得急,阿楚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她愁眉苦脸地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哎。
老师只说父亲给叔父去了信,事情关系到我。他往日很少催人的,可能很严重吧。
孙策吓得瞪圆了眼睛,一把握住阿楚的两只爪子,声音沉重:阿楚千万要没事啊!!
还不知道什么事但已经被插了标旗的阿楚:真是谢谢你哦。
叔父在阿楚他们到富春后不久才寄了信来,恰好是冠礼当日送达。冠礼前脚结束,诸葛玄看了信,后脚便火急火燎地找人喊她回来,说要即刻启程回徐州。
阿楚问他他也不答,只告诉阿楚是与她有关的,实在神秘得很,不知事情是好是坏。
阿楚一颗心于是悬了起来,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不过阿楚也知道这是自己心态的问题,于是勉强压下这些不安,尚算礼貌地与孙坚吴夫人道了别。
因为冠礼,孙坚与吴夫人各自都抽不开身,只好和阿楚诸葛玄表达了歉意,让家丁带着孙策来为阿楚送行。
只是,连阿楚都因为行程的转折而有些发懵,孙策小朋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诸葛玄平日也是不急不躁的,今日难得匆忙。得知码头今日恰好有航船启程去青州,他问了一问,说是会经过徐州,于是连马匹也不备了,唤仆役整理了物品,便要带着离开。孙策也没来得及想要送些什么作为别礼,等到站在江边,人都快上船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阿楚可不知道他内心的纠结,还在思考怎么回复孙策那高高立起的旗帜,好半晌,只憋出一句:
谢谢阿策。
孙策又难过又懊恼,此时还沉浸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与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送阿楚情两种情怀的叠加状态中,被阿楚的一句道谢拉回现实,一时间热血上头,被自己给感动了,干脆抬手,把自己那条绑得颇紧的抹额一解,一把塞进阿楚手里:
阿楚就要走了,我没有准备礼物,就眉勒送你了!
阿楚先是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阿楚收下吧,这是阿母为我缝的。这样的话,之后和阿楚再见面,我就能一眼认出你了!
阿楚捏着他的额带,脑海中浮现出吴夫人温柔和善的面庞。她看了眼孙策乌黑明亮的长眼,心下一动,慢慢握住了额带。
她对孙策重重点头:多谢阿策。我会好好收藏的!
孙策对她弯眼笑起来。他伸手抽过阿楚手中绣着小虎头的抹额:阿楚摊手,我给你系上。
阿楚:好哦。
阿楚:
阿楚:等一等。
阿楚喊出系统:我靠他额带上有汗啊!!
系统:礼尚往来,那你把擦汗的手帕给他系上啊。
阿楚:对不起,没有这种东西。
孙策将朱红色的额带绑在阿楚手腕上,仔细地打了个结,又笨拙地为她调试了一下松紧,最后捏着抹额没有绣线的边缘挪了挪,将傻乎乎的老虎头正对着上方,才算大功告成。
阿楚,好不好看?!
阿楚实在不忍心拿上面有汗来打击一个五岁的小朋友,只好把其他话都憋下去,睁大双眼,试图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真诚:好看。
南方的夜晚来得慢些,扬州岸边偶尔能看到垂柳,江风一吹,便带得它们簌簌作响。
孙策圆圆的瞳仁里倒映出富春粉紫的晚霞、温柔的翠柳,还有阿楚白净的脸。
阿楚要记得我呀。他想了想,小声说。
江风愈大,带着孩童颊边碎发飞扬起雾,快要与柳枝同频。
小主人,该上船了阿妙远远地喊。
阿楚这下回了神。她后退一步,对孙策笑着挥了挥手,小跑着向船边去了。
阿妙阿谨、部曲伏六也依次上了船,诸葛玄离得最远,还特地走到孙策面前,与他告别。
诸葛先生再见。他对诸葛玄拱手作揖。
诸葛玄对他点头微笑。
哗航船的白帆扬起来。
阿楚站在船头往下看,孙策大步跨向江岸,试着与船拉近距离,航船的水手却不管岸上人的心思,带着它向北驶去。
孙策又向前跑了两步,水花拍打在脚边。他将手围成一圈放到嘴边,仰起头望向船上小小的红点,知道那是穿红衣的阿楚,便盯着那一点,大喊:
阿楚要记得我呀!
