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恩无措地靠在门边,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云夕强行脱下,袒露着斑斑点点的血口子,这次的血口子里不仅有黑色的虫卵,还有虫子的残肢。
黑黑的虫卵,红红的伤口……
云夕没忍住跑到墙角干呕了起来。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云夕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她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穿越到一个陌生世界,遭遇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每天生活在生命最后一天的恐惧中,云夕也没有太多伤心难过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眼眶发酸。
云夕狠狠抹了把眼睛,对着墙壁平复心情。
许久,她转过头来。
奈恩像犯了错一样,还保持着靠着门口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浑身都是狰狞的伤口,表情却像个孩子。
云夕叹了口气:“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奈恩抿了抿嘴。
云夕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说,就永远不要说了,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有机会我会离开,原本我们就是陌生人”,说着笑了笑,“现在也是陌生人,在离开之前,我会给你一些食物和药——”
“不要!”奈恩猛地拉住云夕的手,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慌乱:“我请求你,不要再说离开的话!”他大大的手掌包裹着云夕的,捏得云夕微微发痛。
云夕突然生出愤怒:“可是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连自己的傍身技能,都告诉你了!你这样让我像个傻子!”
她用力想甩开奈恩的手,猛甩了两三下,纹丝不动,于是用眼神作为武器,狠狠攻击奈恩的脸。
奈恩垂下眼睛,沉默良久:“我愿意告诉你。”
说着就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拉着云夕的手想让她坐下。
云夕终于成功甩开他的手:“你给我站那!”
奈恩立刻一动不动,一手贴着裤缝,一手还要来够云夕的手。
云夕简直被他打败了:“你身上的东西再不清理掉,今天别想上床睡觉!”
奇怪,这话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管了,清理伤口要紧。
又是一番伤口清理,这一次云夕已经熟门熟路了。
清理完毕之后,云夕面对奈恩,冷漠开口:“你可以说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奈恩默默整理他那烂布条衣服,云夕忍无可忍地从游戏里兑换了一件衣服扔给他。
“其实,这里的虫子很神奇……”
据奈恩自己透露,他一到达这个世界,就被这个聚居地的人抓了起来。他在穿越前是个医生,获得的金手指是一个注射器,在获取生物的血液之后,得到治病的良药,或者害人的毒药。
当天晚上,地下四层遭遇虫潮,大量的虫子从地底涌上来,许多人都被咬伤,奈恩被大量虫子咬了,却靠着惊人的恢复能力活了下来。
聚居地负责人身受重伤,听说牢房里关押着一个被虫咬却还活着的人,还是个医生,觉得他可能有办法救自己的性命。
奈恩假模假样地在基地简陋的医院里捣鼓了一番,用自己的注射器做出治病的药物。负责人伤口有了好转,对奈恩十分感激,答应他可以在这个基地从事研究。
但是在研究过程中,奈恩发现这种虫子在咬人的同时,产生一种分泌物能使伤口愈合,只是一般人在被成百上千只虫子攻击时,都难逃一死,只有奈恩这样的恢复能力让他保住性命,同时也使他察觉出虫子的特殊。
“所以呢?你就自己去做小白鼠了?”云夕难以置信。
奈恩点点头:“如果把虫子磨成粉,你觉得会怎么样?这将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药物。这个世界的人缺医少药,如果能将虫子利用起来,可以拯救无数性命。”
云夕张口结舌:“可是也不用你亲自上马啊!去找点动物,老鼠什么的,不行吗?”
奈恩笑了笑:“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什么其他动物了,除了人”,他淡淡笑了笑,“人,食物链的顶端,当他们的金字塔失去地基,也就到了要崩塌的时候了。”
“可是……”,云夕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虽然他们注定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但是人对于人,是能感同身受的,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云夕能体会基地把奈恩当做救世主的心情,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短短几天内,奈恩可以在基地内部通行无阻——这也许是因为,对他们来说,太久没有好消息了。
“我研究发现,在虫子活着的时候,效果最佳,它可以缩短至少一倍的伤口愈合时间,所以,将虫子的牙齿摘下来,放在伤口上面,可以快速治愈外伤”,奈恩有些疲惫,却依然耐心解释。
云夕沉默良久:“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喜欢让这里的人照顾你,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叫1号?”
奈恩眼神放光:“阿拉伯数字1不是第一个数字吗?我觉得后面的穿越者可能一下子就能认出我的身份!”
