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同学们没有多大热情,担心这会是另一种□□,在阿岚女士再三强调不需要上交读书笔记之后,大家总算放心了。
图书室设在第一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挺长一段距离。五分钟过去后,两人才经过梧桐大道旁边的水池子,陈思侑看了看时间,忍不住催促起来,咱们快点吧。
许柏舟已经能看见大道尽头的实验楼,不能理解他的急切,按我们的速度,并不会慢。
哎呀陈思侑揪住她的袖口就往前跑,来不及解释了!
许柏舟这么个对于跑步深恶痛绝的人,被拉着跑了一段也不生气,也不气喘,她不免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不仅脾气变好了,体育能力也提升了。
而陈思侑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为了去书海里遨游,而是因为
预订的外卖提前送达,外卖员在铁栅栏外等得很不耐烦,发了好些短信催他。
他赶紧冲上了实验楼二楼,从窗台抛下去一截折叠绳,绳子抛下去,刚好越过了栅栏,落在了外卖员身边。
陈思侑这下才算真正放心了,他看上去很开心,感慨道:差点以为这就是我的滑铁卢,原来也不是。
他走到走廊尽头不起眼的角落,示意许柏舟跟上来,然后飞快拆开了锡箔纸包装,来来来,师父,一起吃啊!
许柏舟摇头,我不吃了。她犹豫了一下,绕过陈思侑,准备上楼,去四楼的图书室。
这么多烧烤,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听见烧烤两个字,许柏舟又走了回来,说的也是。
由于午饭没吃饱,陈思侑整个午后都是郁郁寡欢,此时吃着烧烤,觉得这也是人生中的美好时刻,冷不防听见许柏舟说了一句话,所以,你一直都趁着阅读课来这里点外卖,却不告诉我。
陈思侑像是被辣椒呛住了,他忍不住开始咳嗽,脸也红了,这、这不是你一直都留在教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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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实验楼是某位大教育家捐赠的,修建得高大、整洁、漂亮,更由于使用率不高,连垃圾桶都没有几个。
许柏舟站在二楼往下望,在对面的小树林里看到了个蓝色垃圾桶,她收拾了一下地上的包装纸,拿在手里,对陈思侑说,你先上去吧。
不不不,我来我来
许柏舟看他一眼,你快上去,记得帮我签到。
陈思侑愣了一下,对哦。
选择去图书室的同学需要签到登记,最后把名单汇总给阿岚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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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柏舟丢掉了垃圾,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走到了小树林里的小高地。那里的视野比平地辽阔 ,可以轻易看见实验楼上的情景。
三楼最右边是一件常年空置的实验室,按理说绝不会有人出现,此时窗边却有个人影。
许柏舟看到人影换了个姿势,安心了一点,看来刚刚看到的也的确是人,而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
从前的阅读课,许柏舟都待在教室里,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决定了来图书室。此时被莫名其妙的一顿烧烤打岔,她突然又不太想去图书室了。她虽然一直都挺随心所欲,却很少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她终于也领会到一点,人是群居动物这句话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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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四楼的走廊渐渐没了动静,才往上走,路过三楼阶梯拐角时,停了下来。
那间实验室只有在低年级上实验课的时候才会开放使用,其余时间都是被锁上的,怎么会有人影呢?到了这时候,许柏舟才记起这一点。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把紧靠着外墙的几颗梧桐吹得摇摆不定,猛地拍在了三楼的窗户上。光线也被遮挡了,走廊上悬挂的名人照片落在了阴影里,麦克斯韦和伽利略的脸庞都变得模糊不清。
即便是许柏舟,此时也放慢了脚步,走廊里也刮起了小小一阵气流,她镇定自若,心道,狭管效应而已。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许柏舟立刻后退一步,扶住了栏杆。
风声从耳边流过,上锁的空置实验室的门也打开了一条缝,此时此刻,窗外又咔嚓闪了一道闪电,许柏舟想动,都有点动弹不得了。
白色的门被推开,一个暗红色的影子走了出来,那是穿着校服的江沚。
下雨了。
闪电之后,天边响起闷雷,紧接着飞快砸下了雨点,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江沚扭开实验室的灯,又挨个拉紧了窗户,他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回头看向呆站着的许柏舟,别光站着,先坐一会儿吧。
你经常到这里来?许柏舟用食指抹了一把桌椅,几乎没什么灰尘。
最近来得少了,上学期倒是经常来。
雨越来越大,隔着窗子也能听见雨打花枝的声音,从远处的灌木丛里传过来。
许柏舟问:为什么?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江沚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想了一想,从前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这里安静,人少,不会有谁来打扰。
许柏舟一愣,她犹豫着想要起身,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江沚也是一愣,他几乎被逗笑了,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认识很多人,有的吵闹,有的安静,都难免有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但你不太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到我。
许柏舟看着他,无所适从,只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雨中传来微弱的铃声,楼梯间也冒出了杂乱的脚步声,下课了。
第11章 第十一题
从图书室出来的一班同学们,每人拿了一张废旧报纸,盖在头上,嘻嘻哈哈跑回了教学楼。
陈思侑在实验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许柏舟的踪影,下节课是数学课,他不敢再等,拿着报纸冲进了雨里。
班主任守在教室门口,看着学生们陆续从楼道里跑上来,脸色很不好看,他训斥道:已经敲过预备铃了!都没听见吗!别的班早就上课了,声音小点,赶紧回教室!
