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心无旁騖地输着灵力给小蛇神,终于告一段落。她准备循着气味去找那具焚烧许久的焦尸,她心想那个味道一定不简单,不找出源头,说不定会出大事。
谁知道刚才的难民中一位老妇人追了上来,她用荷叶捧了一捧水,见了小殿下连连弯腰,笑得皱纹都深了几折,老妇人的眼神混浊,面容却相当慈蔼,仙人啊,您刚才施法累了吧?我给您捧了水来,这水乾净得很,是上游涌现的泉水。
小殿下并不是对人毫无戒心,正好颠倒,若是毫无交集的人捧水来,就是那人长得再慈蔼她也不会贸然接受。偏偏这位老妇人刚才受她恩惠,所以她的疑心并不是那么重,她们毫无瓜葛,正巧她也渴了,所以小殿下笑着接过荷叶,还跟老妇人点头,多谢。
还没有喝上一口,小蛇神生气地踢了小殿下一脚,腹部的剧痛让小殿下根本顾不得喝水,就洒掉荷叶里的水。
这水洒在了一脸错愕的老妇人身上,这位老妇人须臾间便消失无影。此时小殿下才一阵后怕,这水到底是什么?
说不定这老妇人一开始就不存在呢?那些难民还在吗?小殿下是一个心里存疑,就必定会去找答案的人。
她一阵风似的回到了刚才那处,不要说人了,连隻动物都没有。刚才早已被分食吃掉的果实,现在正堆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丘一样,每一颗都是浑圆饱满、鲜嫩欲滴,连个虫蛀的孔洞都无,别说被人咬过的齿痕。
难民是假的、老妇人是假的、小蛇神採来的果实是真的、老妇人捧来的水是真的—-可是,为什么?
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不一会儿密佈着乌云,小殿下所在的这座后山早已被乌云笼罩,随着乌云罩顶,那个焦尸的恶臭越来越浓厚。
刚开始在慈云寺的客房里是隐约能闻、上了后山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闻到,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掐住鼻子,才不会吸入过多的恶臭。
这前后相隔着什么?隔着小蛇神解除封山!
小殿下顿时想明白了,这座山的难民是为了骗小蛇神解除封山才出现。那么最早封山的人时是谁?是凌菲?还是她的母神桑榆?
她们封住的究竟是什么?
地面在震动,小殿下以为雷劈到了哪处,雷声未至,震动先来。谁知道等了半天都不闻雷声,此时又一阵震动,那震动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近。
照着震动的出现位置跟时间,小殿下的脸色更加惨淡。这个震动像巨人的脚印,巨人每踩一步,大地就为之震动一次,而且脚印的目的地就是她!
终于脚印在她眼前停了下来,眼前是庞然巨物般的人。小殿下身材纤细高挑,却不到这个人的小腿肚。这人身长十丈有馀,仰头望去,那人彷彿直入云顶。
忽然间,那人举脚朝小殿下踩去,小殿下向后跳了起来,看似小殿下惊险地躲过那人暗算,又岂知小殿下如今的动作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
下一个剎那,一隻巨掌抓住了凌空的小殿下。
还来不及反应,小殿下已经被那人抓住,置身在深邃的水中。
这里明明就是慈云寺后山,哪来的水呢?小殿下在心里默念:这是幻觉、在深海里是幻觉、说不准那巨人、巨掌全都是幻觉。
果然在水中的幻觉破了,那巨掌也不见了。紧接着而来是在火里,火燄像一隻隻火辣的舌头舔住小殿下的全身每一寸肌肤。小殿下屈身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跟脸。
她这次仍是心存侥倖的想着:火燄是假的、火燄焚身一点都不痛。
可是肌肤上的痛楚越来越明显,甚至深入骨头里,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就算拿一万根针扎她,恐怕也没有如今这么痛!她的背向上蔓延、她的后颈、她的头皮,痛楚这么一波一波传来,仿佛将她的皮肉全数掀起那样的痛。
她好害怕、她心里不断地想着: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我好疼、疼得快要死去。哥哥你在哪里,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像前世一样孤单地死去。
这么想着,小殿下反而冷静下来,最差的情况不过一死。她想起灵蛇真君总是将她护在身后,即使在前世那样的情境下,灵蛇真君仍是挺身而出,她知道灵蛇真君毫无反抗被龙太子杀死,一定是为了救她。
哥哥不怕死、她也不怕死,只是她们的孩子从未好好地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这个孩子多么的可怜。
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如果我能有一丝生存的可能,我都想让给你,想要你好好的活着。
只要你能活下来,娘怎么样都没关係!
这时小殿下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她浑身开始石化,她的身体不再炙热难捱,反而厚实坚硬,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这个固若城池的身躯仅有一处漏洞,就是小殿下的腹部,这里不知为何无法石化。她变成石块的身躯像冶铁里的铁块,身体虽热,却一直在她能容忍的范围内,唯有肚皮,被她变成石块的身体所包围,一直让高温烫着,小殿下的肚皮早就被烫烂,那么里头的小蛇神还好吗?
