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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枝 第128节

    沈若筠说完,士兵便将鹠厝拖出来,生生敲断了他腿,又拿了刀来割舌。
    等行刑完毕,沈若筠扶着沈听澜回营帐,“走吧,看了犯恶心。”
    沈听澜握着她的手,沈若筠靠着姐姐,“我只知父亲牺牲在冀北,不知还有此事。”
    许是心下痛快,沈听澜步伐都轻快许多,“祖母以前也常恨,鹠厝狡猾,偏不能取他性命,咱们回去将此事写了,烧了告知他们。”
    “好。”
    沈若筠见姐姐快意,也觉心下舒畅,更加期盼攻入临潢府皇城那一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岁
    鹠厝被擒,大定府无守将。耶律桀便派耶律鸫来此应对夔州军。沈若筠揣摩耶律桀此举用意,是希望这个能征善战,威胁最大的弟弟能死在夔州军手上。
    入了冬,大军行军日益艰苦,耶律桀就来送大定府,如此操作,沈若筠很难不怀疑其中没有狄杨手笔。
    沈若筠看着大定府,想着上次在大同府叫耶律鸫逃了,这一次不能轻易放过他。耶律鸫在汴京犯下的恶行滔天,还欺负过玉屏……若能活捉,必也要叫他如鹠厝一般生不如死。
    沈听澜观天象,预计再过十余日便要下雪了,王世勋便决定在两日后攻打大定府。
    三人商议起战事,可谓穷日落月。艾三娘一开始总叮嘱沈若筠劝一劝,谁知沈若筠也总忘记时辰。艾三娘只好每日备好沈听澜要用的药,按时请王赓送到主帐,以此提醒三人休息。
    不过今日倒是未等艾三娘来提醒,便结束了。沈若筠扶着姐姐回去,王世勋与夔州军副将们部署拟定的作战计划。
    两个人走在军营里,路遇一群士兵在擦拭远射炮,沈听澜对此物极为感兴趣,驻足看了会,又与沈若筠讨论。
    “火器虽好,就怕误伤。”
    “山庄出来的炮筒,都是用车床打磨、卡尺寸寸量过的。”沈若筠也怕这个,故在设计时十分注重这方面,“炮膛均匀,就不大容易炸膛。若真有炸膛迹象,还可以用闸口控制。”
    她上前给姐姐演示大炮的闸口用处,又细细讲了构造原理。
    等正式攻打大定府那日,王世勋下进攻令前,便请沈听澜来鸣第一炮。沈听澜也不推辞,点了火,将第一发炮定点在大定府城楼正上方,炮弹顷刻爆开。不少守城辽军虽未被炮弹击中,也被热浪冲击,从城楼上摔落下来。
    趁着他们还来不及逃窜,数门大炮齐发,齐轰大定府城楼。耶律鸫之前在大同府便被火器吓破了胆,见夔州军攻打大定府,便有了逃跑意。
    三人商定战术时,早已料到他已失王位,必不会死守城池。故而开始攻城后,大定府四处城门都有夔州军进攻,不放走一队人马。
    炮火轰完,夔州军又以猛火油罐炸开城门,攻入城中,以分哨合击战术,清剿城中的辽军。
    见王世勋也要策马进城,沈若筠知道他是想去捉耶律鸫,将他的马鞭递给他,“抓不到便罢了,别追得太偏……”
    她说着,又觉得不吉利,只叮嘱,“早些回营。”
    王世勋接过马鞭,噙笑点头,“你放心,我今日必捉耶律鸫。”
    看着他领兵出了营,沈若筠才回主帐与姐姐聊战事,“大定府攻下,中京道就剩十余个小城,若要清剿……怎么也得到年底了。中京道又不似西京道,若不将钉子拔了,大军往上京道总担心腹背受敌。”
    沈听澜摇头:“到明年开春前,只能在中京道,去不了上京。”
    “这是为何?”
    “耶律璇自耶律鸫扫荡汴京城而归,便大肆修建临潢府府城,不仅加固了城墙,还在府城外,挖了护城河,在冬日算是一有力屏障。”
    “那河水冬日不结冰么?”
