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方正摊开双手。
    “当你面临危险时，你的确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但这是你无能为力的牺牲，你所能够做的只有接受。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然而，主动去牺牲某些东西就不一样了。的确，崩坏是一场灾难，在灾难中死去的人，我们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复活的，对于他们的牺牲，我们或许会感到悲伤与痛苦，但是我们所能够做的只有接受。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们为了面对消灭崩坏，就必须去牺牲一些东西。”
    说道这里，方正冷哼一声。
    这就是他看奥托不顺眼的原因。因为被动牺牲和主动牺牲，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就像中国知名的乙肝疫苗就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当时研发疫苗的陶其敏教授，成功制造出了第一支乙肝疫苗，但是他们却买不起用来试验疫苗效果的大猩猩，所以陶其敏教授便拿自己做试验，在自己身上注射了乙肝疫苗。
    这才是没有办法的牺牲，如果当时他们有足够的资金去购买大猩猩进行这项试验，谁会真愿意给自己注射一剂从来没有验证过效果的疫苗？成功了自然是美谈，那么失败了呢？
    神农尝百草说起来感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办法。
    然而，面对崩坏，是否真的就是没有办法了？
    被动牺牲是你无法掌握的，但是为此你就要主动牺牲一些东西？只是因为“没有办法”？
    还是因为你不想去想办法？
    奥托如此，可可利亚也是一样。
    这就像人类面对干旱，想的不是如何去研发人工降雨，而是每年往河里给河神扔一个童男童女来求雨丰降一样。
    简单粗暴，或许有效，或许没效。
    谁知道呢？
    牺牲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没有办法所以才必须有所牺牲。
    乍看之下似乎都差不多，但事实上两者之间是天差地别。
    在方正看来，无论是奥托还是可可利亚，其实都算是崩坏的爪牙。
    因为他们为了拯救这一切，抛弃了人性。
    而人如果没有了人性，那么人类的存在基础也就不存在了。
    方正也从天命的数据库里看过，在这一代之前，还有前文明纪元，他们也对抗过崩坏，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抛弃了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与人性，只想着要活下去。
    然而最终他们都失败了。
    人如果抛弃了人性，那么和两只脚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方正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前代文明哪怕如此先进，也最终被崩坏毁灭的原因。
    他们失去了人性，他们就不再被称之为人。到了最后，哪怕他们真的以此为代价战胜了崩坏，那么也不会再被称之为人类了。所以归根结底，他们都无法坚持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又如何能够战胜崩坏呢？
    那个时代的英雄们一直都在说，为了战胜崩坏，他们甚至愿意抛弃一切，化为魔鬼。
    然而，当他们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输给崩坏了。
    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如果你不再为人，那么你为之奋斗的目标，也就不存在了。就像方正，哪怕他现在是时光龙，是魔法少女之神，是游戏之神，是情……最后那个就算了。
    但是他依旧坚持自己人类的性格与想法，他依旧喜欢氪金，喜欢坑人，喜欢撩妹。讨厌美国人，并且永远是神州优先。别的神明是什么样子的，方正不知道，但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只有拥有人性，才有资格称之为人，失去了人性之后，也就自动开除人类籍了。
    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似乎完全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3095章 夜幕之下
    “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
    德丽莎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子上，过了良久之后，她才再次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布洛妮娅。
    “是吗？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德丽莎大人。”
    布洛妮娅点了点头，这是她在和方正聊天时，对方给予她的回答。
    事实上，在布洛妮娅内心深处，一直对此颇有疙瘩，对于布洛妮娅来说，可可利亚是她的妈妈，她们曾经一起在孤儿院里经历了美好的时光。但是在那之后，可可利亚改变了。她辜负了布洛妮娅的信任，近乎冷酷的让她去背叛自己的朋友，对她们造成伤害，同时也背叛了布洛妮娅自己。
    对此可可利亚的解释自然是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崩坏，因此她虽然的确伤了布洛妮娅的心，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当然，布洛妮娅并不会认可可可利亚的想法，所以她们才产生了冲突，出现了之前方正所看见的那一幕。
    但是在与可可利亚分开之后，布洛妮娅的内心同样茫然而纠结。
    她能够感觉到，可可利亚并不是真的残酷无情，她是为了守护孤儿院的孩子们，为了守护大家的未来。但是，就因为这个高尚的目标，她就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吗？难道为了守护大家，她就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甚至肆无忌惮的践踏他们的感情？难道自己等人不得不做出这种牺牲才行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布洛妮娅便找到了方正，她想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难道说为了这样一个目标，就必须要做出牺牲，就必须要变得冷酷无情才行吗？
    但是方正的回答，却是和布洛妮娅所想的完全不同。
    “我们守护人类，守护的不仅仅是人类本身，还有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这才是将我们与野兽区分开来的关键。如果人为了眼前的利益，舍弃了自己的人性，那么他们也就不配再被称之为人了。”
    当然，后面方正还有一句“比如美国人就是这样……”但是考虑到爱因斯坦和特斯拉还在这里了，搞不好听到这句话要和他拼命，所以他就没有说就是了。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让布洛妮娅颇为诧异，她从来没有想过从这个方面来思考问题，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回答还是让她原本纠结的内心平静了许多。于是她也联络到了德丽莎，并且把自己和方正之间的谈话内容对她进行了报告。
    然而对于德丽莎来说，这简直无异于黑暗中的曙光。
    “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人性……吗？”
    喃喃自语着，德丽莎的眼中逐渐散发出了光彩，随后她抬起头来，对着布洛妮娅微微一笑。
    “谢谢你，布洛妮娅，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对整个天命组织来说非常重要。我会找时间亲自向结城先生表达谢意的。”
