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绥是稳坐钓鱼台的,无外乎其他,这次皇帝选人,钟琢进言了。
钟琢是皇帝一派,他网罗的人自然也是为皇帝尽忠,只是皇帝不知道,他背后另有主子。
蔺绥手里把玩着菩提手串,这是底下新上供的东西,上供者便是璋州新任刺史。
“江南好啊。”
蔺绥笑了几声,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心里惬意地想这可真是有意思。
争权夺利的滋味,妙不可言。
门外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动响,蔺绥下意识看过去,同燕秦的眼眸相对。
燕秦倚在门边,暗含痴迷地看着蔺绥。
他痴迷的并非是他的美色,而是他皮囊下眼眸里藏着的欲望。
那样意气风发,又那样野心勃勃。
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势,叫人心口沸腾激荡。
燕秦有些厌倦自己的伪装了,他其实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朝堂,想要进入权力的漩涡中心。
但这绝非易事,如今的蛰伏都是为了以后。
燕秦敏感的察觉到这次的变动,绝非如同表面所展现的那般,否则蔺绥不会是这番作态。
燕秦借外祖之手也暗中运作,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也将这次的布局纵观眼中。
太子一派这次分明是没占什么便宜的,不过就太子哥哥的表现来看,到底谁是暗棋呢?
燕秦心里暗自猜测着,同样觉得格外有趣。
“前些日子不是让你回钟毓宫,你怎么又来了?”
蔺绥对着门口的燕秦招了招手,他的好心情未消,话语间也带上些言笑晏晏之意。
燕秦眼巴巴凑过来,亲昵道:“阿秦想见太子哥哥了。”
蔺绥眉眼略沉,一副想出声骂他,但又不知怎么骂的模样。
他怀疑燕秦现在算是沉浸其中乐此不疲了,言语打击起不到什么效果,他也懒得再费口舌。
冒牌的太子撑着面颊看着真正的皇室血脉,瞧着身边的“弟弟”就像瞧着着什么阿猫阿狗。
蔺绥收回了视线,将手里把玩的那串菩提珠子放在一旁,翻看起案桌上的画卷来。
桌上总共有三幅画卷,都是年纪和他相仿,或者尚小一些的少年郎,是他的伴读预选。
准确的说是他给外界看的预选,他心中已经有一位人选,不过倒是可以再从这三位中再挑选一位。
“这些人是谁?”
燕秦看着那三副画卷,面露好奇,却是心里一沉。
这明显就是挑人用的,可若是挑人才如何需用画像,门客谋士向来都是以才能谋略来定,又与外貌有何相关?
蔺绥看着画旁的小字道:“先前的伴读本宫都不大满意,也是该挑选新人了。”
这三个人都是尚书令给他相看的,都是同派系的子弟,有的善文章,有的善策论,各有长处。
燕秦不太高兴地说:“我也可以给太子哥哥当伴读啊,为何还要新人入宫?”
小狗没注意到自己这语气有多像拈酸吃醋的后妃,仿佛要看陛下纳新人入宫。
“小傻子,你可知伴读是什么意思?”
蔺绥笑看着他装傻,眼神在三个人的资料里来回,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他需要一个偏稳持重的下属,正好相克不久之后他要网罗的新人才。
“不就是陪太子哥哥一同念书么,我也可以,我每日都陪着太子哥哥的。”
燕秦已然将脸皮修炼到了一个程度,明明每日他是去旁听吸取知识,话却说得如此动听。
“我要的伴读可不止如此,他们会成为我的尖矛,成为我的长枪,成为我座下忠心耿耿的从属,”蔺绥笑眼盈盈,抬起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我所指的方向便是他们征伐的地方。”
倘若渴望权力,那便争取权力。
做人上人,做天下至尊。
旁人怯懦时他贪婪,只要存活一日,便不甘屈居人下。
“你可不配当我的伴读,明白么?”
少年太子抬眸,饶有兴味地说。
傲气风姿无需大开大合的动作,只需一个眼神便可展现出来。
他的狂妄倨傲不加掩饰,他的鄙夷轻蔑清晰可见。
叫人想俯首跪拜,甘愿称臣。
燕秦心如擂鼓,宽大衣袖下的手掌握紧,借低头遮掩面上的失态。
人的看法真的会随着感官的改变而改变,只拥有痴傻时记忆的他觉得太子暴戾无脑,才不出众,平庸至极,若不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早就被拉下高位。
可他早不这么想了,眼前人远比他看到的深不可测,也绝非是昏庸愚笨之人。
他的贪图和野心能引起热血,燕秦明白他的渴望,因为他们向往之路如一,那就是渴望变得更强。
燕秦又想起那日看见的蔺绥的脆弱模样,连呼吸都缓了几分。
仿佛攀折了高处生长的艳丽的花,将它裹于掌心之中,手指反复碾磨将花瓣揉烂出汁。
届时那香味必定颓靡馥郁,让人心尖发颤。
燕秦忍不住想自己和蔺绥对上有几分胜算,他想要凌驾于蔺绥之上掌控他,可又升了几分不想针锋相对的心思,想如现在一般,睡在他的床榻之下,做他的鹰犬。
只是现在一切都是空想,燕秦装出一副被兄长嫌弃的难过委屈的模样,继续扮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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