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补充:当初学烘焙的时候,我家的烤箱被我炸了好几次,都没有坏。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索性趁热打铁,一口气全问出来:影子先生去不去我家做客?
好。明危亭看着他,眼睛里又有了笑,我是幸运粉丝。
明炽仔细想了一会儿,不说话。
这次的发展和之前不同,明危亭有些好奇,抬手在他眼前虚敲了两下门:我不是?
是也不是。
幸运粉丝是幸运粉丝,别的是别的。
我要是。明炽轻声开口,又像是冒了点热气,我要是遇到了一只狐狸,就会跟他做朋友。
明危亭微怔,随即从椅子里起身,在床边蹲下来。
这样的角度就能由下向上看那双眼睛,能让说话的口型被看见,也能判断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明危亭陪他养病的时候常这么做,明炽现在依然觉得习惯,并不躲避,慢慢握住那只正拢着自己的手。
明炽自己停顿了一会儿,又发着愁叹气:有人完全不记得対方是谁、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睛就想把人家邀请回家做朋友。
明危亭凝注着他,忽然笑了:是谁啊。
明炽使了点力,握着他的手拉起来,恨铁不成钢:是谁啊。
他想要拉着那只手戳自己胸口,却在半道上被対方的力道轻轻牵了下,走向了计划之外的方向。
明危亭握住他的手,低下头。
他的手被影子先生握着,影子先生俯下肩,让他的手指去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睛。
是我。明危亭轻声承认,火苗,我刚才睡了几个小时,一睁眼就想和你回家。
我想和你在麦田里打滚。
明危亭看着他:我很想做你的朋友。
第63章 陆地
两个小时后, 有些人因为这句话,体温居然还不怎么正常。
护士长来检查患者的术后状况,一切数据都非常好, 就只有体温计的显示依然下不来:是不是稍微有点低烧?
明炽热腾腾眨眼睛, 悄悄给护士长阿姨塞糖。
护士长见多识广, 看了一眼守在病房门口的家属,立刻懂了:喜欢的人吧?
明炽的体温又往上跳了一小格。
护士长笑眯眯接了糖, 又拿出奶糖来和他交换:保密保密。
护士长应对这种情况相当熟练,拿本夹扇着风帮明炽降温,又引着他聊了一会儿病情和复健。再测体温终于达标: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有这么个说法, 手术室的门听过比教堂更多的祈祷其实不光是祈祷, 坦诚和剖白也是。
很多时候, 人们都很难做到完全敏锐和明确。忽然被命运推到这一步, 猝不及防在事涉生死的关口走上一圈,又有很多会想法发生变化,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说出的话都会被说出来。
不论到什么时候, 不论在这里的工作的时间有多久,再看到这种情形,依然会由衷觉得欣慰和高兴。
明天拔引流管, 可能会头痛头晕。护士长嘱咐他,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说, 说得越详细,好起来得就越快。
明炽专心地全记下来,又认真朝护士长道谢。
护士长一本正经:好起来得越快, 就越能早和喜欢的人回家。
明炽的体温果然又一秒不合格, 这回连护士长也忍不住笑出声,隔着被子轻轻拍他:有这么喜欢啊?
今天这一层的病人手术都顺利, 后续流程也相当轻松。明炽的病房在走廊尽头,是最后一个要看护检查的病人,接下去就再没什么要紧的工作。
护士长一边收拾推车,一边随口和他闲聊:是在哪里认识的?
明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慢慢眨了下眼睛:不知道。
护士长稍微有些惊讶:认识多久了?
明炽小声承认:不知道。
护士长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及时刹住了后面的话。
颅内病灶的位置不同,术后的确实可能会影响记忆,但这一床的患者反应和表现都实在太正常,护士长居然完全没发现他在这上面有异样。
荀院长没有特地嘱咐,就是不准备特殊照顾,想让患者自行适应。可这么乖的年轻人,又和外面的人一看关系就好,不论怎么说实在都太过可惜了。
护士长拍了自己一把: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要紧。明炽非常沉稳,屈起膝盖,手臂抵着下颌,我也正在想这件事。
护士长试着问:什么事?
完全不记得在哪认识、不记得认识了多久,什么都不记得。明炽的神色挺严肃,这种情感是我现在的大脑产生的,还是以前的大脑告诉我要记下来的。
护士长就怕这个。
这层病房同样见证过太多另外一种情况。
受损的记忆太多,再熟悉的人也可能会被忘干净,性情变化、心态迥异,最后只剩下陌生和遗憾。
这种情形没法责怪任何一个,再多的遗憾,也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护士长捏了把汗,悄悄问他:想出答案来没有?