    “辽人在临潢府建都,未搬去汴京,是因临潢府有特殊之处。”沈听澜缓缓道来,“临潢府地下有地热,便是上京别地的河面结冰厚可过人,临潢府的护城河也不会结冰的。士兵攻城要顶着辽人的攻击渡河,在这样的天气里,减员极大。”
    辽地冬日,泼水成冰。若是落水,总不能一直泡在河里,一旦离开河水,怕是顷刻会变成冰人。
    沈若筠点头:“那刚好借此机会,将中京道剩余城池的辽兵收拾干净。”
    王世勋戌时三刻才归,沈若筠见他回来才安心,又见他脸上被溅了血污,忙请王赓打些热水来。
    “耶律鸫被猛火油烧伤了,辽兵往他身上泼水又扇风,反而叫他烧得无一处好皮了。”王世勋与她道,“人已捉回来了,你若要问话,可让他们套个麻袋,免得看了不想吃饭。”
    “他该有此报的。”沈若筠将热帕子递给他,“你也擦一擦吧。”
    王世勋轻声应了,接过帕子擦了脸,又将手埋入热水中泡着,“入了葭月,此地越发天凝地闭,过年前怕是攻不到上京了……”
    沈若筠将沈听澜所说与他细讲了,王世勋点头,“这样也好,你与将军先回山庄去,我在此清理中京道剩下的城池。”
    “姐姐与三娘回去就行。”沈若筠在他回来前,也想过此事,“我留下来。”
    大军孤军北上敌国,不易行军太久,故而沈若筠这次来,也动了腊月攻下临潢府的心思。此时知道临潢府有护城河,大军作战条件艰难,不宜冒险行军,就想着要送三娘和姐姐回去。
    “这里太冷了,你也与将军一道回去,等开春再来。”
    “虽然都是小城,但也不能轻敌,在中京道还可能腹背受敌。”沈若筠道,“我留下与你一起……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
    王世勋不意外她会如此,将一事托付她:“珩儿入学时,我便不得送,眼下章家学堂都要放假了。我想请你去真定府一趟,接他去青州山庄里过年。”
    “可……”
    “不必担心我,我领兵清理完周边城池的辽军,就让大军入大定府避寒。”王世勋劝她,“此地风雪逼人,营内总是不如山庄里。你若不回去,将军必也不愿归……她需要你。”
    沈若筠听他如此说,也明白若她不走,姐姐也不会回去,便暗中拿定主意,先去真定府接王珩,回去庄里处理年下事,然后就来此地陪他。
    说好要并肩作战,没道理留他在这雪窖冰天苦守。
    “那你小心些,”沈若筠叮嘱,“辽国来人,除了狄杨都可以不见,若有硬骨头也不必死磕。你们要进大定府避寒,可以先放屠城消息,叫里面这些辽人都逃了再进城……”
    王世勋一一应了。
    “你给小世子写封信吧。”沈若筠想到王珩,“孩子总是念着你的。”
    “好。”王世勋去案前给王珩写信,只是将信交与她时,又取了个精巧的玉制九连环一并给她。
    “这是给阿蓟的生辰礼。”
    沈若筠接了那玉环,又看向王世勋,都不知他是何时备下此物的。
    “十个月未见,想来又重了好些。”
    提起女儿,沈若筠忍不住笑道,“重倒是其次,话多了好些。”
    一行人回去青州山庄前,沈若筠便先去真定府接王珩。正巧赶上章家学堂放学,沈若筠在学堂外等他,王珩一出学堂门便见了她,欣喜地跑过来。
    “小姑姑!”
    沈若筠蹲下身替他擦了擦脸颊沾上的墨汁,“你父王挂念你,让我来此接你去山庄过年。”
    王珩一听,十分雀跃,“可以见妹妹了。”
    沈若筠知道他自小就被王世勋带在身边,并无同龄玩伴,故十分喜欢沈蓟,笑着问他,“你在学堂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妹妹和他们不一样。”
    “那就走吧,回去看看她。”
    沈若筠扶他上马车,又嘱咐乐安乐康带宅子里人一道回山庄过年。
    王珩至青州山庄,马车没停稳,便跑去找沈蓟。两个小人儿在一处,你一句我一句讲了好一阵。
    沈若筠与赵玉屏一处喝茶,与她闲话:“我一直好奇,他们究竟聊些什么?”
