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枳整理着那些文件,一边分类一边対视频里交代。
合适的资源最好留给市场业务部,这些资源方都是针対他个人签的长期意向合同,如果他哪天有意退出,是有权推荐合适的人选来接手的。
还有几份非常不错的剧本,目前的公司规模还拍不出最好的效果,所以他自己掏钱买了,可以留给影视制作部。
艺人都只能签在公司,但经纪人助理团队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合同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让艺人部经理随时打包带走
骆枳不是没试过直接给,可惜那些经理一个都不肯让他说完。
不论他怎么看场合、找机会、潜移默化地暗示,只要说起以后万一我不在了,那些人就一个比一个着急地把他的话塞回嘴里再往肚子里摁。
骆枳刚整理好所有文件,门外就有人喜气洋洋地用力敲门,好像是有个什么剧第一集 就爆了,那些人叫他出去开庆功会。
骆枳也高兴地跟着应,一边去开门,一边匆匆结束了录像。
那段时间的录像大都是这些内容。
公司的势头越来越好,骆枳要分配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他把这些东西全分下去,凡是冲着他个人来的、由他这个班底做出的成果,他都做好能让每个经理一跳槽就带着跑的准备。
骆大少。任尘白脸上还挂着那种叫人发冷的笑,僵硬得像是个有几分诡异的面具,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骆钧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翻那些由公证处提供的视频。
这说明什么?
说明骆枳从来都没打算把东西留在骆家的公司。
说明简怀逸现在的困局,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大哥自以为是的复仇。
他怎么忘了,骆枳从小就不受委屈。简怀逸使了多少阴招,骆枳就叫他付出多少代价。
如果只是论他们两人之间的対峙,骆枳没有吃过亏如果不是这样,骆枳也不会被他们冠以顽劣、惹祸的名声了。
可怎么能只论两人之间的対峙呢?
如果简怀逸使这些阴招,是为了从骆枳那抢走父母的信任、家人的亲近,是为了拿走骆枳在骆家的全部位置和身份那么他、父亲、母亲和骆橙就是裁判。
这样的裁判,究竟还有対峙的必要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骆枳不再和他们解释任何事的?
就算拿到了淮生娱乐,简怀逸被架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只要摆脱了董事会的挟制,那些经理手里的实权,分分钟就能把那位简总放在办公室当吉祥物。
董事会树倒猢狲散,诚然是因为骆家的变故可即使没有骆家的变故,在骆枳死亡后遗产分配协议生效,这些人自然会收到公证处的联络。
到时候,只要淮生娱乐这些部门经理带着大把的优质资源、剧本、精英团队跳槽,下家恨不得敲锣打鼓抬着轿子去接。
骆枳有办法护住自己的人,有办法让简怀逸付出代价。
这说明他连替骆枳复仇的资格都没有。
骆钧抬起头,他要开口,却发现任尘白的视线正定在自己身后的某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这种凝定的注视就油然生出诡异。但任尘白的脸色却已经微微变了。
那种淬了毒的阴郁骤然消失,变成了某种高度紧张的慌乱。
任尘白的视线又开始涣散,被拘束在椅子上的身体却挣扎起来,惶急地盯着他的身后。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不,我不是又要犯病。
任尘白盯着他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恨他,不是不是,我知道我没资格,我是拿他泄愤,我是恨我,别生气
他紧张得几近崩溃,骆钧几乎真的要怀疑身后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只有安静的空气。
视频里的骆枳在做另外的安排。
时间线开始向后延伸,越接近他们所在的时间点,骆枳的视频就录得越专心。
骆枳变得更专心,在录像里状态也更好,甚至有种格外轻松的闲聊似的畅想。
那位远在国外的创始人,骆枳画不出能让他满意的画了。
最后几幅还算满意的画被骆枳收起来,交给了信托方保管。骆枳在视频里交代,如果爷爷忽然想起来问他,就让人按顺序寄一幅画过去。
一定要按顺序,等寄到最后一幅画,刚好是江郎才尽怒而封笔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成寄摄影照片了。
也不知道赵岚姐什么时候能从阴影里走出来,要是那时候他还活着,一定要过去一起开香槟庆祝。
要是他不在了,就帮他把礼物送过去。
他其实以前就想送的,如果看到他的名字不会做噩梦、不会再被以前的恐惧抓住,那就一定是彻彻底底走出来了,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姐姐。
今天在网上看到好几个替他说话的人,好高兴啊,追着发红包是不是有点奇怪,以后有机会发首歌吧。
