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听到,欣慰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我的课没人会预习呢。”
教室里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既然山下同学说到利息,那高利贷的利率上限是多少呢?”教授问。
“20%。”山下抱着胸,完全没有被教授问倒。
“没错。”教授给幻灯片翻了页:“出资法在昭和29年颁布,那时的年利上限是109.5%。此后逐年降低,千禧年变成29.2%,一零年又跟利息限制法统一,最终降到20%。”
山下鼻子几乎翘到天上。
忧跟着教授把教科书翻到后一页,上面的内容跟教授的幻灯片一模一样。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可自满的。
“109.5%的利息,平均下来每个月接近一成,放到现在来看很不可思议吧?”教授笑眯眯道。
“那可是战后,谁知道你借了钱会不会还啊?利息收高一点起码还能填补坏账。”有同学小声嘟囔。
渡边教授冲说话那名同学笑了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存在即合理”几个字。
“企业融资需要钱,亲人生病需要钱,谁能说自己这辈子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呢?借钱融资是人最基本的金融活动。”
“但前提是利率要合理。高利贷显然就是一种严重的剥削!”山下皱着眉说。
“我们平常所用的信用卡,分期付款的手续费和利息都是15%,如果逾期,再加上滞纳金,远远超过利息限制法规定的20%。那信用卡算不算高利贷、算不算剥削呢?”
山下皱了下眉,果断道:“怎么可能算?”
“二十多年前,银行的贷款利率高达50%,还是有大批人借款买房。泡沫经济破裂之后,房价大跌,银行收不回这些钱,只能动用一些非法的手段,甚至勾结黑。道来回收欠款。那大家如何看待银行的行为呢?”
教室里逐渐传来小声讨论的声音。
忧垂眉,思绪逐渐飘回她的孩童时期。
自己的生父便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她已经想不起那人的脸,只是隐约记得在那之前,母亲和她还住在带庭院的一户建里,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她并不清楚生父的离世和融不到资而破产有没有关系,现在也无从得知。
忧目光落在课本里印着的图表上。
当时的消费占了GDP比重超过一半,经济近乎疯狂地发展,地价无上限地飙升。人的欲望难以满足,企业却经营惨淡,收入止步不前,只有贷款能够填充两者之间的空白。
但泡沫经济破裂之后,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坏账和因还不上债而绝望的人们。
“……那是时代的局限性。”山下小声嘟囔道:“反正现在我是没听说过谁因为信用卡逾期而卖血卖肾自杀的。”
“因为大银行需要规避风险,不会给没有偿还能力的人放款,即便放款也需要很长的审查周期。”教授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正如山下同学所说,我们只要知道超过20%年息的贷款违法就行了。”
那个叫山下的男生脸上没了笑意,忧也若有所思。
紧接着,教授说了好几个典型的高利贷判决案例。
“随着时间推移,经济发展逐渐放缓,信息变得透明,也更加方便高利贷催债。因此在平成15年的时候,国家又颁布了暗金对策法。”
“有一点值得大家注意。”他喝了口水,补充道:“虽然大家都认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对于那些暴力讨债的高利贷,法律并不会保护他们的利益。非法的债务契约,无论是本金还是利息,债务人都没有返还的必要。”
教室里还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还有这等好事?”
忧的手顿了一下,墨渍在干净工整的笔记上绽开,似乎是刚刚把笔芯给摔坏了。黑色的圆点看上去十分碍眼,她眉头紧皱,烦躁地把整张纸给撕了下来。
教授的时间也卡得刚刚好,他话音刚落,下课铃便响了起来。
忧看着手上记满了笔记的纸,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就算那家伙人尽可欺,又关她什么事呢?
他只是路边的一条野狗而已,不咬人已经不错,谁会关心他的死活?
她抿了抿唇,换了支笔,把笔记重新誊抄在一张干净的纸上。
教室外站着两个打扮时尚的男生,见她久久不出来,颇不耐烦地走进教室,来到她座位旁。
“满岛,你接下来还有课吗?”
忧补完笔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摇头道:“没,怎么了?”
男生眼睛一亮:“那要不要和我们去聚餐,顺便唱个卡拉OK?商学部的也一起哦。”
忧把书包收拾好,盯着男生的脸看了半天,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想起对方叫什么名字。庆应里大把多保送的富二代,这两人也应如是,从考究的鞋表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且男生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不愿理会这种烂桃花,果断找了个理由:“抱歉,我晚上得打工。”
男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了起来。
“要打工啊,那就没办法了……”
“拽什么拽啊,明摆着就是借口!”
他的同伴忽然出声,一把拉过男生的袖子:“没必要在这舔她,咱随便找个酒吧花点钱,再报上你爸的名字,不有大把多漂亮姑娘倒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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