    说完这些之后，德丽莎便关闭了通讯，同时她握紧双拳，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倒不是德丽莎表现夸张，事实上，在她继承大主教之位后，整个天命组织便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方正放出的那些天命组织的核心机密，特别是对那些孩子进行的残酷实验，固然引起了不少天命组织成员和女武神们的反感。但是现在，整个天命组织之中，却还有一股与之相对应的势力，认为他们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夸张了。
    的确，我们是拿那些孩子做了实验，是对她们做了一些残酷的事情。但是我们也得到了成果！获得了人工制造刻印的技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够扩大女武神的队伍，才能够对付崩坏！
    的确，那个叫西琳的女孩子最终变成了第二律者，空之律者，她的遭遇让人同情。但是我们对她的尸体进行的研究也获得了重大的成果，时空断裂能力就是其研究成果之一！你们女武神现在所使用的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对她们的研究！没有这些女孩子的牺牲，你们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的确，这是残酷又无情的事情，但是，为了人类的续存！为了阻止崩坏，牺牲是必要的！必须要有人来做这个魔鬼！不然的话，天命组织又要如何抗衡崩坏呢？！总要有人牺牲！正义战胜邪恶是童话故事，现实可没有这么简单的！
    不得不说，虽然这些人的话听起来让人无法接受，但是却也无法反驳。那些原本因此义愤填膺的女武神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重要的是，天命组织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如这些人所说的，为了人类文明的续存，一些残酷的，不人道的事情是必须的？
    为了对抗崩坏，拯救人类文明，就必须让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受尽折磨然后痛苦死去？
    这就是正义吗？
    她们用生命维护的，就是这样的正义吗？
    事实上，这让不少女武神都变得心灰意冷，甚至感到绝望。还有一些女武神干脆提出了退出天命组织的申请，这也让德丽莎自己感到无比为难，她当然是不愿意支持自己爷爷的那一套，当初德丽莎就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奥托的决定，所以才跑到极东支部去开设了圣芙蕾雅学园的。
    如果她现在接受这种观点，那么她和奥托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如果不接受的话，又有什么新的观点能够反驳这种说辞呢？
    之前德丽莎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她已经抓住了自己内心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想法。
    没错，人性。
    人之所以为人的人性。
    这是我们作为人类的，最宝贵的东西。变成魔鬼并不是对抗崩坏的唯一方式，我们是人类，那么就要用人类的方式，去面对威胁。正如她体内所流着的卡莲·卡斯兰娜的鲜血，卡斯兰娜是人民的护盾，它的使命——是守护民众，而不是牺牲他们！
    想到这里，德丽莎握紧双拳，站起身来。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但是，她已经决定了。
    德丽莎伸出手去，按下按钮，接着下达了命令。
    “通知所有支部，我将在半个小时之后发表演讲——关于天命，以及我们的未来。”
    接着，就在这天晚上，天命组织新任大主教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发表了公开演讲，在演讲之中，德丽莎确定了天命组织的未来核心思想——天命组织守护的是人类，以及人性。因此，面对崩坏，她们也会以人类的身份与其对抗到最后一刻。即便最终失败，她们也会在崩坏的灾难面前，保持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而不是抛弃人性，变成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魔鬼。
    德丽莎的演讲获得了天命组织成员的一致认可——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的发言稳定住了前线的女武神以及不少基层成员的信念。但还有一些人认为德丽莎的做法单纯只是理想主义，毕竟只有先从崩坏灾难之中存活下来，才能够谈论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最终在崩坏面前失败，那么他们也会和之前的文明一样销声匿迹，什么都留不下来。
    人都死光了，再谈论人类的骄傲与人性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够活下来，那么一切都是虚的。
    最终，这些人选择了脱离天命组织，不知去向……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布洛妮娅当然不知道德丽莎的想法，在结束通讯之后，她就躺在了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眼前的天花板，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忽然涌上了布洛妮娅的脑海中。
    不如去找结城谈一谈……
    想到这里，布洛妮娅也是下意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向着方正的卧室走去。
    说实话，布洛妮娅对方正的感情是有点儿复杂的，一方面她的确很感激对方，毕竟方正压制了空之律者，救出了琪亚娜。别看布洛妮娅平日里总是把“笨蛋琪亚娜”挂在嘴边，她也是不愿意琪亚娜变成律者然后被杀死的。
    不仅如此，他还治好了自己的双腿，化解了她内心的疑问，说实话，要布洛妮娅来评价的话，方正其实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了。
    但是……但是他很多时候真是能够气死人。
    比如每次方正见到她，就是一句“哟，板鸭”让布洛妮娅直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有那招神乎其技的脱衣技，怎么看怎么像是变态才会去做的事情，但是他居然还能够说的有理有据的，让布洛妮娅反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个男人简直满嘴歪理喜欢胡说八道，让人无语。
    但是虽然他的行为和说话有时虽然让人头疼，但是他的确实打实的帮助了自己。如果不是他的话，温蒂也不会被救出来，琪亚娜也不会被救出来，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被治好……
    想到这里，布洛妮娅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微微有些加快。等等，仔细想想，这么晚了，自己去一个男人的房间里，会不会不太好……
    就在这个时候，布洛妮娅已经走到了方正的房间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打算敲门。毕竟自己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想要和他聊聊天而已，虽然那个男人说话很气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
    然而，就在布洛妮娅打算敲门的时候，忽然她听到门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这让布洛妮娅愣了一下，接着她鬼使神差的凑到了门板上，向着里面听去。
    接着，布洛妮娅就听到了一个有些娇媚甜美的声音。
    “呜……前辈……好痒呀……不要舔那……”
    这个声音，好像是那个叫黑咲芽亚的女孩子来着？
    在利安德的战舰上待了这段时间，布洛妮娅对于这群异世界来的人也差不多都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