阿楚踏踏地踩着木板,小跑到船头,扶着船沿看孙策,举起左手奋力挥舞,鲜艳的红色额带系在手腕上,随着风飞腾。
也不知孙策看见没有。他停在原地,慢慢放下了手,沉默地凝望着那只载着来自琅琊客人的长船风帆扬起,逐渐离岸。
啊,孙郎君。伏娘子已经走了么?
孙策愣了一愣,转头看向来人。
周瑜应当也是跑过来的,下午还干净整洁的白色长袍,下摆已沾上了点点尘土。孙策见他急促地喘着气,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怎地,有点想笑。
他眨了眨眼,脸颊边小小的梨涡又浮现出来。
嗯,你来晚啦。阿楚已经回家了。
第17章
阿楚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她睡眠很浅,有一点光亮和声响都会惊醒,而且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因此她的小院子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小主人起床之前,是不可以发出太大声音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光很暗,应当才是寅时。手背上有冰凉的触感,只是房内太暗,看不真切,她摸了摸手背,定睛细看,发现是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阿楚就看到矮床边跪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一惊,睁大了眼,已清醒了七八分。
原来是秦妙。
她带回来的几个女孩里,秦妙是最高挑、年龄最大的那个。阿楚曾经闲来无事去观察带回来的那些孩子,发现秦妙很有主意,并且肯吃苦。
阿楚曾经说过要挑几个有天赋的女孩儿来学武,被阿妙记下来了,于是每次阿楚玩枪,她都紧紧地盯着她,默默记下。连照顾阿楚长大、视她如亲女的婢女小红都说,阿妙是最值得信赖的婢子。
这时候,阿妙还跪坐在她床边,无声地流泪。
即使是这样,她也很克制,只是红着眼眶,无言地凝视着小主人,在眼泪还未落下前先拿衣袖擦干。唤醒阿楚的那一滴泪,应当是她没有注意。
阿楚看她这副模样,实在没空多想,掀开薄被坐起来:阿妙怎么了?
啊,阿妙有些惊慌的样子,立刻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小主人醒了?我去备水洗漱。她手脚并用地从床边爬起来站稳。
阿楚拉住她的衣摆,使力让她坐回去:让其他人去做就好。阿妙为什么要哭?
婢子见小主人瘦了,心里伤感。
阿楚摸了把自己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默了一默,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瘦了:不要骗我。
阿妙不说话了。
是被谁欺负了吗?被他人说闲话了?还是因为我说要回雒阳了?
秦妙的鼻腔忽然发出轻微的颤音,她仍是低着头,只是抬起袖子重重地擦了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认真地看阿楚的眼睛:
小主人真的要嫁到汝南去吗?
哎??!
阿楚沉默下来。
汝南傅公明,世间名士也。
最开始得知这个名字时,阿楚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听伏诚说起宦官高望预备嫁(养)女于傅公明时,她好像隐约捕捉到了什么,等听到傅公明凛然拒绝,高家转寻颍川荀氏时,她恍然大悟。
不知道她的降生给这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历史的车轨似乎产生了轻微的变动,却在十五年后又转回原路。
依据历史,公元163年,专权横行的五侯之一、权宦唐衡同样想将养女嫁给傅公明,被傅氏拒绝后向荀家提起要求,荀彧的父亲荀绲畏惧他的威势,居然真的接受了这个请求,让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荀彧与唐衡养女定下婚约。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唐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四处为女儿寻找论嫁之人。当然,那位为所欲为、声名狼藉的唐两堕(时人称谓),也有可能单纯为了声望,才让养女与名士联姻,这些都已不得而知了。毕竟在公元164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世了。
而在阿楚的时间线里,这件事却延后了十五年,并且事情的主角变成了现在的十常侍之一,高望。
按理来说,这件事本是与阿楚无关的。毕竟无论是汝南傅氏,颖川荀氏,还是十常侍高望,都不应该与远在琅琊的她有什么联系。
阿楚虽出身高门大族,可自小生活在琅琊,连在不其侯国的族人家都不常去,终日与闲云野鹤的叔父、闭门不出的祖母相伴,又是在古代不被抱有任何期望的女孩,细细算来,其实与地主之女没有太大差别。
坏就坏在,她父母声望太重、自己又却有特异之处,在东武几年,虽有叔父帮持,却依然被一些人所注意到。
