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先笑容丝毫不变:既然如此,那就话语还没说完,已经被沈宴淡淡打断。
说几句也无妨。
他依然是那副清冷模样,坐得笔直地淡淡开口,制服上的勋章在舞台灯光亮起来的一瞬迸一线光芒,眼眸淡漠看向席归渊与顾清贺时,沈宴努力控制住了尾椎肌肉一瞬本能的紧绷。
他分化成了Omega不代表他就需要Alpha的保护,他不需要Alpha挡在他身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分化成Omega后的自尊。
他的自尊没那么脆弱。
两人眸光相对,席归渊一言不发,那双冰冷漆黑的眸子光芒交错中静静看了他片刻。
光芒下勋章这一瞬的闪烁让众人仿佛在这一刻才想起来,沈宴在成为顶级Omega之前,先成为了帝国最年轻的指挥长。
弦乐声缓缓响起,遮盖住一切纷扰,第一首曲子便是《末时代的红莲》,竖琴,大提琴,小提琴,钢琴各居一方,皇家音乐团的年轻首席坐在钢琴后,把控着这首曲子深沉基调。
他是一个年轻的Omega,垂眸看着黑白琴键,情绪极其的投入,弹奏出来的曲子哀婉,华丽,像一朵花无可挽回的凋谢。
竖琴轻响,是花枝弯折将要浸进水里的葬礼。
静谧的拉动琴弓,竖琴的声音流水一般随着大提琴的哀鸣响动。第一朵花凋谢后,便是新生红莲的万千盛放。
小提琴欢快雀跃,得一时快乐是一时快乐,红莲绽如烈火。
之后便是新的时代来临,乐曲华丽而激昂,尤其是迁入新的帝星之后,乐曲中对科技和创造新时代的人满是歌颂称赞。
四首曲子之后,众人沉浸在这长时间的华美音乐中,都满是欣赏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者,大幕缓缓合上,再拉开的时候台上放置着的钢琴乐器已经消失,白若先登台,站在了众人面前。
他的谢客词严谨,温和,谦卑,除了几年都不会变一次之外,没有任何缺点,极力的追求着宾至如归的体验。
谢客词之后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
另外,近日发生了一件对于帝国未来将有重大影响的事,时隔三百年,帝国再次拥有了命运的恩赐,此殊荣,便是我们的指挥长,沈宴!
他的名字像两个特定的符号,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和意义,落入人群中的一瞬便得到了一片掌声。
沈宴站在舞台的阶梯下,听见掌声雷动,垒在两边的幕布遮挡住了外面的风景,他并不能看见外面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在舞台两侧,看见音乐团的表演者向他投来试探的目光。
他们看他的目光那么不解,好像在试图理解站在台下的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永恒闪耀的意义,当这两重含义交叠,应当将他视为人,还是一个膜拜的符号。
沈宴顺着台阶向上,走向舞台中央,光落在他身上,众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掩不住眼神中的赞叹,惊奇,从他的发梢到他的眼神,一切都仿佛造物主的恩赐,充满了顶级Omega该有的矜贵冷淡,万物在他面前都黯淡了一分。
舞台区域有自动扩音装置,众人听见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
最新一次体检报告检测里,帝国医院的院长告知我,我分化成了顶级Omega,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看向我的目光,大约都在惊叹我身为一个Omega的优越。
他双眸微凉,看着台下过分热切的眼神:但在我分化成Omega之前,我是沈宴。
无论分化成Omega还是Alpha,我都是沈宴。
他强调了两遍,他是沈宴。
他没必要感谢众人的厚爱,或者说什么命运的恩赐,他用沈宴两个字劝诫众人也不要生出这种期待。
台下的人震惊于他的敢说,随着他的声音也回忆了起来,在顶级Omega这个爆炸性消息出现之前。
在沈宴这两个字被打上顶级Omega这个印记之前,沈宴这两个字,本就意义非凡。
帝国最年轻的指挥长,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参与了两次星际战争,冷僻,孤傲,神龙见首不见尾,与席上将有分庭抗礼之势,席家拿他无可奈何,在成为顶级Omega之前,他本就已经在众人不可随意触碰的位置了。
分化性别对他而言,除了在婚姻上会带来一些变动,其他方面都无法动摇到他的选择。
沈宴言毕,转身下台,沉默良久的台下再次响起掌声。
首席Omega站在在舞台下侧,仰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随着人群不断鼓掌。
沈宴沿着楼梯而下,从他身旁经过时首席Omega掩不住脸上微微激动的神情:沈指挥长,您说得真好,在我们分化成之前我们先是我们自己。
沈宴看向他微微颤抖的眼眸,放缓了声音:无论Alpha、Beta、Omega,分化性别只是性征,能代表自己的只有思想。
恩恩。他小步跟上来,眼神溢出憧憬:指挥长,您对钢琴感兴趣吗?我在音乐学院授课,如果您想学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他把自己的课程说得好像一个兴趣体验班,迫切的邀请沈宴去玩耍。
沈宴和Omega接触得比较少,想他大概是要和自己交朋友的意思:我没有多少音乐天赋。
首席Omega神情黯淡了一瞬,这是婉拒吧:好吧
有时间会去。
那我等你!