    赵玉屏却是笑她:“阿蓟这两个月已会说长些的话了,偏你这个娘不知道。”
    沈若筠一怔,又去听王珩与女儿说话,果然是大不一样了。
    晚上用了饭,沈若筠哄女儿睡觉,沈蓟靠着她,糯糯道:“娘,我想去学堂。”
    “你还小呢,去不了学堂。”她点点女儿的小鼻子,“在山庄有这么多人照顾你,去了学堂,可没人照顾你。”
    “哥哥说老师讲故事。”
    沈若筠之前听王世勋讲葛家学堂,是有些意动。送沈蓟去学堂读书,可以让她与同龄孩子接触。只是她还太小,想着等她四岁时,再送她去。
    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若是去读书,旁的不论,吃饭与如厕两事,都得自己做呢。”
    沈蓟听不明白,只以为娘同意了,嘴角绽出小梨涡,“哥哥说好玩。”
    沈若筠失笑:“读书可不是好玩的事。”
    沈蓟窝在她怀里,又冒出个新词来:“娘,爹。”
    沈若筠知道是今日王珩得了王世勋的信,与她讲了自己父母之事,叫她学了个新词。
    “你爹……”
    她顿了顿,关于周家的事,她并未想过要瞒她。只是孩子现在还小,不如就让她觉得自己和王珩是一样的。沈若筠想着,便拿王世勋哄王珩的说法,小声告诉女儿:“你爹也在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在海的那边,要坐船才能去呢。”
    沈蓟一听,自己与哥哥原来是一样的,果然很开心,不一会就睡着了。
    翌日,沈若筠问王珩:“世子,你们学堂有女学生么?”
    王珩见沈若筠有此问,知道是沈蓟与她提要去学堂之事了,“倒是没有女孩子读书的,不过若让妹妹扮成男孩子,就可以与我一道了。”
    沈若筠失笑:“女孩便是女孩,如何能欺骗先生?等她再长大些,若是章先生愿意收,我就送她与你一道读书去。”
    因着沈若筠腊月才回,林君照着去年的礼单,给苏家送了礼。易风送来的年货并苏家的回礼堆了一院子,丫头们一边说笑一边收拾,十分热闹。
    今岁,姐姐得归。沈若筠便请沈听澜主祭,领着沈家的人一起祭祀先祖,沈蓟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祝祷,只她人小还话多,旁人都拜完了,她还在念念有词。
    除夕,厨下在忙晚上的除夕宴,沈若筠也带着王珩与沈蓟一道来帮忙。众女都各展所长,各地风味的菜一应俱全,光点心就有二十来样。
    赵玉屏生平一大爱好便是美食,带着两个孩子吃得最为开心,不亦乐乎。
    沈若筠见沈蓟小肚子圆滚,忙将她与王珩移到暖榻上,玩游戏消食,又叫厨下煮了解腻助消化的山楂麦茶备着。两个孩子一处玩着,沈若筠靠着沈听澜,笑着听赵玉屏在席上品鉴菜品。
    散了宴,又聚在一处守岁。众女吃着果子炒物,玩击鼓传花,等传到谁,就上去唱曲或是说段传奇,笑闹到很晚。
    新年伊始,早上又有浮元子、交子,糖制的三角等点心吃。
    沈蓟穿了菡毓与早园腊月前便开始做的正红羊绒新袄,带着镶兔子毛的虎头帽,十分可爱。沈若筠怎么都瞧不够,又见赵玉屏也穿了一身新衣。虽是铁锈红色,但衣缘处也绣了两只兔子。
    沈若筠笑她:“你还是穿樱色好看。”
    赵玉屏嘻嘻一笑:“那颜色还是留给阿蓟穿吧。”
    过了元日,沈若筠便要动身去军营,临行前悄悄嘱咐林君采买大量花灯,上元时在山庄里办个灯会。她想让长姐看一看上元灯,也叫赵玉屏与两个孩子开心几日。
    沈蓟还不明白花灯是何物,只一心惦记着上学一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奔赴
    沈若筠以前喜欢岑参的诗,虽对北风卷地百草折已有想象,但是面对凌冽寒风夹杂鹅毛大雪,一脚踩下深至小腿的积雪……还是有些别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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