明炽瞬间不严肃和沉稳了。
热腾腾的年轻人抬起手,自己给自己飞快扇风,指那个显然当了叛徒的告密温度计。
护士长愣了几秒钟,笑得直不起腰。
身体检查结束,明炽和护士长挥手道别,被对方提醒了等重新能走路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报喜,又多添了一个约定。
一定要带着一想就烫的先生一起回来。
等到时候,要是还一想就烫,就得给护士站带一大盒糖。
明炽当然很愿意给护士站带糖,但他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找机会悄悄问禄叔:是不是落了什么常识,还没有想起来?
明禄当着先生的面,陪小少爷在病床边小声嘀嘀咕咕,听他详细描述完,笑意不比护士长少:不着急。
是大概很久以后才会学到的常识,现在不急。
明总管低声教他:还会一起知道很多其他的,比如蛋糕的式样,地点的选择,不同文化传统,音乐和服装的知识
明禄说到这里,想起他蛋清过敏,又特地补了一句:做不放鸡蛋的蛋糕。
一盒糖能引出这么多门道,明炽听得越来越惊讶,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明禄知道这些事尚且太过遥远和不确定。他只是在这些天常想起上一代的先生和夫人,忍不住多说了些,却也笑着点到即止。
看到明危亭带着食盒过来,明禄就站起身,把床旁的位置让开。
病号餐难免要清淡,但明禄还是去问过了荀臻,弄清楚了术后忌口和适合补充的营养,叫厨房想办法尽量做得有食欲。
效果看起来显然不错。明炽术前就禁食了八个小时,术后到现在也只是吊营养液,光是闻见香味,眼睛就迅速亮起来。
明危亭帮他支起小桌板,看到他目光发亮,也跟着显出笑意:用右手吃?
明炽已经悄悄锻炼了一个上午的右手,当然想试一试,主动把勺子接过来。
明危亭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帮他一点一点把勺子握稳当。
这些天都没松懈过的复健,在术后立刻就显出了效果。
这只手不再被麻木和无力困扰,哪怕用力握住东西也不会抖。只要在接下去继续练习,几乎可以预见得到,要不了太久能完全恢复原本的力量和灵巧。
为了管住自己的左手不要忍不住帮忙,他索性把左手直接交给了影子先生,让影子先生帮忙握牢。
影子先生坐在床的右边,手臂拢过他身后,握着他的左手,他们就比之前都离得更近。
明炽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他很少会和人离得太近,倒不是因为害怕别人会伤到自己,而是因为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人导致这种问题出现的源头他也还记得。
如果特地去回忆,倒是也能想起一些当初的情形。只不过当时的年纪太小、又过去得太久,所以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况且他也并不打算刻意去回想,过往对他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要彻底弄清楚的事。
他只是忽然从这里想起了和护士长的对话。明炽把那一勺粥慢慢送进嘴里,仔细品尝咀嚼,咽下去后才开口:影子先生。
揽在他身后的手臂轻轻动了动。他侧过头,看见明危亭立刻睁开眼睛。
明炽把原本要说的话暂时放下,认真看他一阵,换了另一个没用过的勺子,舀了一个虾饺递过去:该去休息。
不急。明危亭说,我刚才本来想睡。
明危亭垂下视线,看着那个被稳稳当当送到自己面前的虾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温声道谢:躺了一阵,没能睡着。
明危亭把那个勺子接过来,吃了虾饺,又用筷子戳起一块椰汁糕,递到明炽的右手里。
不等明炽问为什么,明危亭自己就先叹了口气,按上眉心:有些人。
明炽察觉到他在学自己的习惯,耳朵又有点热:有些人?
听说能被带回家,高兴得睡不着觉。明危亭承认,起来看了一个小时菜谱,补习怎么做面包。
明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禄叔笑着点头,想要再转过头去看影子先生,就被一只手在颈后轻按了下:专心吃饭。
明炽的肩颈已经端正地托了半天脑袋,被温暖有力的手掌覆着揉了两圈,身体先于意识,舒服得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那只手正要抬起,察觉到他的反应就又落回去,继续用刚才的力道慢慢按揉着酸痛的地方。
明炽攥着筷子,专心吃那块被戳在上面的椰汁糕:影子先生。
明危亭帮他按了一会儿肩颈,接过禄叔取来的热帖,单手撕掉背胶给他贴好:怎么了?