肯定是非常糟糕,小蛇神也不是铁石心肠,她听见小殿下默默地在心里说:只要你能活下来,娘怎么样都没关係!她很感动,从前世以来的一口恶气消磨得差不多了。
谁知道在此时母亲用了父亲的特殊能力--石化,母亲整个人化作石像,却偏偏漏掉对肚皮的保护!她好热、好不舒服,她好生气!
这个人果然是一个大骗子,在生死交关中选择的永远是自己!她好讨厌这个人,更讨厌心软的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大坏人心软?
她每次都因为对母亲心软,导致她下场奇惨无比,有没有人心疼过她?
***
这边小殿下与小蛇神正苦苦挣扎,另一边有个人同样苦苦挣扎,那个人正是寂念。
一世魔君,厌弃自己的无能为力,捨了魔城与神躯入世。接下来两世皆是佛子,修成正果,除了天界,他那里去不得?可是那又如何?他想找的人没找到,想保护的人剩一抹残魂。
他当年只求一个真相,这个真相有谁在乎?他因为对哥哥的愧疚,一再退让,结果稳坐天帝宝座的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他的哥哥呢?那个受万人敬仰、既优秀又聪明的天界太子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跟梵香离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寂念光想到就心疼得受不了,在他错怪哥哥不念兄弟之情时,他的哥哥早已不在。
寂念如今困于心魔,要从稍早一点说起—-灵蛇真君与小殿下、云澜一行人入住慈云寺那日,蛇神桑榆正好来拜访掛单在慈云寺的寂念。
她对于白蛇真君之死一直耿耿于怀,对于推波助澜的寂念,她怎么可能轻易饶过?
她告诉寂念,「当时你赠灵骨给骆萍儿,那灵骨已是骆萍儿的。后来她暗算白蛇真君失败,反而被白蛇真君吞噬,那灵骨自然归白蛇真君所有。你当日来讨还实在无理,还挑在我跟白蛇真君最狼狈之日,简直是无耻至极!」
寂念隐隐动怒,他不是口灿舌花之人,他只知道他的东西为何不能取回?这样简直是强词夺理!
桑榆冷哼了一声,挑眉说道,「我生为蛇神,这天下所有灵气归我所有,你在我的地盘上用我的灵气修成正果,照你那冥顽不灵的想法,你两世的灵骨都是我的不是吗?」
「岂有此理!」寂念拍桌而起,「天色不早了,蛇神殿下是不是该走了?」
「不急,我有许多有趣的事想要告诉你,我这几日翻阅天书,看了一件事,梵香离是伽蓝于萍的第叁世是不是?从前有个随从喜欢上了天真可爱的公主,公主殉国,他冒着天大的风险抢走她的尸骨,带着她的尸骨隐居。他心里庆幸公主死去,否则他怎么能够轻易带走公主?他在她的尸骨上种了一颗桃树,日日摩挲着这棵树。」
「那颗桃树结出的果实他从来都捨不得吃,有一年灾荒,他将所有桃子捨出去,救了不少人,他亦在捨身中得道。」
「他与公主再度相遇时,公主投胎成了他哥哥的未婚妻梵香离,他想起了前世痛苦不已,有一天他被引入梵天妃的寝居,梵香离眼神迷离,两颊潮红,身体蠕动,她一面说道:『青哥哥,你要了我好不好?我的身子好痒、好热。』,他不知着了什么道,居然在梵天妃的寝殿姦淫着哥哥的未婚妻,一面听着她软软甜甜的声音,说道:『青哥哥、你快一些,陌儿想你。』」
「他的心里存疑,陌儿是谁?一面想着他与梵香离有了夫妻之实,梵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张梵天妃的大床他躺的舒服极了,谁知道醒了面对的是梵香离离奇吊死的惨况。」
「他面对梵家的滔天怒火与哥哥的冷眼,不得已叛出天界,后来又捨了魔君神躯,第一世修成正果,终于触碰了轮回与因果。这时才知道梵香离口中的青哥哥,不是他,而是她第二世的夫君纪靑。那句自称的陌儿,正是她第二世的名字,花陌。」
「你看,多好笑啊,他还以为他与心上人情投意合,结果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走火入魔,生出好几个自己来,彼此抢夺着身体。」
「爱慕伽蓝于萍的那个随从被封入他交给骆萍儿的灵骨里。」
「说起来他为什么将这具灵骨交给骆萍儿?骆萍儿一但用久了,必定会潜移默化爱上他。」
「你知道吗?我又发现更有趣的事,他后来将这具灵骨交给花陌的女儿,纪云澜。」
桑榆容貌姝丽,偏偏从那花瓣般的小嘴儿说出的是一句诛心的话:「纪云澜长得跟伽蓝于萍像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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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貳、譏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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