他尽量把歌录得好一点,歌词就感谢相信过他的所有人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替自己说过话的。只是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实在太多了,多到把一切都淹没了。
要不还是给方航专门留一张卡,拜托他找几个人帮忙,追着发红包吧。
后来的那些视频里,骆枳说的话越来越多,多到好像除了在这里面说话,就没有任何再适合开口的地方。
后来那些视频里渐渐没有了声音。
骆枳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依然在很认真地说。他的身体明显开始出了问题,有时候录到一半就会毫无预兆地摔倒,有时候会忽然忘记自己在说什么,甚至想不起自己在做什么。
我医院里的那些医生怀疑,他脑子里长了肿块。任尘白忽然说。
骆钧回过神。
任尘白进入那种谵妄状态的时间非常短,只是几分钟,就又恢复了清醒。
他像是真的在艰难地改,即使他恨骆钧恨到想要把骆钧撕碎,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只是低着头颓然靠在椅子里。
任尘白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气鸣:如果不是
话只到一半,又被他咽回去。
骆钧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忽然生了病。
如果不是生了病骆枳是想活下去的。
骆枳是在分配他的那些遗产,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骆枳的神情,分明就是非常想自己亲自去做这些事。
骆枳是想远远离开所有人,去没人的地方开始新生活的,后来那些视频里他说着说着意识混乱,就会开始聊这件事。
骆枳本来是能走的,他都已经弄到船票了。
是因为他做好的计划被打乱了,没能及时去看医生、没能及时检查出身体的异样。
是因为任尘白毁了他的车,所以他走不远了。
是因为李蔚明的粉丝暴露了他的行踪,是因为骆橙把他堵在了酒店,是因为骆家主放任他被扔在那种地方。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每个人都见过骆枳一次,他们每个人都让骆枳的状况变得更差
是因为在那场海难里,骆钧忘了自己有个弟弟。
你想知道我的噩梦?
任尘白慢慢移动着眼睛,他看向骆钧:我的噩梦,是如果一开始,我就不存在,他现在是什么样。
被荀臻从望海别墅带回医院,任尘白就被困在无数场这样的噩梦里。他每晚都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亲手把海螺丢掉,每个白天,这些噩梦又都从四面八方来找他。
他终于不得不去知道这件事。不论他怎么逃、逃到哪,这些噩梦都有办法找到他,逼到他眼前不停地给他看。
如果他根本就不存在,骆炽会正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骆炽在万人瞩目的高台上开演唱会灯牌连成光海。骆炽开着最喜欢的车在宽阔的草原上追风,骆炽把画架放在山间的云海上。
骆炽揽着母亲的胳膊,被母亲捏着耳朵晃一晃,脸就跟着红起来,眼睛却比什么都亮。
他终于知道他毁掉的是什么。
他在那些噩梦里游荡,浑浑噩噩,痛苦得恨不得死过去,却又沉迷地看着幻觉里的骆炽,来忘掉那个更加残忍的真相。
骆钧。任尘白盯着眼前的人影,你把我叫醒了。
任尘白问:我怎么感谢你?
他在骆钧的手里看到死亡证明,就连那些対他来说最残忍的噩梦也寸寸碎裂。
他的骨头被现实抽出来,一点一点碾碎成粉末。
他终于只能被关在这家精神病院里,清醒着看所有的噩梦,也看被他亲手毁掉的现实。
骆枳再也不会回来了。
骆钧被浓浓寒意裹住,他想要摇头,想立刻逃开,却依然动弹不得地定在原地。
一起醒着做梦吗?任尘白已经是绝望的死水,脸上却浮起一个冰冷的笑,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你来做他的哥哥
骆钧的喉咙动了动,再度被无形的力道攀上来,慢慢缠住。
他以为凌迟是最痛苦的,原来不是,他想偷窃任尘白的噩梦,可现在他们都不得不醒着去面対这一切。
骆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摔倒下去。他被跑过来的护士和医生围住,他躺在地上手脚冰凉,张开口拼尽全力吸气,却没有任何一丝气流淌进胸口。
四周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尽数抽净。
一直以来的惩罚,那些折磨和痛苦,似乎都没有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认知来得更叫他绝望。
骆炽曾经是非常想活下去的。
骆炽独自安排着自己死后的事,他在那些视频里谨慎又郑重地反复斟酌,任何一丁点善意都会被骆炽好好记住。
骆炽是想活下去的,骆炽明明那么想亲自去做那些事究竟是什么时候,一切终于被推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究竟是从哪一段录像开始,骆炽来交代自己死后的事的时候,只剩下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期待?