云夕默默吐槽:“1前面还有0呢大哥,你怎么不自己做0,让我来做1?哎?好像感觉怪怪的……”
奈恩没注意到云夕的腹诽,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失落起来:“至于后一个问题,这里的女仆,都是残疾人,因为害怕他们发出声音,引来虫子,这里的普通人,都被摘去声带,不能说话了,他们在头骨上植入项圈,平时只能依靠通讯器来接受命令。”
云夕被震惊得哑口无言,奈恩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难过:“他们不需要不说话,只听,然后干活,就可以了……”
不能说话,不能唱歌,不能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慕之情,不能用哭泣来发泄情绪,即使这样,依然能挣扎着活下去。
期待无数个黑夜过后,依然能迎来寂静的白天。
第十一章
很久以前,在云夕还是个生活在围墙里的小女孩的时候,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福利院的墙角旁,等待春天。
春天的时候,会有蝴蝶从墙外飞进来。
这些蝴蝶有大有小,有五颜六色的,有颜色单薄的。
哪怕是只有一只最普通的白色蝴蝶,顺着高高的围墙飞过来,她也会非常开心。
有一次,狂风暴雨过后,一只十分漂亮的蝴蝶落在了云夕常常待的那个角落。
“它真可怜!”云夕想。
这只蝴蝶是黄黑相间的,还有云夕没见过的,长长尾羽,它比云夕见过的蝴蝶都要大,如果蝴蝶有性别的话,云夕觉得它可能是一个男孩子,就像是那个每晚经过的隔壁的小男孩一样,生气勃勃,又漂亮。
可是蝴蝶被暴风从墙外扫进来,飞不出去了。云夕小心翼翼地捧起它,用树叶给它搭了个小床,它还一直剧烈挣扎,很痛苦的样子。
云夕觉得它是饿了,她觉得蝴蝶可能是吃蚂蚁的,这种体型的虫子只是让她有一点点害怕。
“坚强点,云夕!”她鼓励自己,用塑料袋包裹住手,去替她的蝴蝶朋友找食物吃。
她把蚂蚁堆在蝴蝶身边,一天过去了,它没有吃。云夕又找来花瓣,青草,甚至早上吃的早餐。
“可能蚂蚁不好吃,这些都不好吃”,云夕沮丧地想。
但是没过多久,某天早晨,云夕来探望她的蝴蝶,发现蝴蝶竟然挣扎着飞起来了!
云夕注视着它高高地飞向天空,难过,又感觉开心。
“飞吧!高高地飞吧!”
云夕欢呼,雀跃着。希望她的好朋友能够飞得远远的,去找到它喜欢的花。
她做了好几天的美梦,梦里都是蝴蝶美丽的翅膀和墙外的天空。
“我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呢”,云夕想
云夕每天都会去那个墙边。
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云夕在墙角同样的位置发现了它——
它死了。
云夕的蝴蝶飞走了。
云夕从此认识了生命,它蓬勃着,却又脆弱,虽然脆弱,然而美丽: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几天时间,你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继续挣扎着活下去。
……
“我想出去看看”,云夕静默良久,“你能带我出去吗?”
奈恩定定看了她很久,眼神是一如既往地沉静,他开口:“当然可以。”
当天夜里,云夕给两人兑换了一大堆吃了,甚至还兑换了一份餐后水果,奈恩的吃饭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吃饱喝足,两人躺回床上,都没有说话。
在一片静默中,奈恩沉沉的声音轻柔飘到云夕耳畔:“别难过“,他说,“生命总会找到出路的。”
…………
第二天,云夕早早醒来,醒来便对上了奈恩的视线。这个人,除了一开始身体不好的那几天经常会猝不及防睡去,后来云夕就没看到过他睡着的样子。
虽然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仿佛住在隔壁的室友。你光是知道他住在这儿,晚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的(这点云夕比较满意,晚上睡觉不打呼),白天睁眼就不见了。
奈恩不知道盯了她多久,他保持着身体平躺的姿势,只把脑袋侧向云夕。
这个姿势脖子不酸吗?云夕默默地想,突然意识到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不知道被盯过多少次,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奈恩见她醒了,翻身起床。
他穿着一身云夕给他的超市打折一百块三件的针织衫,竟然穿出了一千块高领毛衣的效果,肩宽腿长。他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领口,这是云夕最近观察出来的,奈恩的习惯动作。
云夕推测这是一个整理领带的动作,奈恩肯定是一个习惯穿衬衣打领带的人,普通医生会天天衬衣领带?云夕不太了解。
“早上想吃什么?”云夕光明正大地打量奈恩——两人的关系仿佛直接跳过陌生——熟悉的陌生人——熟人阶段,直接哥两好了。
奈恩把手指轻触下巴,若有所思。
云夕在心里给他配上字幕:吃牛肉包子,还是猪肉包子,这是一个问题。
奈恩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云夕原以为他在吃过其他的东西,特别是自己强推的那几样之后,他会果断抛弃包子,没想到他阅经千帆,初心尤在——他要求每餐吃什么都要配一个包子,喝粥配包子,吃面配包子,吃饭也要配包子。
这种人简直是异端!
奈恩选择了不同口味的包子,并一碗皮蛋粥,满意地享用早餐。
倒是挺好养活的。
奈恩带她离开了房间,这还是来到地底之后,云夕第一次自由地打量这个地方。
漆黑的地下走廊的墙壁上,闪烁着一些黄色的灯光,这让走廊里忙碌的人群影影绰绰的,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像在原地打转的地缚灵,偶尔有人推着手推车在轨道上路过,云夕错眼看了一下,推车上都是虫子。
云夕想要问奈恩这些虫子用来做什么,奈恩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云夕想起来,发出声音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
奈恩带着云夕穿过回廊,一路朝前走。
来到一个比较宽敞的石头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一些简陋的手术器材,这就是奈恩的实验室了。
房间里有几个女人在各自忙碌,奈恩拿出一个类似于手机的东西,按了几下,一个女人走向他们。
奈恩又按了几下,云夕的耳机里传来声音:“她是你的向导”,说着把手机递给了云夕。
金手指是消消乐这件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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