大多数学生都迅速坐回了座位,而少部分人为了顺道绕去小卖部买些零食,落在了后头,只能在班主任的逼视下遮遮掩掩地走进教室。
等到班主任把半个黑板都写满了解题过程,许柏舟还是没有回来。
班主任时不时就斜着眼睛往陈思侑身旁扫一眼,他只能当做没看见,还好班主任什么也没问 许柏舟向来我行我素、不守规矩,老师们也都默许,这或许算是用成绩换来的优待。
郑小捷从前面扔了个纸团过来,舟舟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啊。
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你又惹她生气了?
陈思侑很委屈,我?我怎么会啊。
/
一节课结束,又过了足足七分钟,班主任终于走出了教室,陈思侑从小阳台角落找到一把雨伞,准备下楼去看看。
没想到,他刚接近教室后门,还没来得及挨上门把手,就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许柏舟从门外走进来,疑惑地看他一眼,要上课了,思思,你要去哪儿?
我
陈思侑很想质问对方,你也知道要上课啊?
但许柏舟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盛满浑浊液体的烧杯,他太过震惊,瞠目结舌,把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
这什么啊?
许柏舟似乎不能理解他夸张的面部表情,不解道:分辨不出来吗?这是雨水。
陈思侑当然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不是,那为什么要接雨水啊?还有,烧杯哪儿来的?
许柏舟把部分雨水倒进了水槽,留下了三分之一,然后把烧杯放在了窗台上。头发淋湿了,她把马尾辫散开,披在了肩膀上。
陈思侑还在一旁追问,雨水接来干嘛,忽然被人戳了戳肩膀,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冯凭。
冯凭把他拉到教室门外,拿出一条崭新的干毛巾,也不解释什么。
按照郑小捷的说法,陈思侑一向迟钝得要命,此时他却很快领会了冯凭的意图。而一旦明白过来,他就不太想接,真诚建议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呢?总是我来转交,她也不知道啊。
冯凭同学面对陈思侑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不耐烦道:你懂什么。
陈思侑确实不太懂,他一向也只是爱情故事里的传声筒,或者不拘别的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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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座位,把干毛巾递到许柏舟手上,并不过多解释什么,只说,用这个擦一擦,小心别感冒了,最近好像又有流感。
许柏舟也没有问什么,她认为陈思侑是自己的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需要那么客气。她只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低温应该不是感冒的成因,流感也得靠自身免疫。
但她还是开始擦拭头发,毕竟这是来自朋友的好意,不过,也不能盲目听信数据,个体差异也是有的。
陈思侑无言叹气,继续追问,雨水接来干嘛啊?
你没有关注近期的新闻吗?许柏舟转过头来看他,隔壁市的一个化工厂,被检查出来废气排放不合格,我想看看我们这边有没有受影响。
这样啊陈思侑若有所悟,却又想起另一件事,可是,雨水能测出什么来?更何况,咱们也没有条件啊。
忽然有一条胳膊从旁边伸了过来,把陈思侑口中的条件送了过来,那是一小叠精密PH试纸。
陈思侑愕然地看着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还是许柏舟先开口了,谢谢。
江沚摇了摇头,没什么。但这些试纸好像有点潮,测出来的数据大概率不够准确。
陈思侑又问,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江沚笑了笑,指了个方向,小伍老师急着下班回家,很爽快地给我了。
这么早就下班了?