于是,傅公明在严词拒绝完高望的请求后,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
向阿楚提亲了。
只有八岁的阿楚:哟呵,你挺厉害啊。
傅公明提亲正是十日前的事情,叔父说,那时他刚刚收到父亲来信,问阿楚想不想回雒阳,三天后又收到一封加急来信,也不谈想不想了,只说令阿楚立刻回去,仔细商谈这件事。
这也是诸葛玄匆忙带着阿楚回东武的原因。事关阿楚终身大事,实在马虎不得。
阿楚昨日刚回到徐州就被告知此事,简直无话可说,差点没有把闲置多年的修改器打开,飞奔到豫州将傅公明暗杀。
她和两位长辈严肃地表明了自己马上启程回雒阳的想法,同时也极其冷静地向伏诚询问了家人的态度。
显然,无论是宠爱她的叔父,还是多年未见的父母,都极力反对这件婚事。
一来阿楚是伏家唯一的女儿,如今只有八岁,还是抱在怀里也不为过的年龄,现在就提亲,实在荒谬;二来秦楚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这事情逃不开政治关系。可她毕竟远离父母已久,不知家中情况,凭借叔父老师的只言片语难以厘清,一时半会的确没有办法解决。
可是,仅仅家人反对还远远不够,她不敢保证,如果这件事带来的政治利益足够大,伏完会不会依然反对。
她必须要回雒阳。
这件事并没有瞒着院子里的仆役。阿楚领回他们,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其中大部分人足够听话,却未有必多忠心,对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阿妙是少有的对她极忠诚的人,以为她回雒阳,是要嫁给傅公明,因此才跪在床边对她流泪。
阿楚领回秦妙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家里三个都是女儿,她是第二个孩子。阿妙家里穷困,父亲不顾母亲阻止,很早就将年幼的小妹卖了,想要换个儿子。母亲忧思成疾,过了不久也去世了。
后来大姐又被父亲卖给男人当媳妇,听说那男人经常动手打人,日子过得很不好。父亲终于攒够了钱,这几日已经在寻找卖儿子的人家。她实在无法忍受,恰好此时伏府又在招人手,于是就收拾了东西,想来碰碰运气。
阿楚八岁出嫁的传言,或许让秦妙在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女人的影子,她因此而哭泣。
阿楚此时已经很清醒了,她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管自己还未梳洗,张开双臂抱住了秦妙。
我不会嫁给别人的。就算是他们拿刀抵着我,我也不会嫁的。她让阿妙的头靠在自己小小的臂膀上,轻声做出承诺,阿妙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阿妙抽泣着,有点不合礼法地、轻轻地回抱住她。
离开富春已经多少天了,阿楚没有去数。她从回来那一日就开始思考,究竟要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孙策送的额带被她仔细地收藏在自己的小盒子里,连带着在扬州的、快乐的记忆,也被她压在最心底了。
系统赋予她的能力是无比强大的,只要她想,甚至连东汉政权都可以覆灭。
但这不是游戏。典韦逃亡时,百姓的菜坛会被踢翻;阿楚看不见的地方,秦妙的长姐与小妹被卖给他人。
她必须找到一条最好的道路,在自己与他人之间实现平衡。
明日就往雒阳了?
前几日下了大雨,庭院里的桃花所剩无几。诸葛玄站在树下,抬头看了眼,桃树上空荡荡的,只有风从枝丫间穿过。
是的,阿楚对诸葛玄深深地弯下腰,她作揖很少这样认真,多谢胤谊先生这些年的教导。此去雒阳,若是先生愿意,也可于学生同行,伏家会为您留下位置的。
诸葛玄抚摸着胡须,看着她低头。
阿楚此行回雒阳,日后恐怕难回来了啊。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阿楚不知道?
阿楚笑了。诸葛玄多数时候不管她,却很了解她。阿楚胸中的抱负,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胤谊先生知道我。您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诸葛玄摇摇头:阿楚离开后,我便去青州了。他的兄长诸葛珪是泰山郡丞,长子诸葛瑾出生到现在也有四岁了,因着阿楚的缘故,他还从未去看过。
阿楚点点头:好吧,先生什么时候想来,再写信给我吧。那我先去收拾辎重啦。她转身离开。
小院里的婢女们脚步匆忙,都在收拾行李。
就像诸葛玄说的,阿楚的家终归是雒阳那个,这次一去,或许就不再回来了,因此需要整理的物品就格外多,伏诚还特地多派了人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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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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