骆钧吞不进空气。
如果不是他来做骆炽的哥哥。
他要醒着来做这场噩梦了。
第43章 做客
望海别墅悄无声息地易了主。
这件事没能掀起多大水花, 任家的继承人精神出了问题,又因为故意伤人被强制医疗,内外自然跟着交困。
生意接连出麻烦, 合作方也断了不少。人心惶惶下, 任家已经打包售卖了不少资产。
望海那幢别墅虽然顺利出售, 却没见有人立刻搬来住,而是先从里到外彻底清理和改造了一遍, 花园也请了人重新打理。
虽然别墅内部的情形没人清楚,但靠近别墅私人海滩的老店主和常来的游客聊起来,倒是都觉得, 那片海滩好像又开始变得像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 望海原本就是被任霜梅特地改造, 想要送给骆炽的。
这座别墅本该被当作骆炽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里面的每个细节都藏着心思。
赭红色的房顶饱和度极高,天气好的时候会和云连成一片被烧出的晚霞,如果海上起了雾, 又能一眼就靠那些红色的尖顶认出别墅的位置。
别墅原本是砖墙,但很多面墙都被刷得雪白,到处都放着能随手就拿到的颜料, 让骆炽可以在上面画任何喜欢的东西。
骆炽住的那件小屋被花园抱着。那里当初一直有专人来精心打理,既能从窗口一眼看见生机勃勃的茂盛草木, 又保证随时都有阳光能照进来。
要是任姨也来了别墅,多半都会不由分说把骆炽拉去别墅主宅住那里其实也有骆炽的房间。她挑给骆炽的房间都有超级宽敞的露台,站在上面就能一眼望见海面, 晚上能听见柔和的海浪声。
别墅的后面被礁石环抱着, 一直沿着礁石往矮山上走,顶上还有个位置非常好的凉亭, 站在亭子里刚好能看见骆炽的小屋。
沿着石板做的台阶一直下去就是海滩,那里把风遮得很严,最适合烧烤和开篝火晚会。
这些布置都被当做惊喜,最严格地绝对保守着秘密,一点都没透露给骆炽,一不小心就藏了十年。
十年来别墅住过许多不相干的人,原本的那些布置,也已经有不少都被改动或是弃置荒废。
明禄带人把过去的痕迹都彻底清理干净,找到了当初负责改造别墅的设计师,从里到外尽可能翻修一遍,终于让它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直到这天傍晚,主宅终于差不多收拾妥当。
明禄穿过花园,来到小屋的时候,骆炽正因为成功捡起了十片贝壳,被明危亭抱起来,放在了花园里的吊床上。
吊床是明禄带人安的,只是打算做装饰用。骆炽的右腿丝毫使不上力,很难保持平衡,一被放上去就剧烈摇晃起来。
明禄心头一悬,连忙过去:先生
明危亭摇头:不要紧。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并不严肃,眼底甚至还带着些很淡的笑意。
明禄回头仔细分辨,才发现骆炽天旋地转摇晃个不停,竟然还有闲心和余力探出手来和他打招呼。
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是高兴的骆炽。
虽然吊床晃得厉害,但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个什么都能搞得定的大火苗,所以反而觉得刺激,甚至还想晃得再厉害一点。
明危亭一直专心看着他,直到骆炽差一点就从吊床里翻下去的时候才忽然伸出手,及时把他扶稳。
骆炽没有晃过瘾,明危亭就又调整好吊床的绳索,放轻力道把他来回慢慢推拉几次。
这回吊床只是微微摇晃,骆炽逐渐找到了平衡的窍门,用左手扶着边沿,从里面慢慢探出头。
骆炽玩得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额头沁着层薄汗:禄叔。
明禄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走过去和他打招呼:火苗。
趁着骆炽被吸引了注意,明危亭忽然伸出手,又轻晃了一下吊床。
骆炽吓了一跳,立刻就觉得刺激,被明危亭扶着吊床晃来晃去,忍不住跟着兴奋地笑出声。
不难看出,这个游戏项目多半已经进行过好几轮了。
明禄其实没想到明危亭会陪着骆炽玩这个,但看着眼前的情形,又好像也没什么可讶异。反倒是看了一阵,连他也没忍住攥住一条吊床绳索,往反方向晃了下。
骆炽被两面夹击,晃得更不稳当。他笑得有些咳嗽,一下就猜出来又有人捣乱:禄叔!
眼看他要掉下去,明危亭倒戈,把骆炽连同吊床一起扶住。
骆炽一侧的手和腿不方便,却依然丝毫不影响他找经验掌握平衡。
骆炽用左手扶住绳索,立刻从吊床里冒出头。
他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明禄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握住绳索的手。
明禄轻咳一声,配合着抬起手投降。
骆炽威风凛凛地坐在吊床里。
明危亭眼里也有了笑意,他伸出手,把骆炽抱出来:禄叔,主宅收拾好了?
是。明禄,先生,今晚留下住吗?
明危亭低头看骆炽:睡在别墅?
自从右手有了起色,骆炽就不肯在太多事上让人帮忙,正靠着明危亭的肩膀,专心致志地攥着几张纸巾给自己擦汗。
刚才玩得太投入,直到现在心跳得还厉害,耳旁的声音几乎都被盖了过去。
察觉到身旁的影子覆落下来,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抬起眼睛,迎上明危亭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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