从簇拥中脱身,风信子花墙后席归渊和顾清贺看着他沿阶梯而下的身影。
我是沈宴。
不愧是沈宴。
顾清贺浅笑了一下,觉得命运很有趣,无论对沈宴,还是对他而言。
席归渊静静看着那个身影,冰冷的眸中牵起一丝情绪涌动,片刻后隐入漆黑眼眸之下,他眼中的沈宴从灯光明亮的舞台走入光线黯淡的台下,苍白的肤色在黯淡中便更加明显。
他脸色很差。
宴会在纷纷扰扰中有序散场,众人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沈宴所在的方向,想要知道今晚会是谁送他回家。
沈宴站在人群中,拒绝了白若先提出送他回家的试探:我自己可以回去。
白若先笑着点头,不再勉强,顾清贺也没有说什么。
走出宴厅,前方的阶梯铺了一层月光,紫黑的夜色如绒布,衬着剔透的月亮光芒。
沈宴捏了捏山根,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虚浮的薄汗,衬衣贴在背脊上有些不舒服。
席归渊从宴厅中走出来,错身而过的瞬间信息素弥散在风中,细微的灼热感让脊背僵硬了一瞬。
席归渊从他身旁走过,并未回头,声音夹杂在夜风中只是轻声嘱咐。
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低情商:不要打啦!不要斗嘴啦!
高情商:让我们好好看表演吧~
第06章 成熟期很不舒服吗。
沈宴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深,他解开制服衣扣,感觉很不好。
硬挺衣料里柔软的内衬浸得半湿,贴在肌肤上的感觉怪异,他应该先去洗个澡,但疲乏的感觉太强烈。
赤脚蜷在沙发里休息了许久,沈宴才支起疲倦的身躯,在桌上摸索药剂。
掰开坚硬的塑胶壳,圆滚滚的胶囊滚进掌心,家务机器人递上温水,沈宴捏着手上的药丸皱起了眉头。
叮的一声光脑发出有新消息的提醒。
沈宴将药和水杯放在桌上,抬手叫出光脑,语气微倦。
什么事情?
光脑犹豫了一下:主人,是席归渊发来的消息。
听见席上将这三个字,沈宴沉默了片刻:他有什么事?
光芒微微一动,席归渊发来的消息投射在虚拟屏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记得吃药。
沈宴看着那四个字,再看向放在桌上的水杯和药丸,皱起的眉间有一丝恼怒:多管闲事。
想到宴厅前他避开别人的那句好好休息,席归渊这种若有若无的关心姿态让沈宴有些不适应。
他连吃药都会忘记吗?
主人,回复多管闲事吗。
不回。
将药丸咬在雪白的贝齿间,沈宴趁着这个空隙端起水,微微抬起下颌让药丸落进口腔,嚼碎后用水将药粉全部咽了下去。
他不擅长吃药,只能咬碎了吞下去。
苦味还残留在嘴里,家务机器人送了一瓷碟子蓝莓上来,沈宴接过来冷着脸一粒一粒吃着,吃了半碟才停下。
药物驱散了一部分骨节酸软的感觉,步入成熟期的不适感在身体里一点点积累,这种感觉会分散掉了一部分自制力,让沈宴此刻有些情绪化。
又是叮的一声响起。
沈宴在蓝莓的抚慰下终于展开了眉头:他又要说什么。
主人,是教会发来的名单。
嗯打开。
光脑将名单投上虚拟屏,沈宴抬眼看过去,上面拟着他这一批受洗名单,他的名字紧挨着席归渊的名字,下方是他俩各自的亲近从属,这批名单一共二十四个人,后天要一起受洗。
定好的日期很快来临。
沈宴早晨走出家门,看着面前的黑色悬浮车挑了挑眉头。
我的车呢?他问光脑。
主人,今天是小银送检的日子,它暂时不能为您工作。
黑色的悬浮车在阳光下散发着黑曜石般的内敛光芒,漂亮的线条切割和最新军舰设计理念不谋而合,以及站在车旁的席归渊,他神色敛着情绪,像尊毫无破绽的雕像一样,手指一下下搭在机械表上,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了。
所以为什么是席归渊来接我。沈宴淡淡问,但光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他是您的匹配对象,有义务为您服务,我按规定通知他来的
听着光脑越来越弱的语气,算了,沈宴朝着席归渊走去,绷紧的面孔让微微侧目的眼眸显出一一丝冷淡。
麻烦上将了。
席归渊眼眸微动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脸上,从微微泛红的眼角看到紧抿的唇角,平日里漆黑的睫羽都透出一分柔软而潮湿的感觉,氤氲着一点水汽。
他在快速的进入成熟期。
上车吧。
收回眼神,席归渊指向向两边打开的车门,半掩在领口下的喉结滚动,在沈宴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松了松领口,咽下信息素勾出的燥.热。
悬浮车由光脑控制,内部的配置很符合席归渊的喜好,沈宴喜欢坐垫软度适中的,而席归渊用的都偏硬。
沈宴目光微垂,看见座位旁的置物的凹陷里露出一个蓝紫色的瓶盖。
是帝星一个牌子的瓶装蓝莓汁。
在席归渊坐进悬浮车前,沈宴收回了那一点细碎的目光:等一会。
席归渊带着疑问看向他,下一刻答案便在车外响了起来。
指挥长!我来了。