我在想。明炽想了一会儿,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是非常辛苦。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很难控制。就连姨姨扳他这个毛病,都是一见到他就把他捞过来用力揉,揉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让他适应的。
明炽没有正面回答护士长的那个问题,但答案其实非常明确。
有关对方的全部印象的确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但除了大脑,他的身体每个地方好像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看到影子先生就不想再挪开,他的身体完全不抗拒影子先生的接触,他的手自己就跑过去给影子先生牵。
他不过就是自己忍不住想了一会儿,这些习惯究竟是怎么来的,那个温度计居然就敢说他低烧。
不辛苦。明危亭问,怎么会这么想?
明炽有点担心:影子先生,我弄伤过你吗?
他就不小心弄伤过姨姨。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刚被姨姨带回家,觉得天都塌了,差一点就背起小包袱从此远走天涯。
明危亭摇了摇头,想起自己是坐在他背后,就开口:从没有。
明炽立刻松了口气:那看来我是长大了。
明危亭靠在床头看着他,想起这些天来有关火苗年龄引发的激烈争论,眼里显出些笑意:这么急着长大?
很急。明炽说,我要长成非常酷非常厉害的大人。
明危亭想说他现在就已经非常酷、非常厉害,又觉得这样依然会给他设限。
毫无疑问,明炽将来会比现在更酷更厉害这件事是确定会发生的,所以这个理想也应当始终被珍视和保留。
明危亭依然握着他的左手,稍挪了下身体,这样就可以从侧面看着明炽。
明炽自己舀着粥喝,右手又慢又稳,神色格外认真。
每到这个时候,那双眼睛里又显出那种仿佛不论失败多少次、重新再尝试多少次,都绝对不会灰心和厌倦的专注。
下午的天气也很好,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明危亭身旁的这个人身上那些阳光说不定就和小麦是同一种颜色。
明炽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睫专心练习右手。那些睫毛的尖端像是被暖洋洋的阳光哄成了金色,这些天来都始终苍白的额头和眉宇,也因为眼下不必受疼痛困扰,露出一点健康的暖意。
明危亭昨天还不喜欢晴天。
他坐在手术室的门口,那些太阳光刺眼,把视野弄得只有白亮。
他原本对天气没有任何感觉,晴雨只不过是自然现象。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缘故开始喜欢雨天,他第一次觉得晴天叫人心烦。
明危亭第一次有这种体验。母亲过世时他只有几岁,父亲在海难里亡故,噩耗比船先回来,没有给他留下反应的机会,更不要说等待。
他在等待里逐渐开始清楚一件事。
他想要手术室里的人活着,作为火苗、作为明炽、或是作为其他的任何什么身份都行。想要做船长就做船长,想要在岸上游历十几年就游历十几年,他在岸上其实不习惯也睡不好,但他可以上岸,他可以每隔一个星期就上七天岸。
他想要这个人活着、想要这个人高兴,想要这个人一睁眼睛就笑出来。
如果得到这个结果的代价是他要被彻底忘掉,那就被彻底忘掉。如果代价是必须不能见到明炽、不能刺激对方的情绪和大脑,那就不见。一切计划都可以修改和调整,他可以一直在船上看。
幸而,这些最激烈的假设并没有变成现实。
那团火比他想的更酷、更厉害,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明危亭在今天喜欢上了晴天,也在今天喜欢上了虾饺。不知道虾饺做起来难度是否比面包高,如果差不多,他可能还要在望海别墅多叨扰些时间。
不过在开始考虑这些事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告诉对方。
明危亭收回心神。
受病情的影响,明炽的胃口其实很小,虽然每次开饭都两眼放光,但能吃下的东西不多。
这次他身心都舒畅,胃口大开,也只是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一整块椰汁糕和一个虾饺就再吃不下,对着剩下的美食扼腕叹息。
明禄笑着安慰他不要紧,等以后身体好了就让先生请客大吃一顿,把食盒收拾好,又把小桌板放下去。
明炽含了点水仔细漱了口,抬起头时,发觉影子先生还在看自己:影子先生?
火苗。明危亭说,有件事我没有对你完全说清。
他坐下来:手术之前,我请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对你说是因为我要方便照顾你。
明炽眨了下眼睛,他先是因为晚上一起睡几个字迅速红了耳朵,又立刻镇定下来:是有道理的。
他现在都已经这么不方便,手术之前一定更不方便。禄叔也说他总是犯头疼,身边的确离不了人。
大概是因为确定了自己开始好起来,他的心态也有所变化,担心会添麻烦的念头少了不少护士长说两天后就能开始慢慢练走路,十天后就能出院,接下来只要回家调养复健。
所有事都有章可循,有了准确的时间做尺度,一切都变成了异常明确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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