江沚想了想,我听到了老师们在聊天,他应该是为了回去相亲。
有了试纸,很轻易就测出了数据,酸碱度介于5.4到5.5之间,考虑到试纸本身的因素,算是中规中矩吧。
郑小捷托腮道:那,这个结果有什么作用呢?
许柏舟盯着试纸看了一会儿,对于环境检测没有多大作用,但对我来说,还是有意义的。
江沚早就回到了前排,许柏舟把烧杯洗干净,放在窗台上,当啷一声,将一把钥匙丢了进去。
嗯?陈思侑戳了戳许柏舟的手腕,悄悄问道:那是什么?
许柏舟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在草稿本上写下几个字,推给了陈思侑。
实验室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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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之所以令人抗拒,在于它对于每个学生的绝对支配权,处在这段时间里,何时何地该做什么事,都会被严格划定,很难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这样一来,午睡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毕竟睡眠并不会完全被支配,至少你可以自行选择睡或不睡。
校园里是不允许学生携带电子产品的,但明文规定也只是表面功夫,基本上大家都会偷偷藏着、带着,哪怕只是个老旧的音乐播放器,即使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随时搁在衣兜里,也算是个心里安慰。
陈思侑艳羡地看着同桌手里的耳机线,小声说:我今天忘记带了。
许柏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陈思侑,三秒钟之后,她摊开手掌,借给你听。
陈思侑当然想接,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那你怎么办?
许柏舟摇头,没关系,我刚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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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呼吸声汇聚在一起沉沉浮浮,像一片海。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那是许柏舟在小心地铺开信纸,她要写一封信,作为一个类似契约的东西,寄给夜航剧社的齐祁。根据江沚的说法,那个成长在新时代的青年作风十分老派,他眷恋一切古典的、优雅的东西。
新时代的教育告诉所有人,不要轻易付出,不要轻易给出承诺,情谊比不过利益,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慎之又慎。更别说什么纸质的、书面的凭证了。
但许柏舟看了看窗台上,那里有被窗帘半掩着的烧杯和钥匙,她又捏了捏半干的发尾,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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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侑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江沚守在自己面前,还专注地看着自己呢?他肩膀一抖,立刻清醒了。
江沚伸出手来,越过了陈思侑的头顶,把某样东西交到了许柏舟手里,而没过多久,许柏舟也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江沚。
陈思侑宛如一个雨刮器,脑袋随着两人的动作摆来摆去倒不是他八卦,而是最近同桌的种种表现太过异样。
这是?许柏舟问。
从戏剧展寄回来的一套明信片,齐祁给你的。江沚捏了捏手里的信封,诧异道:怎么写了这么多?
许柏舟迟疑一下,摇头,其实也还好。
江沚再看她一眼,忍不住又带了点笑意,我会尽快带给他。
/
窗帘被人拉开,昏暗的室内立刻亮了起来,众位同学从椅子里艰难爬起来,要么伸懒腰,要么接水,走来走去四处活动。而一前一后对角线的两人都好好坐在座位里,十足安静。
只有陈思侑觉得不太对劲,这两个人,似乎来往过密了。
他斜着眼睛往旁边使劲瞥,看到许柏舟拆开了包装纸,揭下金色的火漆印,露出墨绿色的卡片,打开来可以看见黑色的手写笔迹。
许柏舟察觉到了身边的视线,下意识用胳膊一挡。
陈思侑立刻捧心哀嚎,你变了,你和外人有了秘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许柏舟立刻眉头紧锁,尽力向窗台偏移,越发远离了他。
陈思侑只好改变策略,学着郑小捷那样,用一副撒娇耍赖的状态挨了过去,小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许柏舟不胜其烦,从脚边书箱里摸出一张报纸,拍在了陈思侑桌上。
文娱版面,自己看。
科技世家沦为落魄才子,或成今秋最大黑马。陈思侑凑近了看,语气有些怀疑,新晋编剧崭露头角,自编自导得心应手,戎城,青春,舞台剧?
《小浣熊与棉花糖》,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是儿童歌舞剧吗?
第12章 第十二题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被问及这个问题,齐祁愣住了。
剧社里小小的天井摆着一排小木凳,上面坐满了人全是来参观的客人。
齐祁也没有想到,一次访谈能招徕这么多的人,或许真像表弟说的那样,永远不能轻视信息的传播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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