一个瘦高的青年快步赶上来,目光落在面前陌生的悬浮车上有些迷茫,他隶属于沈宴麾下,是沈宴学弟,加上两人又住得还算近,参加共同的活动的时候他都会心照不宣的前来蹭车,顺带也能和指挥长多说上一句话。
指挥长又换新的车了?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去敲车窗。
下一刻,面前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淡淡唤他名字:白秉,上车吧。
白秉笑着点头,随着车窗彻底的降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了什么
席归渊那个冷血阎王也在车上,所以他是真的在追指挥长?这个认知让白秉笑容越来越僵硬,他是不是太电灯泡了。
鸵鸟似的上了车,白秉坐在后排全程没敢吭声,觉得自己是见证历史了。
一直到了教堂外,三人下了车,席归渊去清点他手下的部属,白秉才小声的问:指挥长,他是在追你吗。
沈宴被问得楞了一下:不是。
那就好
白秉从军校出来就跟在他身边的,沈宴对白秉有些对弟弟的姿态,便淡淡的问:怎么,你不喜欢他?
我哪有资格不喜欢上将啊,我就是觉得希望指挥长你能找个性格温柔的。沈宴的性格他简直不要太了解,想到五皇子和席上将,他都没办法想象他们婚后要怎么过日子。
反正我就瞎想想,指挥长你也随便听听。
沈宴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了,少想无用的。
嗯
两人各自的从属聚集成两拨人,互相谁也不挨着谁,尤其是沈宴的从属,看见席归渊的从属就没有露过一个好脸色。
他们都听说了白若先的宴会上席归渊的手下公然挑衅他们指挥长,虽然被他们指挥长轻松制服了,但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
昨天惹事的那三人不敢吭声,也不敢看自家上将,默默站在队伍尾巴上接受着同级时不时传来的谴责眼神。
汇合后教堂神职人员从两侧门中走出来,领着他们向内走去。
教堂和神学院毗邻,清晨的圣钟从远处的神学院传来,惊起喷泉池旁一片白鸽。
教堂修建得极大,白色的建筑装饰着明亮神秘的金属,雕刻的神秘文字嵌在墙角。
神职人员穿着白色衣袍,衣袖相较普通衣物宽大了两到三倍,是神学院才会有的衣服形制。
进入内殿,两旁有许多固定座位,平时用来宣讲听课,前方则是足以容纳百人的一片宽阔空地,大祭司站在象征着神的星辰光芒太阳金属壁画下,光从镂空壁画后照进来,他逆光而站犹如神明。
虽然从未见过,但沈宴一眼便知道,这位站在光中的大祭司应该就是西里亚。
西里亚眸光温柔落在进来的一行人身上,一眼便看见了沈宴,他走在左侧前方,同神学院给他看的资料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资料上的他清冷如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意味,此刻却显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脆弱意味。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充满让人信赖的温柔:我是今日为诸位受洗的大祭司,西里亚,诸归来之人,洗去星际尘埃,无畏者光芒永存。
他手中翻开漆金教义,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袍是最高形制,繁复而古典的做工包裹着宽肩,华丽的衣衫却比不上他金色的发和温柔的灰色的眼睛。
众人在他的声音中垂眼半蹲下。
教堂的权利是近几年突然扩张的,但即使在民众中取得了足够多的信赖和仰望,归来受洗也慢慢成了固定流程,归来之人依然不向神下跪。
一旁的神职人员奉上一盏清水,西里亚一手接过那盏水,另一手用大拇指食指中指并拢,中指在水面轻轻一点,站着水的指腹落在受洗人的眉心。
神明护佑。
直到那指腹落在沈宴眉心,一点细细的水痕凝聚如珠,他的清冷让他和其他军.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西里亚垂眸注视着沈宴,看着那滴小水珠向下滑了一分,低垂的眼尾微微泛红,睫羽掩住眸底神色轻轻颤抖着。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有两位S级Alpha,而其中一位用温热的指腹点过他的脆弱的眉心,留下的水痕湿漉漉的缓慢下淌,陌生的信息素虽然没有侵略性,却就在身前。
细微的一点痒意随着水珠渗进肌理,沈宴感觉不太好。
下一刻,受洗结束,众人起身有序离去,沈宴膝盖抵住地面,感觉身体有些软,他能站得起来,但不想摇摇晃晃那么狼狈。
席归渊察觉到他的异常,从人群中向他走来。
西里亚缓声问:沈指挥长是否还有话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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